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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香彌    


  那梔子花的熏香是他最鍾愛的味道,她因他的喜愛而改用了這種熏香,但自她進門後,怕招人懷疑,他已不再使用梔子花的熏香,卻仍時常為她買來這種熏香。

  他不願假手下人,每回總是親自前去,因為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也因常去為她購買熏香,從而得知那兩種毒香之事。

  他先前將這計劃全告訴於她,卻沒想到她會為了保全他,而出面認罪。

  「王妃,那毒不是三少爺下的,是妾身下的,此事與三少爺無關,求王妃處死妾身,妾身甘願受死!」

  須臾,看鍾日觀來到廳內,裴心憐為了替他脫罪,拚命以頭叩地。

  見此情狀,祈王妃怒問:「你們倆究竟是什麼關係?你為何不惜一死,也要為日觀頂罪?」

  鍾日觀上前扶起裴心憐,「別再說了。」他憐惜的抬袖替她拭去額頭上沁出的血絲,然後坦然的認罪,「下毒之事是我一人所為,與心憐無關。」他接著望向一旁的鍾圓章,抬眉說道:「二哥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與心憐究竟是什麼關係?」

  鍾日章寒著一張臉瞪視著他,平日裡他雖與這個弟弟不親近,可他萬萬沒想到,下毒之事竟是自己的弟弟所為。

  鍾日觀語帶怨憎的說:「我與心憐早在二哥認識她之前便相識,我與她情投意合,正想迎娶她進門時,她卻被二哥你給看上了,你堂堂祈王世子一句話,就讓裴家拱手將女兒給送上。」

  他們兩人硬生生被他橫刀奪愛給拆散,一個成為小叔,一個成為兄嫂,共處在一屋簷下,相見卻不能相守,教兩人情何以堪。

  鍾日章先是一愕,接著不忿的責道:「這事你當時為何不說?」若他說了,他便不會納裴心憐為妾,當時他是看上了她那一身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沒錯,但也沒對她喜愛到非要她不可的地步。

  鍾日觀冷眼嘲諷,「我曾為了這事去求你,可是你那時卻連聽也不願聽我說一句。」

  鍾日章疑惑道:「我怎麼不記得你曾來求過我這事?」若有此事,他不可能還會強納裴心憐為妾。

  「就在心憐進門的前兩日。」鍾日觀提醒他。

  「我……」鍾日章回想了須臾,聲音突然窒住,他隱約想起,那時他似乎正要與那群酒肉朋友出去尋歡,這才無暇聽他說話。

  見兒子啞口無言,祈王妃多少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她沉下臉瞪向鍾日觀,斥責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對傲霜下毒!」

  「她生性嬌蠻,這些年來沒少欺負過心憐。」鍾日觀避重就輕說道,他之所以會對常傲霜下毒,真正想對付的人是鍾日章。

  他暗中唆使常傲霜的貼身婢女去求鍾日章見常傲霜一面,再讓那婢女暗地裡在他的茶水裡下藥迷昏他,將他留在佈滿毒香的房裡,令他和常傲霜嗅聞那毒香,使兩人發狂。

  待兩人發狂後,會鬧出什麼事來,他雖無法預知,但不管發生何事,都是他所樂見,只要能給這個二哥添堵,他就覺得快活。

  他恨他當初既然橫刀奪愛,就該好好憐惜心憐,可他卻在納她為小妾之後,沒多久就冷落了她,尤其在常傲霜進門之後,還放任常傲霜欺辱心憐。

  在他進來後,便沒再出聲的梁宛兒,忽然啟口問:「三叔,當初對我下毒之人,是你吧?」

  鍾日觀看向她,靜默須臾,才頷首,「沒錯。」

  梁宛兒質疑,「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我當初的本意只是想嫁禍常傲霜,並沒有料想到那毒香如此歹毒,令你差點死去。」望著她,鍾日觀臉上流露出些微的歉疚。

  最後他望向祈王妃,面無表情的道:「兩樁下毒之事皆是我所為,母妃想怎麼處置我,我皆無異議,但此事與心憐無關,請您饒了她。」

  裴心憐緊緊抓著他的手,向祈王妃乞求道:「不,這些事全因妾身而起,王妃若要責罰,就請罰妾身一人,妾身願以死抵罪,求您放過三少爺。」

  看著眼前這兩人相爭著認罪,求死求活的模樣,祈王妃揉揉眉心,心煩的擺擺手,「把他們都給我帶下去,這事等王爺回來再作定奪。」鍾日觀雖是庶子,但也是王爺的兒子,她不好擅自處分了他。

  祈王妃吩咐完便回房歇息,鍾日章夫妻也回了院子,梁宛兒思忖再三,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

  「你要我去求父王饒了他們?難道你忘了你中毒那時所遭受的痛苦嗎?」鍾日章不滿的看著梁宛兒。

  「我沒忘。」梁宛兒橫他一眼,語氣淡然的接著說:「不過這一切真要追究起來,全是因你橫刀奪愛而引起的,說起來你才該負起最大的責任,若不是你先種下惡因,也不會結了這惡果。」

  先前裴心憐與鍾日觀互為了保護對方,而爭著認罪的事感動了她,她很想成全那兩人,更對這個活生生拆散人家的始作俑者感到不滿。

  鍾日章無辜的辯解,「我當初真不知有這種事,心憐進門後也從沒提過。」

  「她那種柔弱的性子,只會委屈求全,哪裡可能向你提這種事。」說著,梁宛兒突然朝他用力的掐了一下。

  「你做什麼掐我?」鍾日章吃痛的揉著被她掐疼的手臂。

  「會痛嗎?」她直視著他問。

  「我的肉又不是石頭做的,自然會痛。」

  她緩下神色,循循善誘,「你看,我掐你你會痛,同樣的,別人受傷也會疼,若是有人讓你受辱,你定會生氣,可若是你讓別人受辱,別人礙於你的身份,也許無法發作,可心裡何嘗不怨你?你再想一想,倘若今天換作是你被人橫刀奪愛,你心裡作何感想?你怒不怒、恨不恨?」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身為祈王世子,從小他周圍的眾人哪個不是捧著他、讓著他、奉承著他,從沒人敢讓他不痛快,因此,也使得他的性子越來越跋扈,就連他的兩個兄弟與他在一塊時,對待他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他,故他才會與他們不親厚,寧願與那些狐群狗黨廝混,四處去玩樂。

  回想起昔日種種,鍾日章沉默著不發一語。

  是夜,在祈王回府後,鍾日章去見父王,父子兩人關在書房裡說了一番話,沒人知曉他們說了什麼,翌日,鍾日觀與裴心憐悄悄被送走。

  「我們恩怨兩清,你可別再記恨我了。」送兩人上馬車時,鍾日章對弟弟這麼說。

  鍾日觀看向梁宛兒,明白定是她勸動了兄長,他才會成全他和心憐,他鄭重朝她拱手行了一禮,「多謝嫂子。」接著他才望向兄長,「二哥,你人生最貴重的,不是祈王世子的身份,而是你娶了一位好妻子,望你日後能一心一意待她,莫負了她。」

  鍾日章罵了句,「你這臭小子,這事還用得著你來說嗎?快走吧,兩人安頓下來後,再寫封信回來。」

  「知道了。」與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這是鍾日觀頭一次在兄長身上感受到了手足之情,他舒眉而笑,扶著裴心憐進了馬車。

  裴心憐揚起手絹朝梁宛兒揮了揮,嘴角帶笑,眼中含淚,她從不敢奢望,有朝一日還能與心上之人相守終生,尤其在日觀犯下那樣的事之後,她只求能與他同死,絲毫沒有料到,他們竟會得到諒解。

  她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將這份恩情牢牢謹記在心。

  送走兩人,鍾日章與梁宛兒攜手而歸。

  她笑睨著他問:「難得做了一件好事,心情是不是覺得很好?」

  「聽你說的,好像本世子這輩子僅做了這件好事似的,本世子以前可也救濟了不少窮人。」他看著她霸道的道:「你瞧,如今本世子身邊只有你一個女子,往後你可要更盡心盡力的服侍本世子,知道嗎?」

  梁宛兒愣了愣,才會意過來他話中意思,他這是……不再納妾了?

  他親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說話呀,怎麼傻乎乎的直瞅著我?」

  她唇畔漾開暖笑,笑盈盈道:「我從前聽人說過兩句詩。」

  「哪兩句?」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他默默咀嚼這兩句詩,若有所思的頷首,「這詩很好。」

  以往他三心兩意、喜新厭舊,那是因他還沒有遇到真正喜愛之人,此刻他已明白,一旦遇到心愛之人,便只願求能得到那人一心,其它的再不值得去看一眼。

  如今他已找到了這樣的人,他正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是很好。」她微笑的仰望天空,此刻天很藍,而他們的人生路還很漫長,可以慢慢而行,途中也許會有許多波折風雨,但那些波折風雨都不是為了來折磨人,而是為了要把人淬煉得更加堅強和成熟。

  尾聲

  五年後。

  「快,要來不及上朝了。」梁宛兒一邊催促著丈夫,一邊服侍他換上官袍。

  三年前,皇帝見鍾日章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快要富可敵國了,驚覺這堂弟頗有經商的天賦,恰好這時戶部侍郎告老還鄉,便抬手一點,將鍾日章提任為戶部侍郎,把充實國庫的事交給他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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