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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春野櫻    


  她說的鬼話不見得人人盡信,畢竟學校裡討厭她的大有人在,不過學校是社會的縮影,尤其是這種貴族私校。對於家裡較有權勢的學生,大家都會莫名的順服,甚至是盲從。相較於周春玲,田偲月是弱勢,而當你跟弱勢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變成弱勢,因此大部分的人會選擇相信並依靠強勢。就算不偏向強勢的周春玲,也會以中立之名,置身事外。

  就這樣,田偲月遭到大家的孤立及排擠。

  她再一次遭遇到國小時遇到的狀況,一直努力想得到大家認同的她,又一次被打入地獄。

  這一日在學校餐廳,選好菜色後,田偲月便開始找位子。

  當她看見一個位子,正要過去時,就見有人挪動屁股,佔了那個空位,並對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只好尷尬的走開,去找其它空位。

  當她又發現一個位子時,又有人佔住。

  這時,她發現許多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著她出糗,當然,也有人對她投以愛莫能助或是同情的眼神,因為他們不想捲入紛爭,只好選擇置身事外。

  她聽到竊笑聲及私語聲,然後她瞥見了周春玲。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周春玲所為。因為得不到紀航平的響應,周春玲將氣出在她身上,不只在班上孤立她,甚至到處造謠中傷她。

  她成了許多過往被紀航平拒絕的女生的箭靶,她們把氣都出在她身上,認定她是因為暗戀紀航平而從中作梗。

  「欸,田偲月。」這時,周春玲說話了,「操場邊有很多椅子,你去外面找位子吧。」

  她的話一說完,很多人都笑了起來。

  田偲月本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於是,她默默的端著餐盤走了出去。

  她前腳一走,周春玲等人便得意的談笑著,彷彿打了一場勝戰。

  餐廳的一個角落裡,紀航平無聲無息的站了起來,端著餐盤,移動腳步。

  他是個聚光體,所到之處都吸引著眾人的目光,不過他面無表情,眼睛也沒看著誰。

  沒多久,他來到周春玲的座位旁,突然,手上的餐盤一翻,滿盤的飯菜都倒在她頭上。

  「啊!」周春玲錯愕的放聲驚叫。

  餐廳裡其它用餐的學生看到這一幕,也幾乎在同時發出驚呼。

  周春玲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撥著頭上、臉上及身上的飯菜,而一旁的女同學也七手八腳的拿出手帕及衛生紙幫忙擦拭。

  周春玲難以忍受自己在眾人面前如此狼狽,氣急敗壞的想找那個手殘的人算帳,「誰啊?你是手……」當她轉過頭,發現站在桌旁的人竟是紀航平時,她陡然一驚,因為他那冷酷的表情以及鋒利到彷彿能殺人的目光,教她心頭直顫。「學、學長?」

  紀航平冷冷的睨著她。「知道嗎,你的心跟你的臉一樣,醜陋到讓我作嘔。」

  說罷,他旋身大步離開。

  他的話清楚的傳到每一個人耳裡,餐廳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周春玲呆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這時她才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頓覺無地自容。

  她太驕傲了,受不了這樣的羞辱跟打擊,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然後拔腿衝了出去。

  田偲月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這樣也好,雖然戶外沒有冷氣,但氣氛總比餐廳好多了,在那種充滿敵意的地方吃飯,她應該會消化不良。

  自從周春玲聯合大家排擠她後,她常常吃不好睡不好,壓力大得她好幾次想蹺課,可是,她沒有哭。

  她的眼淚在那一年,徹底的被白鬍子土地公封印了。

  她下意識的摸摸眼下的膚色膠帶,放心的一笑。白鬍子土地公給她的膚色膠帶當然早就用完了,她現在用的是自己買的,而且牌子跟當初土地公送給她的一樣。

  拿起叉子,正準備享用她的白醬意大利面,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慢著。」

  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就見紀航平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手上的餐盤。

  「干、幹麼?」

  他在她身邊坐下,而她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下。

  紀航平斜瞪她一眼。「給我。」

  「什麼東西給你?」

  「叉子。」他說。

  她滿腹疑竇,卻還是莫名聽話的將叉子交給他。

  紀航平接過叉子,不客氣的捲起一大口意大利面往嘴巴塞。

  田偲月驚疑的看著他。「欸……」

  他壓根不理會她,又馬上吃了第二口,然後一口接一口。

  她目瞪門呆的瞪著他,眼底充滿了疑問和不諒解,他莫名其妙吃她的午餐,應該也算霸凌的一種吧?今天是怎樣,所有人都跟她過不去?!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很生氣,質問道:「為什麼?」

  紀航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搶我的午餐吃?你自己沒有嗎?」

  「本來有,現在沒有了。」他說著,又吃了一口她的意大利面。

  「喂!快被你吃光了。」田偲月抗議道。

  紀航平眉心一糾。「你那麼小只,不需要這麼多熱量。」

  「什麼……」她氣呼呼地道:「你幹麼不吃自己的啦?」

  「我的午餐都在某個人的頭上了。」他說。

  她一愣,初時還以為是她聽錯了,但看他的表情,她才意識到他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但……他的午餐在誰的頭上?又為什麼會在某個人的頭上?

  「你……欺負人啊?」田偲月狐疑的問。

  「別問了。」又吃了一口,紀航平將叉子還給她。「快吃。」

  她接過叉子,慢慢的捲了一口面放進嘴裡,正在咀嚼時,她感覺到他正定定的看著她,她被他看得頭皮都發燙了。

  他到底在幹麼?什麼叫做他的午餐在某個人的頭上?而且他幹麼不在舒服的餐廳用餐,偏要跑到這裡搶她的午餐吃,她真被他搞糊塗了。

  「你為什麼不哭了?」他突然問道。

  她想「一下才道:「因為……我不想當愛哭鬼,而且你不是最討厭我哭嗎?」

  「我偶爾可以容忍你哭一下。」紀航平說得高傲。

  「我再也不哭了。」田偲月的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抹堅定的憂傷。「哭就會有壞事發生,自從我不哭了以後,就沒人欺負我了。」

  他濃眉一皺。「哭跟壞事無關,你爸媽離異是他們個性不合,跟你無關,他們不是因為你愛哭才分開的。」

  她疑惑的看著他。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還有,不是因為你不哭了才沒人欺負你,是因為……」紀航平的話語戛然而止,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因為什麼?」田偲月好奇地追問。

  「因為……」他思忖了一下,續道:「因為與其欺負你,還不如奴役你。」

  她愣了一下,幽幽地道:「你的嘴巴真的很壞。」

  「我只是習慣說實話。」紀航平說:「實話都是傷人的,好聽的謊話是包了糖衣的毒藥,聽著順耳,其實有害無益。」

  「但是沒有人喜歡聽難聽的實話。」

  「蠢貨才喜歡聽好聽的謊話。」他直視著她。「你是蠢貨嗎?」

  迎上他的目光,田偲月心頭一悸,隨即吶吶的道:「我不想當蠢貨……」

  「那就好。」說完,紀航平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樹下有幾隻正在覓食的麻雀。

  她安靜的吃著面,但對於他為什麼遲遲不離開感到疑惑,最後,似是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她試著找話題,「你……為什麼不跟周春玲做朋友?」

  「我為什麼要跟她做朋友?」他收回視線,轉過頭定定的望著她。

  「她很受歡迎,而且她長得很漂亮。」田偲月說,「重點是她很喜歡你。」

  「我覺得她很醜。」紀航平一臉認真的回道。

  她難以置信的回道:「她這樣還醜?你知不知道別校的男生都說她是我們綠光的校花欸.」

  雖然他是高富帥,但他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

  「她的心很醜。」他說。

  「嗄?」心丑?他哪裡看得見周春玲的心?再說,男生是視覺動物,不都喜歡漂亮的女生嗎?

  「一個人光有漂亮的外表,內心卻醜陋無比,就像是精美的包裝盒裡放著腐敗的食物,一開封,臭氣沖天。」

  聞言,田偲月讚歎的望著他。「果然是高材生,說出來的話都跟一般人不一樣。」她不得不說,他的這番話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紀航平沒好氣的睨她一眼。「你是在說反話吧。」

  「不是不是。」她認真地道:「我是真心這麼覺得,我以為男生都喜歡漂亮的女生。」

  「誰不喜歡漂亮的女生?」他挑眉一笑,興味的看著她。

  田偲月幽怨的道:「幹麼這樣看我,我知道我不是……」

  紀航平不等她說完,打斷道:「你是啊。」

  她錯愕的瞪大了雙眼,從小到大,他從沒誇獎過她,他老是覺得她愛哭、她難看、她笨,在他眼裡,她根本一無是處,可是現在,他居然說她漂亮?天啊,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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