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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淺草茉莉    


  「藻毒?!那是什麼?請姑母講清楚!」他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毒,吃驚的問。

  「藻毒是宿星王族特有慣用的毒,此毒由深海的海藻中提煉而出,中毒者會無法進食,數日後死亡,你的母后也曾經中過此毒,幸而服下解藥後無事,而若那丫頭的身世如你所公諸於世的那般,是宿星王族的後代,那這毒應該是來自她娘親身上的。

  「記得當年你父皇攻破宿星王城前,宿星王族不願受辱皆吞下藻毒,而那丫頭的爹娘定也服下藻毒尋死,後來雖經曹寅也救下,但曹寅也並非王族人,沒有藻毒解藥,而那兩人當初是存心尋死,自是沒想過保存解藥在身上,想是曹寅也另外用了方法救醒他們,但是這毒豈是這麼容易解,就算暫時被救活下來,也拖不了幾年時間,他們最終還是喪命,但所幸這期間誕下了那丫頭,至少讓宿星王族有血脈遺留於世。

  「但藻毒的毒性很強,孩子經過母親體內也染上了劇毒,只不過讓我想不通的是,那丫頭如何能活到現在?她早該在出世不久就死了才對。」她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咦?這也不對,王后娘娘和長公主所言中藻毒的症狀不盡相同,娘娘身子圓潤,又很能吃,隨時總是在吃東西,哪有食不下嚥的情形?」小全子插口道。

  「我見到她時,她已是瘦骨嶙峋,而之前她是胖的嗎……」她深思了一會後,道:「原來如此,我明白曹寅也是如何解救下她的爹娘以及她了!那是食蟲,曹寅也在她體內養了只食蟲,此物不受藻毒影響,能讓她不停的吃,吃下的東西一半供養食蟲,另一半則由自己身子吸收,這才能讓她延命至今,可我猜近來她體內那只食蟲讓她養死了,所以她才會快速消瘦,最後就如所有中藻毒的人一般骨瘦如柴的死去。」

  「若真是這樣,那王后娘娘不就沒救了?!難怪她不肯回到王上身邊!」小全子震驚的說。

  冶策跌坐在龍椅上,臉色慘白無血色。「食蟲死了,不可再養嗎?」他嗓音乾啞的問。

  冶屏君搖頭,「所謂食蟲即是蠱的一種,一副肉體一生只能供養一次,再新養的不會接受他人遺留下來的舊軀體,我想,當年她的爹娘應該也是因為食蟲死去,才身亡的吧。」

  「就……沒其它救命法嗎?」冶策顫抖的再問。

  「唉,隨著宿星王族盡滅,屬於他們才有的解藥也已失傳了……」

  冶策呆坐如泥塑木雕,久久都無法動作思考。

  這夜,上弦宮來了一個眾人皆以為死了的人,而他也確實像個半死不活的人。

  由九華宮的宮牆跌落後,他瘸了一隻腿,過去俊秀挺拔的模樣已不復見,整個人散發著頹廢與腐敗之氣。

  「我知道她在哪。」他道。

  「說出來,朕會答應你所有條件,包括帝位!」冶策毫不猶豫的說。

  這人面容陰黯,「我爭帝位只是為吐一口氣,不願再苟且偷安,為他人俯首稱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她,想她跟著我時能抬頭挺胸、意氣風發,只是哪會想到這反而害她毒發……」他哽了哽聲,語氣自責。「我不求帝位,只願她最後的日子能無所遺憾,以彌補我對她的過錯。」

  冶策沉下面目。「她在哪?」

  「曹將軍在宿星海邊有一處茅屋,當年他救出默默的爹娘時,便是藏身在那裡……」

  第10章(2)

  半個時辰後,冶策旋風似的離開了自己的寢宮,冶屏君得知兒子進宮,出來見他。

  她望著自己模樣憔悴不堪的兒子,眼眶逐漸盈滿淚水,「你怪娘嗎?」

  「怪。」劉權昕不掩飾對母親的恨意。

  她心一揪,「我知你怪我,怪我保的是冶姓的天下,而不是劉姓的。沒錯,娘是偏向冶策,可你是我懷胎十月所生,我又怎會棄你於不顧,只是這情勢你也瞧見了,劉族的聲望早教你爹給毀敗殆盡,即便有御璽,相信他們也不見得會聽你的命令行事,他們對劉氏王族太失望,而冶家父子又將國家治理得太好,整個弦月四海昇平、國富民強,到底誰還會再想恢復劉氏治國?

  「娘早已認清劉氏天下既失便再也奪不回來,讓你別爭,只是不忍見你遭遇今日的局面,不忍你親眼見到劉氏的不堪,更不願你承受這殘酷的事實……娘錯了嗎?」

  她一生任性驕傲,更曾愛上不該愛的人,但身為人母,她又怎會不顧自己的孩子,這份長期被親生子誤解的心,在這刻總算自己當面說清楚了。

  寢內安靜了片刻後,終於傳出劉權昕悔恨的痛哭聲。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默默、失去了江山、失去了一條腿,但至少,他娘最後告訴他,她是愛他的,這讓他長久冰封扭曲的心,終於有了溫度……

  春暖花開的日子裡,海岸邊有座桃花林,桃花多嬌,灼灼芬華,滿是枝頭。

  大魔舒展雙翼,颯然在無雲的天空滑翔而過後低飛進林。

  多年來,她一直「重如泰山」不曾有「身輕如燕」之感,如今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

  桃花落下枝頭後隨風輕揚,而她,彷彿那片片輕飄飄的花瓣,在桃花林中恣意飛揚。

  然,花瓣有風送,那自己是誰帶著她飛揚呢?

  誰呢?

  曹默默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要看清楚。自己很久沒有睜開過眼睛了,眼眸溫得很,但究竟是誰呢?是誰抱著她?

  呵呵,原來是個美男子,瞧他眉眼如冶策、鼻唇如冶策,嘿嘿,連神氣模樣都如他……

  呵呵,老天待她真不薄,知道她想念他,就讓她夢見與他相像的人。

  「嗨,你會說話嗎?」

  他點頭,「會的。」

  「天啊,你連聲音都好像他……」

  「像誰?」

  「我愛的那個啊!」

  「哪一個?」

  「那脾氣很壞,有著刀子嘴的男人!」

  「既然脾氣壞,又刀子嘴,你愛他做什麼?」

  「就愛啊,脾氣壞是因為他是帝王,這叫威怒天下,至於刀子嘴,你沒聽過豆腐心嗎?他那個人啊,嘴壞心不壞,待我極好。」

  「那這樣你還不回去他身邊,不怕他等急了嗎?」

  「他急了嗎?」

  「急了。」

  「那你替我告訴他,我……回不去了。」說著一哽,一滴淚瞬間滾落她臉頰。

  他輕輕為她拭去淚珠。「回不去沒關係……他說,他來。」

  「讓他別來,還是回去吧,我現在的模樣很醜。」

  「他說不醜,他見過你更醜的時候。」

  「什麼時候?」

  「小時候滿臉雀斑像個芝麻包子的時候。」

  「他見過?!」

  「見過,你還強迫他買下風箏,那時甚至膽大的爬上他的肩,抓他的發,差點讓他要人將你的頭給砍了。」

  「原來……他便是那個弄壞我風箏又不買的壞蛋啊!不過,那時我確實夠醜的,難怪他記住了……」

  「他說,你那醜樣,他會記上一輩子。」

  眼淚如一道河水,徐徐流下。「他還說了什麼嗎?」

  「沒說什麼了,就是讓你再變胖回來,他不習慣瘦子。」

  「就說他眼光奇怪,怎會喜歡胖子?」

  「不是奇怪,是獨特,他喜歡胖乎乎,腰上掛著一簍油的女人。」

  「那我就說自己現在丑,又乾又扁,他見了定要嫌棄。」

  「吃胖了不就不醜了。」

  「吃不胖了……」

  雄由頭頂丟了塊肉乾下來,掉落在她的胸口上。

  「它讓你吃些,多吃些自然就能胖回來。」他說。

  「怎麼這隻大鷹也像我與他養的鳥兒子雄啊?莫不是他也來了?」

  「……」

  「我不見他喔。」她忍住悲酸的說。

  「……不見就別見了,你高興就好,不過,你可是天底下第一人敢拒見皇帝的。」

  「那我真夠了不起了。」

  「王后是有點特權的。」

  「就是說啊,當王后就是這點好,能囂張,不過……能不能請你再幫我轉告他,就說我這王后連一天的職責都沒盡到,還是讓他收回去吧,別白佔了這個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既然人人都想要,你還捨得讓他收回去?」

  「是捨不得啊,可是很多事強求不來的……」

  「誰說的,他偏要強求給你看!」

  「別,老天自有安排,他何必……」

  「他一生羨慕父皇有母后,不信自己得不到相同的愛,他就要同老天爭,爭裸了他一輩子感謝;爭輸了,他下地同老天理論去!」

  「下地?!」她一驚。

  「不然怎麼爭,難道放你一個自己去同老天理論嗎?自然是兩個力量大,這才能爭出個輸裸來!」

  「啊!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他高興就行!」

  「他是王上啊,怎能棄弦月子民於不顧?」

  「王上也是人,既然娶了娘子就得負責,而且負責到底,死活不論!」

  「你……嗚嗚……嗚嗚……你這個混蛋!」她終於裝不下去了,這個笨蛋!

  冶策抱起她在桃花林裡漫步,桃花爭艷,嬌艷欲滴,風景如畫,雄低飛停上他的肩頭,他仰望天際,忍了許久的眼淚,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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