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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香彌    


  此刻緊鄰沂江的巴州船場裡矗立著幾艘還未完成的大型船隻,一群工匠們在上頭敲敲打打的。

  另一頭規模較小的船塢裡,衛旭塵親自指揮幾名工匠打造那艘他特別設計的船隻。

  由於這艘船隻是試做,因此船體並不大,但他卻對此寄予很大的期待,每一處都格外謹慎。

  忙到傍晚時分,工匠們都下工後,他站在已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船體前,欣賞著這艘船,想像著當它完工下水時乘風破浪的壯觀情景,心情極好,眉目間閃過一抹得意的神采。

  張之儀過來找他時,見到他臉上愉悅的笑容,再瞟向他前方那艘船看了幾眼,這才出聲喚道:「旭塵。」

  抬頭看見張之儀,衛旭塵一步一步爬著梯子從底下走上來,他的左腳受過傷,因此右腳刻意放緩速度,配合左腳的步伐。

  「你找我什麼事?」上來後他問。

  張之儀笑道:「中秋節那時我不是說要帶你去個地方開開眼界嗎?今兒個正好有空,咱們走吧。」

  這幾日他在忙,昨日姥姥特地找他過去提醒這件事,因此他今日才抽空過來一趟。

  「我要回去畫船圖,沒空。」對他的邀約,衛旭塵直截了當的拒絕。

  「這是姥姥命令的,你可不能不去。」見他不去,張之儀把衛太夫人抬了出來。

  「究竟是要上哪去?你把話說清楚。」他有些不耐煩。

  張之儀安撫他,「先別急,等到了你便知道。」

  接著便拉他走向馬車。衛旭塵想看他究竟是在賣什麼關子,也沒再問下去,遂坐上馬車,喜來和隨行保護的數名護衛騎馬跟在車旁。

  五年多前,衛旭塵外祖父六十大壽,他輕車簡從,只帶著數名隨從前去祝壽,途中卻遭遇一群盜賊打劫,因寡不敵眾,他差點命喪那群賊人刀下,身受重傷,尤以砍在左腳上那深到見骨的一刀最為嚴重。

  幸好三表舅羅衍正好也要前去拜壽,路過救了他才撿回一命。經此一事,太夫人嚇壞了,此後只要孫兒外出,定會有數名護衛隨行保護。

  馬車上路後,張之儀拍著他的肩,以兄長的姿態溫聲勸道:「旭塵,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別老是顧著畫船圖、跑船場,你可是衛家的大少爺,這種事用不著自個兒親自做,讓別人來做就成了。你看,其他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哪個不是過得自在逍遙,整日裡遛鳥打獵、遊湖聽曲。」

  聽表哥竟是在教他學那些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衛旭塵懶懶的瞟他一眼,「除了船,我對其他的事都沒興趣。」見馬車裡有些悶,他抬手掀起簾子。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一些有趣的事。」外頭夕陽餘暉剛好照了進來,張之儀瞥見他垂落在肩上的頭髮,好奇的抓起一綹問道:「咦,你這頭髮似乎油亮了不少,不像以往那般毛躁。」

  衛旭塵接過他手裡抓著的那綹髮絲,低頭一看,發現以前乾枯的髮絲確實變得油亮了些。

  他想起這幾日自己頭髮糾纏在一塊的情形似乎少了些,因此尤笙笙為他梳頭的時間比起往日要快上不少,原以為是她熟悉了的緣故。

  他搓著那綹髮絲,發現手裡沾上了一層薄薄的油光。

  「你頭髮上是不是抹了香膏?」張之儀問。為了讓頭髮烏亮潤澤,不少女人會買些特別調製的香膏回來抹在發上,同時也會散發出香味。

  衛旭塵沒答腔,低頭看著手裡的頭髮,嗅了嗅,上頭並沒有那種膩人的香味,應不是抹了香膏。

  見他沒答話,張之儀也沒再開口,不久,馬車停了下來。

  兩人下了車,衛旭塵抬首一看,望見前方門楣上掛著一個橫匾,上頭寫著「尋歡樓」三個燙金的字他雖沒來過,卻也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見張之儀竟帶他來此,心生不快,轉身想要離開。

  但張之儀卻扯著他的手不讓他走,低聲在他耳邊揶揄道:「姥姥擔心你不知道那種事要怎麼做,特地吩咐我帶你來見識見識。」

  「奶奶把我當成無知的小兒嗎?」衛旭塵有些惱怒,那種事他會不知曉要怎麼做嗎?

  「唉,誰讓你平素完全不近女色,也難怪姥姥擔心。既然來了,咱們就進去瞧瞧吧,這兒有幾個姑娘能歌善舞,頗值得一看。」張之儀不由分說便拽著他往裡帶。

  站在門口的老鴇一見張之儀,連忙笑著上前招呼,那熱絡的模樣顯見他是這裡的常客。

  張之儀要了間位於二樓的雅室,兩人進去後,喜來和一干護衛守在門前候著,接著他點了酒菜,再招了幾個才藝不錯的姑娘過來。

  青樓裡飄散著濃郁的脂粉味和熏香味,令衛旭塵不喜,因此打進來後便一直繃著臉,連那幾個姑娘穿著半透明的薄紗,赤著雙足在他面前風情萬種的跳著,都沒能讓他舒開緊蹙的眉羽。

  見狀,張之儀心頭暗忖,這表弟莫不是如他老爹那般,對女色完全不動心吧?或者,他應該帶他到隔壁不遠的那間小倌館去?

  那三個姑娘舞完一曲,瞧見衛旭塵板著一張俊臉沒好臉色,心下有些忐忑,懷疑是不是自個兒表演得不夠精彩,讓這位爺不喜?

  原本見他和張之儀模樣都年輕又好看,三人心頭還暗暗高興,畢竟比起老頭子,她們更樂意伺候他們,尤其是他,那張俊秀的面容,坐在那兒就讓人覺得卓爾不凡,格外吸引人。

  見他那陰沉的表情,三人猶豫了下,其中一人大起膽子問:「公子還想看什麼舞?我們跳給公子看。」

  衛旭塵看她們一眼,吐出一句惡劣的話,「滾釘床你們會嗎?」

  三人臉色一僵,張之儀連忙緩頰,「沒事,他同你們說笑呢,過來歇會兒吧。」

  其中兩人選擇坐到張之儀身邊,只有一人坐到衛旭塵身畔。

  那姑娘靠過去,討好的想為他斟酒,但她身上那股濃郁的脂粉味熏得衛旭塵嫌惡不已,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朝張之儀丟下一句話,「我先回去了,你留在這兒慢慢玩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無奈之下,張之儀也只好跟著出去,離去前不忘留下銀子打賞那三個姑娘。

  第4章(1)

  一早,尤笙笙在為衛旭塵梳頭前,悄悄在手心滴了幾滴油,正準備要抹上他的髮梢時,卻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你方才在手上倒了什麼?」昨夜回來他沒立刻質問她,為的就是要在今日抓個正著,讓她無從抵賴。

  沒想到會被他發現,尤笙笙愣了愣,下一瞬心忖她並沒有做什麼壞事,索性坦然告知,「奴婢見少爺頭髮乾枯毛躁,所以配了幾味藥材浸泡胡麻油,為少爺潤發。」

  見她竟瞞著他擅自這麼做,他斥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把胡麻油抹在我頭髮上?」

  根據前一世的經驗,尤笙笙知道他只是不想沾染胡麻油的味道,因此特意解釋,「奴婢在裡頭加了幾味藥材,胡麻油的味道並不重,不信少爺聞聞看。」說完,她將手伸到他面前,讓他嗅聞。

  他抓著她的手靠近輕嗅,慍怒的臉色微微好轉了些,但仍沒打算就這麼饒了她。

  「這件事為何先前不告訴我,反而自作主張?」以前也有侍婢見他頭發毛躁,想用香膏為他潤澤頭髮,但他不喜那些香膏的味道,不准她們抹在發上,她卻連稟告一聲都沒有,逕自往他頭髮上抹油,簡直膽大妄為。

  尤笙笙不答反問:「若是奴婢先稟告了少爺,少爺會讓奴婢抹嗎?」

  若事先知道她抹的是胡麻油,他當然不可能答應。衛旭塵重重哼了一聲,「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擅作主張,你說該怎麼罰?」

  「少爺想怎麼罰就怎麼罰吧。」她淡然道。

  她不在意的態度惹惱了他,「你是不是以為本少爺不會罰你?」

  「奴婢沒這麼想過,奴婢只是個下人,主子要罰要罵都由不得奴婢。」身為奴僕,性命輕賤如草芥,主子要打要殺哪由得了他們做主。

  見她話雖說得卑微,眼神卻很冷漠,似乎完全不認為自個兒有錯,讓他怒上心頭,「你這麼說是認為我不該罰你嗎?」

  她懶得再同他說下去,索性躬身道:「奴婢做錯事惹少爺生氣,甘願領罰。」

  他討厭她又裝出這種卑怯的模樣,狠狠瞪她,「好,那我就罰你以後看著本少爺臉上要帶著笑,你若不笑,本少爺就在你臉上畫上笑臉。」

  「你……」尤笙笙錯愕的抬起眼。

  「我如何?」看見她吃驚的表情,衛旭塵忽地覺得心情大好,挑起眉再說:「就從現下開始,給本少爺笑。」

  看出他似乎是來真的,興致勃勃的想在她臉上畫笑臉,尤笙笙神色一僵,很快便恢復鎮定。他要罰她笑是嗎?這有何難。

  她扯起嘴角,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那虛假的笑令衛旭塵看得直皺眉,「真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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