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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簡薰    


  「不上朝的官倒是無妨,要上朝可就是拿人頭在搏……你呢,我若把兵符跟朝服還回,你就是一般人了。」

  「我本來就是一般人而已,對夫人的稱呼也從不希罕,有銀子就行了,銀子就是裡子,裡子充實了,人生就充實了。」

  陸蔚英被她逗笑,「你從小就這麼胡說八道?」

  兩人又是一陣說笑。

  眼見天色要暗,他連忙把碗筷收拾,也是拿雪擦乾淨。

  這種農忙時住的屋子自然不會有蠟燭跟油燈,只能把灶火當燈用——要維持一整夜有火是不可能的,但搭弄得好一點,讓火維持個兩三個時辰不是問題,有火,屋子就暖。

  正想跟她說趁著吃完熱湯身體熱著,快些睡,省得晚點太冷睡不著,一轉身,卻發現她躺好了。

  半張臉在被子裡,就眼睛露在外頭,直勾勾的看著他,雖然灶火不怎麼亮,但還是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他心裡有貓爪撓過似的——大喜之日,她緊閉眼睛一臉等著受死的樣子,讓他十分不快,大爺什麼人,堂堂侯府世子,多少女人求著他,她不願意就算了,將來有得她後悔。

  可是現在……現在……

  這女人相貌不過清秀,可是他真喜歡她那生龍活虎的樣子,總覺得她不管站在哪裡,那裡就是晴天一樣。

  雖然說話老不正經……

  男人脫了鞋子,朝她被子裡鑽了進去。

  這一晚,喬翠喜沒有在床上繃跳,沒有跑上跑下的搖床柱,沒有死命丟枕頭,但她還是徹底體會到什麼叫做累得說不出話來……

  第7章(1)

  平海侯府這個新年,過得非常安靜。

  京城的人都知道世子跟世子夫人落崖,世子重傷,侯爺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世子夫人也才過門數月,未有身孕,這萬一……那就……

  這種情形下,實在不適合親自上門,故各家有來往的都是派大管家前來送禮,陸家也由管家接待,省得尷尬。

  至於陸家自然是不主動走往了,世子的命都還吊著,誰有心情送禮啊。

  侯府嚴禁下人談論,但嘴巴長在人身上,哪裡又管得住了——聽說找了好幾天了,少夫人雖然只有輕傷,但畢竟是女流之輩,能做的不多,只能眼睜睜看著重傷的世子被野獸啃咬,就算以後恢復,那也是瘸子,陸老夫人這把年紀,還在抄經給世子祈福,當年以十四歲的稚齡一戰成名的武將,以後落得連路也走不好、馬也騎不得,可憐呦。

  牆外,傳得紛紛擾擾,牆內卻安安靜靜。

  陸蔚英與喬翠喜被救回來後,暄和院便設下重重關卡,陸老夫人下令,為了讓孫兒好好休息,眾人不用過去探視。

  許氏一聽,樂得輕鬆,身為嫡母本該疼惜嫡子,但這兒子又不是她生的,實在也疼不起來,此刻見婆婆發話,便順水推舟說:「母親就是疼蔚英,的確,人多口雜,不如讓他們好好休養才是正經。」

  於是從自己的庫房中挑了兩朵大靈芝出來,讓大丫頭送過去,就在暄和院門口等著,由周嬤嬤收了。

  姚氏親自去訪了兩次,都被拒絕,第三次也有點不高興,在門口就爭執起來,什麼「身為叔母,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周嬤嬤雖是世子的奶娘,可也不能如此跋扈」云云。

  周嬤嬤能帶大世子,當然不是吃素的,直接去跟陸老夫人打小報告,陸老夫人當天就把姚氏扔到祠堂,罰跪一天一夜。

  姚氏可是國相爺的嫡孫女,入門後雖偶有錯事,但都罰抄女誡了事,罰跪祠堂可是第一次,一般人只看到陸老夫人之怒,但聰明一點的就知道,可見世子爺之糟。

  被野獸咬著,高燒後不治的可有不少,世子回來都兩個多月了也沒個好消息,只怕……

  暄和院外都是如此想的。

  暄和院內卻是——

  「這裡弄個池塘吧,上面有曲橋的那種。」喬翠喜指著地圖上的一塊,「我想養魚。」

  「養了魚,就不能泛舟了。」

  「那我們在院子裡弄個小點的魚塘,這大池還是留著建水榭跟泛舟吧。」

  陸蔚英點點頭,提起筆,在紙上粗略的畫上梗概——依照兩人跟陸老夫人商量的結果,他最好是「病」到夏天,然後再讓陸一鼎辭官,當然,身為每日都要上朝的侯爺,他並不知道兒子其實沒事,不然以他那種耿直的個性,絕對瞞不過皇上,為了一家子,只能讓他擔憂了。

  當然,皇帝的性子不會馬上准辭,只會准假,表示自己愛才惜才,過個一兩年再提一次,就差不多了,理由也很簡單,兵不能一日無將。

  反正在府中也無事,陸蔚英乾脆開始繪起以後要住的地方。

  陸家開始存銀買地不過這幾年,新宅子不可能太大,只能有個大塘,喬翠喜是不敢跟他說自己錢多得很,大男人嘛,他不會用她的銀子。

  兩人商量著,便把一張圖弄滿了一半,另一半……兩人互看一眼,都沒再說話——二房真的是腦子不好,而且對爵位放不下,帶著這家子一起生活,便還有得收拾,但若真的放生他們,又怕陸老夫人捨不得。

  陸蔚英把草圖收起,「以後再說吧。」

  他的打算是一樣建起來,只不過會多一道牆,兩戶隔開,中間不開門,至於正門,一個朝東開,一個朝西開,若有事,得繞半條街過來,得跟守門的說上名字,得被帶上正廳,得等他們出來,這一切的一切,自然會讓二房有所感受,是分家了,不再是一家人。

  大房跟二房是兄弟,但現在二房簡直把大房當爹娘,什麼東西都敢開口要,什麼都當作理所當然,對他們好,還真當大房欠了他們,應該補償,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爵位可是血汗換來的,二叔那樣子別說打仗,連馬都上不去,只看到賞賜,沒看到危險,以為打仗是下棋,說車馬炮就是車馬炮?

  二叔明知道叔母在搞鬼,卻因為能得到好處而裝作不知道,堂哥跟堂嫂也一樣,真是夫妻一脈相承的覺得凡事理所當然——他養這群不知道感恩的人幹麼,到時候兩房隔開,二房才好知道家裡的開銷從來不容易,出外交誼的面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

  只不過這事不好先言明,他打算等院子全部弄好,到最後幾天再把牆隔上去,不跟喬翠喜說也只是不想她不高興——二房頻頻打探他的傷勢,真把她惹得要死。

  「對了,你弟弟的婚事不是已經定下來?」

  說到娘家,她臉上出現笑意,「等立夏便要訂親,但月兒爹娘都不在,所以也就是自家人吃頓飯,再算算好日子而已。」

  「你要不要回去?我讓周嬤嬤跟你走一趟。」

  「不用,丈夫病重,我還回家看弟弟寫婚書,也太不像話了,反正都只是手續而已,成親還要一兩年,大喜那日我去看就好,宗和跟月兒的性子都敦厚,不會怪我。」

  母親信上說,那日她仗著世子之威定下的婚事,喬老太太醒來知道後雖然嘴上抱怨她不尊重長輩,但其實很高興——妹妹早死,外甥女命也不長,就這個一個血脈,不管嫁到誰家都會擔心,配給自己的孫子那再好不過,媳婦段氏是個心地敦厚的人,肯定不會是個壞婆婆,這樣她也就安心了。

  至於秦姨娘自然被喬翠喜弄出來了——段家大太太想留著她好拿捏段氏,但喬翠喜說得明白,喬宗德的捐官銀是沒了,但如果還是想走這條路,她能想辦法,只不過要段大太太作主讓秦姨娘與段大老爺和離。

  段大太太禁不起段姨娘的哭訴,只好作主和離了。

  秦姨娘現在住在段氏買來的宅子,幾個老僕人伺候,得空便上昭然寺上香、抄經,日子很清靜,段氏自己不好出門,常派嬤嬤過去看,喬翠喜也是如此。

  「少夫人。」周嬤嬤在外頭提醒,「時間差不多了。」

  因為世子病重,陸老夫人下令所有人不得打擾,讓他好好休息,於是輕傷的喬翠喜就多了一項工作——去滿福院跟陸老夫人報告陸蔚英的傷勢。

  說是報告,其實也就是傳話筒啦。

  兩祖孫要說什麼,全靠她這人肉話筒傳達。

  不得不說這兩祖孫還挺像的,陸蔚英喜歡她,所以信任她,陸老夫人喜歡陸蔚英,所以信任他的直覺,當然,以古代人的觀點,她都已經是陸家的媳婦了,自是心向著丈夫。

  所以這兩個多月來,她每天下午都要去滿福院一趟,雖然距離暄和院遠,但就當散步了。

  「去吧。」他說,「跟祖母說我很好,沒事。」

  面對門外的提醒,喬翠喜喊道:「嬤嬤等我,換件披風就來。」

  清明跟谷雨這波大雨已經過去幾日,地上幹了不少,所以這幾天她已經不坐院內的馬車,而是走路到滿福院。

  世子病重,除了雪姨娘這個白目還常常出來逛花園之外,根本沒人出來,喬翠喜把例行公事當成散步,挺舒服的。這件事情她已經做了幾日,卻沒想到今日走出暄和院、拐過桃花小徑的時候,意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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