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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席絹    


  眷戀的手指在她美麗的臉蛋上輕描。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五官這麼的柔美,分配得如此恰到好處,只要不張開她那雙常常顯得不耐煩的大眼,她這般顯得楚楚可人的容貌,會讓最強硬的人都為之柔軟。

  這個女人,有著最纖柔的外表,卻有著最冷漠的心。多奇怪的組合。

  她不在乎他是皇帝,對於他是否真的軟弱溫文,或是內心陰沉什麼的,她不在乎也不理會,對他直接無視。而這樣的冷淡,卻是給了他一個喘息的空間。不管他皮笑肉不笑或當真動肝火,她都平常心以待,想理會他時,哼個兩句;不想理他時,就當他不存在。覺得他煩了,甚至敢皺眉橫他兩眼!這並非仗恃著他不會殺她,而是她不在乎他殺不殺,一副萬事隨便你的冷然狀,常常讓他氣結在心。

  她是他生平僅見最詭異的女人!

  她的詭異,是她之所以還能待在他身邊的原因。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有了那麼深的牽念?

  當牽念轉變為一種說不清的獨佔欲時,整個心思就全亂了!

  終究,他還是不願放她走。

  雖然他曾經因為珍惜她而一心想要她遠離這一切的是非……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輕聲低喃,神情帶著些微的自責與些微的愉悅,以及更多的擔心。「是你的多事,讓我決定……」

  他低頭,在沉睡的嬌容上印下一吻。

  對睡到毫無知覺的人兒輕輕許下諾言:

  「一起同生共死吧!如繪。你再也別想置身事外了。」

  ☆ ☆ ☆ ☆ ☆ ☆ ☆ ☆ ☆ ☆ ☆ ☆ ☆ ☆

  原來這就叫墨蓮……

  季如繪仔細看著那朵奇特的蓮花,態度專注而自然,既沒有被眼前的「春色」迷得暈頭轉向,也沒有露出半絲佔了天大便宜的猥瑣狀。

  而蓮花的主人,也大方地任由她看著,絲毫不見扭捏與害羞的情緒。

  如果季如繪不覺得看男人的裸身——而這個男人還是尊貴的皇帝,是很失禮很不該的話,那他也就沒有什麼好覺得不好意思的了。她在看他胸口的墨蓮,而他就看著她的臉。兩方都是研視的表情,顯得嚴肅。

  那花,彷彿是以黑色的工筆細細在人體身上彩繪似的,難以想像它居然是天生自人體內生成,而非出自某位繪畫大師之妙手。

  那蓮,老實說,挺美的。雖然季如繪並不是個很有品味的藝術鑒賞家,但真正美麗的事物本就是雅俗皆能共賞之,無論是專業人士還是普羅大眾觀看了,都會同聲稱好,藝術之名,方能當之無愧。

  只是,這樣的美麗,卻代表著一種詛咒。

  「每個男人身上都長有蓮花,差別只在顏色不同是嗎?」她問。

  「沒錯。」

  「那……長成的形狀都一樣嗎?」季如繪隨口問。

  「朕沒調看過宮裡『檢蓮處』的記錄檔案,不清楚。」瞥了她一眼:「你想看?」

  她終於把目光從他的胸口往上移了移,正對他的臉,忍著翻白眼的念頭,嚴正拒絕:「一點也下。」

  也不理會他這副樣子到底算不算在吃醋,反正沒空理他。看完了墨蓮後,就低頭翻看著皇室典藏的秘籍。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她對這個國度還是有太多的不瞭解,而不瞭解的地方,卻是宮裡女官們不會讓她閱讀到的——因為這是世人皆知的常識!誰會知道季如繪偏偏就是常識貧乏,完全不瞭解所謂的金蓮、銀蓮、紅蓮、白蓮、墨蓮是怎麼個一回事呢?!這簡直就跟天黑了不知道該點燈、餓了不曉得要吃飯一樣的不可思議。雖然她以前也常常被阿離笑得滿嚴重的,但並不表示她樂於以無知取樂別人。幸好蓮衡這個男人雖然會對她的無知表現出驚訝,卻不會加以宣染說嘴,一再提出來取樂,是個滿有品格的男人。

  幸好,他是有優點的,這讓她對於與他關係的改變,不會顯得那麼難以接受。而她的沒有抗拒,則讓一直在觀察她的蓮衡非常滿意,因為他幾乎是毫不保留地讓她予取予求,再無任何遮掩防備……當然,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好事就是了。

  一會兒後,她從書冊裡抬頭問道:

  「為什麼身上長了墨蓮,就無法讓女人受孕?」

  「不曉得。」蓮衡懶懶地應道。

  「幾百年來,都沒有人加以研究嗎?」

  「事實上是兩千零九十九年。」他糾正。接著道:「盛蓮國建國兩千多年來,就一直是這樣了。在建國之前,我們起源於『曠野蓮生部族』,這部份因年代太過久遠,而沒有絲毫文獻記錄傳下來。歷代蓮帝都想找出解決『墨蓮不孕』的方法,尤其在近五百年以來,墨蓮的數量已經多到失去控制,再找不出解決之道的話,總有一天,盛蓮將會因為沒有人口而滅亡。」

  「一旦你掌有實權之後,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季如繪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必然性。「頌蓮王知不知道墨蓮的數量正在增加?」

  「她知道。朕手邊拿到的精確數字,都來自頌蓮王提供。」蓮衡說著。「她很努力在找墨蓮產生的原因,也有許多發現——比如說,盛蓮國人若與外國人通婚,生下的兒子,七成以上是墨蓮;而更讓她憂心的是,如今即使是金蓮或銀蓮,也都有可能生下墨蓮。我們都知道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卻因為不知道起因於何,於是無法找到方法解決。」

  「既然你們的研究毫無進展,那麼,這種情況之下,誰掌權又能改變什麼?」季如繪問。

  蓮衡掃了她一眼,語氣有些不滿:

  「你似乎對頌蓮王印象良好?」

  季如繪想了下,點頭:「我喜歡有能力又幹練而且位高權重的女人。」

  「即使那個位高權重的女人,正打算殺了你?」

  季如繪一楞。殺了她?「因為我是你的女寵?」

  蓮衡突然笑得有些詭異,爽快承認:

  「昨日,朕正式拒絕頌蓮王要求允婚于飛揚國長公主的提議。她很不高興。」

  她明白了:

  「五日後的國宴,是為了接待飛揚國的使節團。檯面上說是為了慶祝你登基十二年,以及洽談兩國貿易事宜,但其實真正的重點是你的婚事。是吧?你拿我當借口拒婚,所以頌蓮王對我很生氣。」

  「借口?」他哼笑。伸手拉住她手臂,她全無防備,只能落入他懷中。「朕不能允婚的,你不明白嗎?」

  她的眼睛正對著他胸口的墨蓮,忍不住伸手輕輕描繪上頭優美的線條,直到發現這樣的動作讓蓮衡起了一身戰慄的雞皮疙瘩後,連忙停住。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很快道歉。

  「……沒關係。」他深吸一口氣後,才能開口,卻也還是止不住聲音裡的沙啞與微顫。

  她想退開,他卻不讓。雙手將她環在自己的胸懷之內,不讓她走,卻又忍不住擔憂。於是低問:

  「你會……覺得屈辱嗎?被男人這樣抱摟著,會覺得很失氣概嗎?」

  「不會。」他那麼高大,而她這麼矮小,如果兩人動作反過來,簡直不倫不類。她本人是還好,可是要她親眼看一個男人故作小女兒嬌弱狀,偎在自己懷中柔若無骨的,她要是沒將人直接毆飛,至少也會忍不住一頓暴打。

  她雖然是個女權主義者沒錯,但那不表示她無論在什麼情況之下,都非要把男人踩在腳底不可。她爭取的,向來是女性的自主、社會公平的對待、男女平權等等,而不是女尊男卑。

  雖然男權女權總是此消彼長,所謂的平權,幾乎只是一種理想與神話,但那也不表示她就可以不必再努力下去。她理想中的女權,不是建立在踐踏男性的基礎上,所以當她待在這個可以歧視踐踏男權的國度時,也不想這樣做。

  而,如果男人的力量不是用在暴力,而是用於保護,那她為什麼要過度反應?覺得被男人抱摟就是弱了女子的威風?她知道盛蓮的女人也許會對此有激動反應,但她反正不是盛蓮人,不會因為被男人抱摟住了而產生牴觸的情緒。

  反正……再過分的事都做過了,也不差摟摟抱抱了。而且他看起來也很喜歡將她摟抱住的感覺,所以也就由他了。

  「只要你抱著我時,沒有在心裡想著『男人壓倒女人』、『男權的一大勝利』這種怪想法的話,我就不會在意。」

  蓮衡聽了皺眉。

  「你這是哪來的想法?朕抱著你,豈會有這般膚淺可惡的念頭?朕是一國之君,這一生從未想要與任何一名女子親密,如今與你……若只是因為這可笑的念頭,那是對朕本身最大的侮辱!」

  季如繪伸手輕撫他面頰,道:

  「別生氣。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我道歉。我只是想明確地知道你的看法,沒想到會讓你反應這麼大。」這個男人以前也常生氣,不過都掛著微笑的面具掩飾一下,但她就是知道他心中在發火。而今他對她發火都毫不掩飾,也不知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兩人有熟到這麼不必客氣的地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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