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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席維亞    


  睇了她一眼,風豫樂薄唇勾笑。他很想握住她的手,教她怎麼寫,卻又怕這麼做會有種趁機佔便宜的嫌疑,怕她胡思亂想,他只好讓她自行摸索。他調回視線,專注撰寫奏章。

  才抄了幾個字,解語已經滿頭大汗。筆明明很輕啊,為什麼她拿到整個臂膀都僵了?「我可不可以不要待書房了?」她哀怨地抬頭看他。

  「不可以,我是主子,叫你待哪就待哪。」抑下笑意,風豫樂予以回拒,伸指在她寫的字上逐一劃過。「上、下、日、月、天、地、人、一至十,才寫了這些字?繼續。」

  原來,她寫的是這幾個字啊!解語恍然大悟。這些字,娘好像教過她,但她全忘了……她在心頭默念,把那些字記下,才繼續寫下去。結果寫沒多久,又開始心頭火起。

  軟軟的筆毛不聽使喚,扭曲的線條在紙上蜿蜒,連不識字的她看了都覺得丑。為什麼他都不會呢?偷偷覷了風豫樂一眼,看到他筆拿得端正,她努力揣摩,學著他的姿勢。

  整個書房靜悄悄的,只除了隔一段時間,風豫樂就探過頭來,把她寫的字念一遍,看到錯字時,就圈起來,叫她重寫。

  寫得累了,她就停下筆,回頭去看之前寫的字,一一辨認,發現自己記的字越來越多,忍不住興奮起來。

  她的表情,風豫樂全都看在眼裡,唇畔揚起了笑。讓她抄的,是他小時候的習字帖,一筆一劃,由淺入深。若直接說要教她認字,她絕對不會接受,不如當成工作,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吸收知識,依她不服輸的個性,定會學得又快又好。

  「夠了,從頭到這裡再重抄一次。」見她寫了約莫百來字,風豫樂阻止她。

  「為什麼?」寫得正順手被打斷,解語有點不悅。

  因為多寫幾次,字才記得深刻。風豫樂揚笑,換了說法。「因為我需要多份謄本。」

  「哦。」她認命地拿了張紙,重頭寫起,邊寫邊在心頭默念,努力把一筆一劃寫得整齊。

  「我都忘了問,」風豫樂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俊眸卻留意著她的反應。「你家有什麼人?要不要捎一封信回去報平安?」

  解語瞬間沉下臉,唇瓣緊抿,緊握的手讓筆畫變得歪扭。

  「不用了,都死光了.」她用面無表情來隱藏一切,然而眼底一閃而過的哀傷,透露出她心情的波動.

  這細微的變化沒逃過他的眼。她故作堅強的神情,讓他的心驀地一悸。

  「發生什麼事?」他徐聲問道。

  「都死了,問那麼多幹麼?」解語所有的防備都起來了。

  那雙眼,又變得燦亮。風豫樂無聲喟歎,他挺愛看她耀然如星的眼,但他知道,只要她的眼閃動光芒,就是她被踩到痛腳,像刺蝟把刺全都拱起的時候。

  何時她才能放下心防,因開心愉悅而點亮星眸呢?

  「關心罷了。」他不著痕跡地換了話題。「你和小純相處得如何?」

  她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她和我同房?」

  風豫樂聞言笑了。「我請崔大娘安排的,小純是府裡個性最好的一個,又和你年紀相近,和她同房至少也有話聊。」

  他不曉得她過去經歷了什麼,但他看得出來,她不是自願孤獨,而是被逼著孤獨。她被孤獨拘禁得太久,久到不知該如何卸下心防,只要一遇到攻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又刺又重地反彈回去,惡性循環,就這麼陷入棄臼。

  她需要的是一個媒介,讓她明白,別人的先人為主是可以破除的,而她只要稍稍放下防備,她也是可以被人瞭解的,小純的個性熱情純真,而且人緣好,是他所能想到帶她邁出自我束縛的最佳人選。

  一時之間,解語腦袋一片空白。她只知道他交代崔大娘找個好相處的人,但她沒想到小純竟是他指定的。府裡人那麼多,他怎麼可能瞭解每個人的個性?

  難道……透過小純會讓她和其它人的關係變好,也在他的考慮之中?這個發現,讓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她不好嗎?」見她不語,風豫樂揶揄笑道。「還是嫌她太煩了?」

  看著那飛揚的笑臉,解語突然覺得慌亂了起來。

  她該感謝他的,要不是小純,她可能到現在都還跟其它人形同陌路,更不可能知道崔大娘其實沒她以為的那麼壞。

  但她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她的心空蕩蕩的,慣有的防備不見了;她板不起臉,沒辦法用又冷又硬的態度堵回去,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好怕。

  「那都與我無關。」最後,她只能用事不關己的神情來迴避他,也迴避自己無法捉摸的心思。她低下頭,寫著那些字,不再言語。

  他逼太急了嗎?風豫樂淡笑,漠視心裡那難解的沉窒,把心思調回奏章上。

  ☆ ☆ ☆ ☆ ☆ ☆ ☆ ☆ ☆ ☆ ☆ ☆ ☆ ☆

  解語坐在房中,在熒熒燭火下,看著手上的紙。

  這些是她今天寫的,他說多了一份,把這給了她。回來後,她又反覆讀著,已將這些字記得滾瓜爛熟,算了算,有三百多個字。

  她有瞄到他奏章上的字,龍飛鳳舞的,很漂亮,不像她的,歪七扭八,像小蟲爬。她不懂,為何要叫她抄?一拿出去,再怎麼不識字的人都看得出不是同一個人寫的。

  咿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小語,你還不睡?」看她還坐在桌前,小純關心問道。

  「要睡了。」解語趕緊把那些紙塞到一旁櫃子的抽屜裡,她不想被人看到那麼醜的字。

  「今天怎麼樣?累嗎?」小純解開辮子,邊梳頭邊跟她聊著。

  解語搖頭。一整天,她就抄著那些字,其它什麼事都沒做。

  「聽說王今天沒出去,你跟王相處了一整天,真好!」小純滿臉羨慕。

  「還好……」解語低下頭,說著違心之論。原本以為和他單獨待在書房是件很難受的事,但一整天下來,她預期的那種厭惡感,卻不曾發生。

  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專心做他的事,偶爾會抬頭和她聊個幾句,即使她不答腔,也不會逼她要有什麼反應,仍然帶著淡淡的笑容,逕自說些趣事,或是她抄寫時該注意的事項。

  好幾次,她都差點被逗笑。他就像春風,全身散發著一股舒服溫和的氣息,待在他身邊,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她開始有些認同小純說的話了。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啊,一定樂到連做夢都會笑。」小純皺鼻,突然喊道:「對了,你剛沒再那麼晚到飯廳了吧?有吃飽嗎?」

  解語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今天小純留在廚房善後,和他們的用餐時間錯開,即使如此,小純仍不忘交代娟兒招呼她,才一踏進飯廳,就被人喊了過去,在一陣熱絡的點名後,她又認識了好幾個人。

  雖然那些和她起過正面衝突的人,見了她還是會竊竊私語,但那種剛來時孤立無援的感覺已經不存在,好像她已成為這裡的一份子。

  解語想道謝,但話到了嘴邊,還是說不出口。謝謝……她只能任那兩個字,來回在心頭盤旋。

  「有吃飽就好,反正飯吃得再多也不扣薪餉的,能吃就多吃點。哎呀,很晚了,快、快,快睡,明天王要進宮,你還得早起呢!」小純拉她上榻。

  「王要我跟平常一樣時間進書房就好,他已經交代我工作了。」今天下午他一直吟誦一篇文章,念了好多次,聽得她都會背了,在她離去前,他拿出一本書,說他下午背的就是第一篇文,要她明天抄三十次。

  「看吧,王就是這麼好。」小純開心笑道,把她推上榻,熄了燈後,鑽躺到她身邊。

  他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還是只對她?意識到這樣的想法帶著酸味,解語微紅了臉。想什麼?那不過是主子對僕婢的關懷而已。她慌亂閉上眼,結果他那俊魅的笑臉,卻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醒醒!小純擁護他也就罷了,她跟著發什麼瘋?!解語雙手蒙眼,警告自己別再想下去。

  「你在做什麼?」察覺到她在亂動,小純摸上她的臉。

  「沒、沒事。」怕被發現她的臉紅得滾燙,解語任她拉下手。

  突然,一個畫面竄過腦海——她看到小純在廚房切菜時,不小心切到手,血流如注。她想再細看,眼前卻回復到原本的滿室漆黑,原來小純鬆開了手,畫面隨即消失。

  要緊嗎?解語一急,凝神想再看下去,卻猛然一震,被這樣的念頭嚇著。

  她在幹什麼?她已下定決心不再使用這項能力,身體碰觸所看到的景象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沒必要主動去深究啊!

  小純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當作不知道?你可以不去看,只要提醒她明天別碰菜刀,她就不會受傷了?

  不!過去的經驗她還學不乖嗎?沒人會相信,等到事情發生,才會把錯怪到她頭上,說她烏鴉嘴,說都是她的詛咒!反正只是被菜刀切到手,小傷罷了,不會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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