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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席維亞    


  那倨傲的神情,映進他的眼,有種莫名的感覺竄過心頭。該說她倔,還是傲呢?明明被人打壓,偏又強裝做一副沒事人樣,讓人有點……心疼。

  這個突然而生的念頭,讓他愣了下。在想什麼啊?他搖頭,一笑置之。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將她安頓到哪兒去。

  風豫樂輕托下頷沉思,須臾,薄唇揚起了弧度。

  「書房待過嗎?」

  解語愣住,傻傻地看著他。「這裡?」

  她怔愣的可愛模樣讓他笑了。「就是這裡,我缺個小書僮。」雖然他挺不愛身邊有人跟著,但既然人是他帶回的,他就該負責。

  「你不怕?」她昨天又咬又撞,今天甚至拿剪子威脅,他還敢留她在身邊?

  「怕!」風豫樂拉長語調,戲謔道:「但我更怕崔大娘和其它人聯合起來說要離開風王府。」

  解語望進那含笑的眸子,防備帶刺的心,像被什麼緊緊包裹。從小到大,除了娘,沒人用這麼溫言的態度對過她。為什麼他不像其它人一樣7他才是那個被她麻煩最多的人吶!

  風豫樂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了幾行字。「喏,今早承諾過你,打了契,我賴不掉的,你看一下。」裡頭的條文全對她有利,要走要留,任她決定。

  被那張笑靨蠱惑,解語緩步上前,接過他遞來的紙。看了半晌,她把紙遞回給他,不明白心裡梗著的是什麼情緒。「字寫錯了。」

  「哪個字?」風豫樂拿起端詳。

  「這個。」她指著紙上的「謝語」兩字。

  「你不是叫謝語?」難不成她用假名誆他?

  「不是這個謝。」

  「不然是哪個謝?」之前問她是不是謝謝的謝,她也沒反駁啊!

  她的小臉閃過一抹窘色。「不是這個字就對了。」

  風豫樂突然想到,提筆寫下。「這個解嗎?」見她點頭,不禁翻了個白眼。「早聽我的話叫小花不就得了?好聽又好記。」

  「是你自己認錯字的!」解語惱怒地微紅了臉。

  「是——」風豫樂笑著應道,沒再和她爭辯,抽了另一張紙,快速寫好契,取出印章,在契上蓋了印。「來吧,畫押。」他把紙轉了圈,推到她面前。

  看著那張契,解語頓了下,才伸出手,在印泥上輕捺,把指印壓在上頭。

  「完成了。」風豫樂拿起契,突然笑了。「你爹娘取的名字真好,用念的沒發現,看字才知道另有涵義。」

  「哪有什麼涵義?」她不悅擰眉,以為他又拿她名字取笑。

  「解除了姓之外,念解,而解語,代表的是善解人意,可以看到其它人看不到的事情。」他笑睇她一眼。「解語,這名字真比小花好多了。」

  原本以為她又會怒聲反駁,不意卻看到她抿緊唇,水眸盈滿複雜的光芒,裡頭有不平、有怨懟,然而那抹最明顯的哀傷,緊緊攫住了他的心。風豫樂臉上的輕佻笑意斂去,俊眸因思忖略微瞇起。

  他的話,讓解語憶起自己無法擺脫的命運。沒人跟她解釋過,她不曉得她的名字帶有這種含義,她不要!她不想當解語!

  「我的名字沒其它意思,姓解,名話,就只有這樣!」她怒道,握緊拳,雙肩隱隱顫抖。

  她激烈的反應,勾起風豫樂想要求解的念頭。然而,此時此刻,他體貼地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把契折起,放入一個錦囊內交給她。

  「收好,要是我賴帳沒付錢,就拿著這張契去府衙告我。」對她的無禮反應故作不見,風豫樂用輕鬆笑語化解僵凝的氣氛。

  解語接過,看著那個錦囊,激動的心平穩下來。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有什麼能力,她只要把過去都隱藏起來,待滿兩年,攬夠了錢,就可以離開。

  「時間晚了,我明天再交代你要做些什麼,待會兒崔大娘會安排你的住所。」風豫樂拉了一旁的喚人鈴,看到她的表情在聽到崔大娘時瞬間垮了下來,他低笑。「放心吧,我會讓她安排好相處的人和你同房。」他可不想明早好夢正酣時,又被搬救兵的人吵醒。

  好相處?解語驚訝地抬頭看他。他的意思是……他並不覺得全都是她的錯嘍?

  「你……」然而才一開口,她就啞了。她不知道從何問起,也怕一問出來,就像是在尋求他的認同。她在想什麼?她一點也不需要在乎他的觀感!

  「怎麼了?」風豫樂挑眉,溫和一笑。

  那笑容撞進她的心坎,強裝的無謂瞬時消失無蹤,心裡的干頭萬緒,更問不出口了。「沒事。」她悶道,分不清橫亙心頭的是什麼滋味。

  此時,門上傳來輕敲。「王,您找我?」崔大娘站在門邊。

  「大娘,要麻煩你幾件事。」風豫樂示意她走近,壓低聲響交代。

  那聲音聽不真切,解語只看到崔大娘邊聽邊朝她瞟了幾眼,臉上的神態從原本的不甘願,漸漸轉為猶疑,最後歎了口氣。

  「我曉得了。」崔大娘點頭,走到她身邊,揚起了笑,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同情。她不曉得她是因為成了祭品才被帶回來的,經歷這些,也難怪會害怕成這樣。「你叫小語是吧?跟我來!」她朝風豫樂一福,轉身退出書房。

  解語不敢相信這跟今天老指著她罵的,居然是同一個人。他說了什麼,讓崔大娘改變那麼大?

  「快去吧!」見她愣站著,風豫樂提醒。

  「哦!」她旋身要走出,憶起崔大娘離去前的動作,她頓了下,又轉回來行了個禮,這下曾做過的舉動,讓她有點手足無措,臉都紅了。

  她笨拙的模樣讓風豫樂勾起唇角,不過他很好心地沒笑出聲。

  「這沒問呢,你幾歲?」在她快跨出門時,他隨口一提。

  解語停住腳步,沒回頭,僵直的背影像在掙扎。

  「……十九。」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悶聲回應了。

  這是好現象,不是嗎?風豫樂低笑,投桃報李。「我二十三。」

  主子有必要跟下人說這個嗎?解語回頭,納悶地看著他。

  風豫樂笑得更開心了,朝她身後一指。「快去吧,別讓崔大娘等太久,當心她又罵人。」

  這人……真怪。有點想笑,解語忍住,板起臉轉身走出書房。

  目送她離去,風豫樂腦海浮現的,是她聽到自己名字涵義時的激烈反應。

  她為何會被人當成活祭品?家人呢?為何不阻止?還有那有如驚弓之鳥的防備態度,都不是一般年輕女子所該有的,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解語、解語……」他把這兩字反覆低吟,而後挑起了淡笑。解語的她,懷著多少讓人勘不透的心思?又有誰能解她的語?

  第三章

  艷陽高照,書房外的空地擺滿攤開的書冊,一抹纖瘦的人影蹲在那兒,戴著斗笠,逐一翻著書頁。

  熱死人了!解語一邊抹汗,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把書每頁全都翻過一遍,然後跑進長廊,熱得直吐舌,拿下斗笠拚命揚涼。

  「喲,佔了這個涼缺,難怪今天不鬧了。」一名婢女提著水桶走來,冷冷地嘲諷道。

  解語回頭,正是昨天被她用抹布當面砸去的人。

  「羨慕嗎?你也可以學我啊!」她皮笑肉不笑地頂了回去。

  「我才不像你這麼厚臉皮!要是傳了出去,人家還當咱們風王府都這麼沒規矩。」對方嗤哼,轉身離開。

  解語氣得在她背後大扮鬼臉。去她的涼缺!看似輕鬆的工作其實累得要命,光把書搬出來就快累垮了她,還得在大太陽底下,跪著一頁一頁翻書,想到最後要再把書搬回去,她就頭皮發麻。

  不行,她該知足,只要不用和其它人打交道,再累她都願意。她吁了口氣,戴上斗笠,走到院子,開始把所有的書翻到下一頁。

  「你在忙啊?」又有人在上頭喊。

  廢話!不然沒事有誰喜歡跪在大太陽底下?解語不耐抬頭,看到長廊上站著一名滿臉笑容的微胖姑娘。

  解語認得她,是昨晚崔大娘安排和她同房的小純,今年十六,在廚房幫忙,是個沒心眼的女孩。一等崔大娘離開,立刻迫不及待拉著她問了一堆問題。她在廚房大鬧時,小純也在場,對她好奇極了。

  沒想到,就算她表現冷淡,小純也不以為忤,依然開心熱絡地跟她說著府裡的事和自己的事,像跟她是多年的好友。她怕這種人,這些年來,她一直是獨自過活,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和人相處。

  年幼的她無力謀生,也沒有人會聘她做工,她只能偷摘農作物或到山上采山菜、野果,天冷就去偷人家晾在外頭的衣物和被褥,努力養活自己。村民對她的存在極為痛恨,卻又畏懼娘臨死前的威脅,拿她沒轍。

  從小到大,已見慣別人的輕蔑,她知道要怎麼用防備來回應及保護自己,偏這種人讓她不曉得要怎麼應付。

  「很熱哦?真辛苦。」等不到她的回答,小純又說。

  剛剛還有人說是涼缺呢!「欸。」不習慣和人聊天,解語只隨口應了聲,雖然答得敷衍,但卸除了敵意的神情,其實已算是給了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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