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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他不信,只當她是小丫頭愛吹牛,「很不錯,拿高處的物品很穩當,不用擔心底下不穩。」

  但打仗用不到,放在書樓還可以,便於取書。

  「華哥哥,我家的柴。」她指了指誰成小山的木頭。

  說是柴火,其實是屋子裡拆下的廢料,以及附近廢棄屋子收集來的木桌、木椅,沒用完的木墩,一些放了很久都長菇的爛樹頭,雖是破爛了些,但劈一劈還是能當柴燒。

  「偷來的?」真刻苦。

  「撿來的。」她一貫的笑臉迎人,好不嬌柔,但清亮的眸子隱隱冒出一點火光,不悅他的「誣蔑」。

  「這是東邊王大叔家的桌子,他們前年進城了,那是李大娘家的砧板,用來剁餵豬的草料,還有陳二家的矮凳……」他一一細數舊物,彷彿人還在,只是出了一趟遠門,他日還會再回來。

  如數家珍的說著讓人聽了心裡怪彆扭的,好像真成了賊一般,專偷街坊鄰居,連根針也不落下的順手摸走。

  果然是個討厭的把總大人,人不老,心已邁入老年。「華哥哥怎麼不搬走呢?據說衛所的空屋很多,專給你這種形單影隻的將士居住,還有人專門煮飯給你吃呢!」

  她一臉嚮往的神情,實則在心裡念著狗憎貓厭沒人要,難怪孤家寡人的娶不到老婆。

  心冷熱水溫,面癱無藥醫。

  絕路。

  掄起放在一旁的柴刀一劈的華勝衣冷睨一眼,「平時輪值便住在那邊,一休沐便回村裡,我念舊。」

  呿!念什麼舊,睜眼說瞎話,當她傻傻的很好騙嗎?「華哥哥,哪一天你不住了,屋子可不可以讓給我們?我大哥該討個大嫂了,弟弟過幾年也要說親,大姊大概不出去得招贅,再加上一個我……嗯,屋子不夠用了……」

  他人還在,她就想趕走他鳩佔鵲巢,心很大,膽橫。

  劈柴的手微頓,隨即力道更猛的一刀劈下,一人抱的大木墩從中裂成兩半。「今天只有你在家?你家裡人呢?」

  寧知秋扳起手指頭一數,「娘做了些炸圈果子,分送給村子裡的人,順便串串門子,看他們平常做些什麼,大姊和小弟到山上瞧瞧有沒有什麼可食的野菜、野果,順便砍些柴火回來,爹和大哥去村子裡晃晃,看接下來要做什麼生計,順便看看周邊的土地有哪些適合墾荒。」

  一路上他們略微和當地人打探過了,向來流放的人犯只能在流放地活動,以開荒為主,將綿延數百里的荒地開墾為良田。

  能力所及墾出的土地皆歸開墾者所有,每開墾一畝地就能記到名下,為私人財產,旁人不得搶奪。

  前三年免稅,用於養地,第四年起收兩成稅,繳交給駐軍充當軍糧,連繳兩年,到了第六年便是四成稅,餘下的糧食才是種植者的,可賣可自用。

  另外服刑期滿後便允許小規模的遷移,譬如有錢了,可以在縣城裡買屋,一家子可以脫離流放村,改為良民,遷居入城,或商或讀書皆可。

  總之,要先墾地,繳交一定的糧食方可功過相抵,軍隊中最欠缺的是糧草和軍餉,若能自給自足,皆大歡喜。

  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完全不能通融,若用銀子打通關節,不用開墾也可以,以銀子代糧,你歡我喜各得所願,早早離了閉塞的村落,躋身熱鬧的縣城。

  「還真是順便。」分明是分枇探查材子裡的狀況,好決定用什麼方式融入,這一家人的腦子很靈活。

  華勝衣不知道的是,這一連串的安排全出自眼前看似無害的小姑娘,周氏自幼出身就好,根本沒下過廚,她的炸圈果子還是寧知秋在一旁邊說邊教,試了好幾回才做成。

  懶人寧知秋出嘴,其它人負責行動,分工合作的一探流放村虛實,他們一家人不愛出鋒頭,但也不能白吃暗虧,知己知彼方能安心度日,畢意誰也不願初來乍到便遭到惡意對待而不自知,甚至沾沾自喜佔了便宜。

  「是呀!所以才順便請華哥哥劈劈柴,我們剛來什麼也不懂,以後請你多多關照了,我們本是良民,只是無辜受牽連,絕對不會做壞事,你看我多善良純真,我們一家是好人……」

  善良?她怎麼不說老虎不吃肉。雙目一瞇的華勝衣冷視著小姑娘,左看右看都覺得她不懷好意。

  第三章  輕鬆幹農活(1)

  華勝衣討厭人多的地方,厭惡吵雜的聲響,全是一堆臭漢子的軍營真是讓他一刻也多待不住,因此每逢十天一休沐,他便會回流放村獨處,有時練練功,有時靜坐練氣,翻翻兵書研究些行兵佈陣的兵法,一個人能讓他心情平靜,少些煩躁。

  但寧知秋正好相反,她最喜歡湊熱鬧了,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鑽,一刻不得閒,人多的地方就有她。

  唯恐天下不亂的她老是無事生事,原本沒有的事被她三言兩語一撥弄,清水也變濁了,混水好摸魚嘛。

  雖然她身子骨很差,動不動就生病,可是無法減少她愛捉弄人的興致,一有機會便滿口胡說八道,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還反過來感謝她,滿足一下她小小的樂趣。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能玩的事越來越少了,以前還能說她小,百無禁忌的胡鬧,如今只能規規矩矩的坐不搖裙,笑不露齒,與人交談要細語輕聲,雙眼不可放肆地直視對方的眼睛,得謙恭順良,和氣溫柔。

  「爹,這就是城裡呀!」假意驚喜的寧知秋坐在驢車上,掀開車簾子一再往外瞧街景。

  蜀地民風較開放,不若京城嚴謹,也少了江南人的拘束,這裡的女人不怕人瞧,能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幹著和男人一樣的活,做著男人一樣的事,潑辣的性子連男人也敢開罵。

  別說拋頭露面了,露膀子打人都敢,這兒有不少人家是女人當家做主,男人只有一邊站著聽話的分。

  辣妹子、辣妹子,說的便是川蜀的姑娘。

  「是呀!剛好是趕集日,人不比我們安陽少,到處人頭攢動的,一會兒你得跟好爹,別亂跑。」人一多難免就有拍花子,他的女兒雖然瘦弱了些但長相出眾,就擔心被有心人盯上。

  「爹,我會幫你看緊二姊的,她太不乖了,常常看到好玩的事就跑開。」根本是來亂的,沒人比她更鬧騰了。

  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孔出現在驢車前,惹得寧錦昌會心一笑,可是寧知方話才說完便被人拉進驢車,腦袋瓜子上落下好幾顆凶殘的爆栗,打得他無處可逃,只能抱頭哀呼求饒。

  「誰叫你說我不是,我最乖了,從不使小性子,再無的放矢譭謗我,兩罪並罰從嚴教化。」她早他能說的嗎?活得不耐煩了。

  「是是是,二姊是天上仙女,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暴打我了,我要跟娘告狀。」二姊身材乾癟癟地,打人卻很痛。

  「呿!娘最疼我了,你若不想再被大姊揍一頓就舌長三寸吧!小男子漢也學人當八婆。」好的不學學壞的,男兒當頂天立地,豈能如無知婦人東家長西家短,盡生口舌是非。

  寧知秋沒放過弟弟的又擰起他耳朵,狠轉了一圈才罷手,把他擰得哇哇大叫又淚眼汪汪。

  「爹,救命呀!二姊又發病了。」這次是瘋病,一發作起來六親不認,連親弟弟都痛下狠手。

  看著車內的一兒一女滾成堆的鬧著玩,捻胡一笑的寧錦昌目露柔光,心裡充滿愉悅。

  「不許再鬧了,惹人笑話,你二姊身子不好,你要讓著她。」他吆喝一聲,驢車停了下來。

  「每次都要我讓……」一隻揮舞的小粉拳往寧知方的眼前一晃,他滿嘴的咕噥立即噤聲,他某些時候還挺怕他二姊的,二姊拳頭不可怕,整人的花樣才嚇人。

  「秋兒,下來,醫館到了。」面對女兒時的語氣,寧錦昌輕柔得彷彿怕驚嚇到天生休弱的小女兒。

  不管有沒有生病,當初在南時,每個月都會固定請一位大夫到府診個平安脈,以確保一家無虞,如今來到異鄉雖多有不便,但寧錦昌仍是想帶女兒來診診脈,其他孩子都健壯如牛,連聲噴嚏都不打,偏偏小女兒身嬌體虛,叫人放心不下。

  來蜀地途中女兒病了那一場,也不知有沒有好全了,即使小女兒的身子讓他們當父母的多勞心幾分,但兒都是心頭肉,他們甘之如飴。

  「到了?這麼快呀!」她還想多看看街上的行人,剛剛她還瞧見一個變戲法的,把別人的荷包變到自個兒懷兜裡。

  手快之人有橫財。

  「你這身子呀!得讓大夫好好瞧瞧,別又病了。」她怕冷又怕熱的,不好伺候,偏偏更怕吃藥,一哄再哄才肯喝兩口。

  「爹,人家兩年多來才病那麼一場就把你嚇著了,女兒看起來身子弱,其實比誰都壯,你不要太操心了。」下了車的寧知秋拉著親爹的衣袖撒嬌,神清目明,盈盈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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