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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千尋    


  第8章(2)

  「你猜,為什麼我已經遠遊天涯,他們依舊不肯放過我?」

  她搖頭,側過身,在黑夜中注視他閃閃發亮的眸子。

  「我自小比一般孩子聰穎,師傅常誇獎我,將來定有一番成就,而我的大哥性情凶殘,執迷於權位,卻好高驚遠,不肯腳踏實地好好做事。」

  「你爹怕把家業交到你大哥手上,將毀於一旦?」

  「沒錯,我大娘知道此事,便聯絡她的娘家人,想盡辦法要除掉我,在我母親被殺那天,我母親將我藏進床下密洞裡,我雖然雙眼不能視物,但耳裡清清楚楚聽見殺手和我母親的對話,那年,我七歲。」

  「後來呢?」

  「舅父曾經問我,肯不肯隱姓埋名,自由自在過一生,我回答他『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後來我才明白,那是舅父在試探我,於是我們到了漠北,舅父請很多師傅一起教導我,他們教我讀書、練武,教我營商、兵法,教我許多復仇需要的本事,就這樣,我、舅父和師傅們生活了八年。

  「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建立起自己的生意王國,我把生意做回京城,打算一步步壟斷大齊的經濟命脈,軍隊是力量,白花花的銀子何嘗不是力量?我只是沒想到,自己酩似父親的長相,讓我的身份曝了光,之後許多年裡,我就在大哥和大娘的追殺中過日子。

  「在我回京那年,我在晉州遇見一個小女孩,她十歲,母喪,她一路哭著跑上山頂,圈起嘴巴對著山谷哭叫大喊,她不甘心、她憤怒,她抑鬱的眼神不像個十歲小孩,從那時候起,她便掛在我心上。」

  是他?!他講的女孩是自己,傅競就是那個躲在樹上、和師傅交手的白衣少年?!

  「你那個時候就……」她心急想問。

  「噓。」他的食指壓上她的唇,低聲在她耳畔說:「有人來了。」

  是李海廷?

  奇怪,傅競出現後,她便忘記這個男人,忘記害怕,忘記他曾帶給自己的傷害,是因為有傅競,她便有了安全感?

  「想不想知道當年的情況?」她在他耳畔悄聲問,但他來不及回答,門己經被打開。

  李海廷進門,先是小腿撞到椅子,他驚叫一聲,整個身體往前撲,可他運氣夠好,手撐地起身時,竟沒壓到碎瓷片上。

  詩敏坐起身,凝聲問:「是誰?」

  李海廷痛得想破口大罵,卻硬生生忍下來,他緩下聲音,回道:「莫姑娘,你別著急,是我,李海廷,海廷傾慕姑娘已久,上門求親卻遭拒,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姑娘從了我,日後我定三媒六聘、大紅花轎把姑娘給抬回去。」

  他拍拍衣裳,心想,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要做到底。他抬起腳步,繼續往床邊走。

  「住口!若你真有心,定能用誠意感動家里長輩,怎能用此骯髒手段。」話說著,連詩敏自己都深感訝異。居然……她能夠一字不漏,將前世的話全數講出?

  聽她揚聲說話,李海廷心急。「姑娘悄聲點,我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莫老爺眼光高,看不起咱們商家,硬是不肯同意這門親事,在下只好先造成事實,待木已成舟,莫老爺不同意也得同意。只盼姑娘幫了海廷這一回,海廷立誓,日後定會錦衣王食,將姑娘捧在掌心呵疼。」

  說完,他便縱身撲上,詩敏做作地拉扯喉嚨大聲尖叫,「救命、救命啊……」

  「姑娘,你就從我一回……」

  話未說完,卡嚓一聲,他的手骨硬生生被扭斷,李海廷發出殺豬般的尖叫,摔在地上,右手軟軟地垂下。

  他抬頭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床上多了個男人。

  怎麼會這樣?莫鑫敏不是都安排好了嗎?他不是說好,今夜定能讓他抱得美人歸,為什麼……

  頭腦有點昏,他問:「你、你是誰?」

  「來取你狗命的閻王爺。」

  傅競一躍下床,抬起腿,精準無比地往下一踩,動作之快,李海廷還來不及伸手護檔,子孫根已經被踩斷。

  這回,他的驚叫聲更勝之前,蜂縮著身子,他已經痛得沒力氣反抗。

  但傅競選是步步進逼,為求活命,他不得不拱起身子,像狗一般趴在地上往後爬。

  陡地,對方的腳朝著他的臉踢過來,那一腳不過用了傅競三成力氣,李海廷便整個人飛起來,他的背重重撞上牆壁後,又墜回地面。

  這固,他的運氣沒有之前好,整個身子就跌在那堆碎瓷片上,臉也被瓷片割得血肉模糊。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暈了過去,再發不出豬叫聲。

  詩敏不是個殘酷女子,但親眼見到李海廷的下場後,前世的夢魔直到此刻,正式消除。

  她明白自己活下來了,她的重生,自此開始。

  她下床,冷冷地看著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李海廷,她笑不出來,儘管心底有幾分快意。

  不久,院子裡進來了一票人,莫府的下人不多,還能聚來這群,可見得江媚娘就是要將事情給坐實了,讓詩敏狡賴不掉。

  門被推擠開,前面兩個因為沖得太快,叫喊一聲,被碎椅子絆倒在地。

  後面幾個手腳麻利的,連忙停下腳步,江媚娘先讓幾個提燈籠的婆子進屋裡,燃起桌上蠟燭,把屋裡照得一片通亮。

  她合看笑意進屋,心裡早就準備好一番話,等看鑼鼓響場子開。

  可是……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地上的李海廷,再看看床邊並肩坐著的傅競和詩敏,一張塗了口脂的血盆大口,嚇得闡不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指著傅競,一句話說得結巴。

  「莫夫人,您說呢?」傅競似笑非笑反問。

  「你是誰?怎麼能闖入我們家姑娘的閨房」

  她偷眼瞧著地上的李海廷,一顆心亂糟糟,現在是什麼狀況啊,為什麼在詩敏床上的人不是李海廷,而是個陌生男子,而且兩個人的衣服整整齊齊,不像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骯髒事,這演的是哪一出?

  莫鑫敏隨後進屋,卻發現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海廷,心猛地一緊。李海廷怎會傷成這樣?完蛋,這下子別說到手的銀子要吐出去,恐怕李家不會善罷甘休。

  他連忙示意身後小廝,同自己一起把人給架出去。

  「且慢。」他剛剛靠近李海廷,傅競便出聲輕喝。

  莫鑫敏硬起脖子走到傅競身邊,本相心揚聲質間,卻發現在對方的炯亮目光下,自己居然沒辦法硬氣說話。

  「公子有什麼事?」他的口氣發軟,與下午那場,大相逕庭。

  「我不過想問問,為什麼莫夫人和莫公子,縱容兇犯進入莫姑娘的房間。」傅競的口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江媚娘被兒子一插話,拍拍胸口、定了定心,她再看一眼傅競,回想起幾年前,自己曾經在莊園見過他一面。

  他是莊園裡的長工吧,是不是發現詩敏遲遲沒回去闖進莫府,想把人給救走,卻不料撞上欲行好事的李家少爺?

  真冤,怎地諸事不順,到嘴的熟鴨子就這樣飛走,李家的聘金進不了口袋,李海廷又在這裡受重傷,李家不知道肯不肯罷休。

  可既然事情已成這樣,也只能一路黑到底,把所有的髒水全往詩敏身上撥,最好能逼得她拿出銀子來擺平這件事。

  至於李家那邊,一樣是撒潑耍賴,誰讓他夜深人靜跑到人家姑娘閨房裡,被發現、狠狠揍上一頓,是理所當然的事,李家如果還要顏面,自然不敢對外宣揚。

  江媚娘素日裡就是個潑婦罵街的,吵架的經驗哪會少,今夭莫歷升不在,誰能阻止她惡言?

  她挺了挺胸,搶到兒子身前,指著傅競的鼻子說:「縱容兇犯?你哪一隻眼睛看見了,我們還沒弄清楚狀況嘍,誰曉得是不是你在外頭殺了人,把人給提進莫府,想栽贓嫁禍給莫家。」

  聽見此話,詩敏氣到全身發抖。江媚娘信口雌黃的能力竟登峰造極至此,一個人居然可以厚顫無恥到這等田地,她、她……詩敏忍不住想跳起來,狠狠扇她個兩巴掌。

  傅競失笑,握住詩敏的手,好整以暇地望向江媚娘,等著她說出更離譜的話。

  他慢條斯理回答,「夫人的話有幾分道理,您打算怎麼處理?」

  「小子,我雖然不知你是誰,不過這裡可是朝廷命官府邸,不是誰想來就可以來、誰想走就能走的。你先是闖進我們府宅、壞我們家二姑娘的名聲,又在我們這裡鬧事殺人,我才要問你,你打算怎麼解決此事?」

  「夫人不你說說看。」

  見傅競輕言輕語,江媚娘肥了膽子,以為自己幾句話就震住對方。是,她便是要他害怕,最好嚇得渾身發抖,才能由她慢天開價。

  「自然,這事也怪不得你,我們家二姑娘本就是個不安分的人,成天拋頭露面、勾引男人,看情況,約莫是你這小子和李公子都對二姑娘上了心,才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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