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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渺渺    


  頃刻間,鳳無極便已來到她面前,他冷冷看了阿碧一眼,示意她退下去。

  「你就這麼害怕與我獨處?」鳳無極心裡因她而起怒火,在看見她臉上的不知所措後,隨即被洶湧而來的心酸取代。

  「我……」歐陽芸垂眸,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不是害怕,而是尷尬,尤其在知道他不日將與燕南公主成親後,她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曾經向她表明心跡的他。因她知道他的選擇不是他想要的,而他眼下需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因那太過矯情,他倆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間橫著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她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態面對他,才不致教他看穿她的故作鎮定,如同她還清楚地明白他依然將她放在心間不曾放下一般,如今要他們再像從前那樣相處,對現在的他倆而言,都太難了。

  似是看穿她內心的掙扎,鳳無極主動打破沉默問道:「兩年前你就是在這裡落水,怎麼,可有想起些什麼?」

  歐陽芸笑了笑,搖頭道:「一點印象也沒有。」

  只是,在說完這話後,她便又沉默了,而鳳無極卻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兩人就這樣站在池塘前,曾經相處自若侃侃而談的他倆,如今卻都無言。心思各異的兩人在經過一陣冗長的沉默後,歐陽芸忽然抬頭看他,問道:「陛下此刻不是應該在宮裡準備大婚的事麼?」

  悵然神色從鳳無極臉上一閃而過,他淡淡一笑,「那些事有皇叔操辦即可,輪不到朕操心。」

  鳳無極定定看著她許久,而後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在生朕的氣麼?」

  「什麼?」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的歐陽芸眉間籠上一抹困惑。

  「半年前朕故意對你隱匿皇叔的行蹤。」鳳無極語氣淡淡,臉上似有絲歉意。

  歐陽芸淡淡笑了笑,道:「那件事我早就不放心上了。」

  鳳無極曾想過她會因為這件事而惱他、氣他,卻不曾想,她居然只是一句雲淡風輕的「早就不放心上了」,從頭到尾便只有他還將這事惦在心上。登基後這些日子以來他忙於朝政,自半年前一別後,他便不曾再私下與她有過互動,幾次見她不是匆匆一瞥就是只能遠遠眺望,而他亦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一時心血來潮便往她家的牆翻,連想見她一面都得祈求老天爺賞臉;可如今就算見了面又如何?在她心裡依舊不曾有過他,早在半年前她就明明白白告訴過他了,一直是他放不下。多麼悲哀又卑微的一廂情願,高高在上的鳳陽王又幾曾如此狼狽過?

  「看來是朕多想了。」鳳無極悵然一笑,幽幽說道:「你與皇叔不日也將大婚了。」

  歐陽芸微微一楞,在他帶著些許哀傷的目光下,緩緩點了點頭。

  「歐陽芸,一年前朕曾問過你可有想要什麼新婚之禮,還記得麼?」又再次重提舊事的他看她的目光變得悠遠而漫長。

  「陛下,我現在很好,什麼都不缺的。」對於現況很是滿足的她不敢再貪心奢求什麼。

  「即便你什麼不缺,可朕卻還是想送你一份大禮。」鳳無極不容拒絕地說。

  歐陽芸怔望著一臉堅定的他,他的盛情令她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惶然,眼下的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能與所愛之人廝守一生,再多的榮寵加身於她就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昔日給你的那塊玉珮,你還沒想好怎麼用是麼?」他又問。

  「嗯。」歐陽芸點了點頭。其實,她曾經想過要用的,就在她得知攝政王離開鳳國前往渤海時,她曾想拿著玉珮要求他不顧一切將她送至攝政王身邊,可她終究沒有那麼做,她最終還是選擇留在鳳國等待,所幸蒼天不負,終是讓她盼到苦盡甘來的一天。

  「既然如此,也無妨,朕送你的這份大禮,無需你動用玉珮來抵。」

  歐陽芸垂著臉,心中有些納悶,卻半晌無言。

  「歐陽芸,眹會讓皇叔用八大轎迎你入門,讓你堂堂正正做皇叔的攝政王妃,而非一介側室。」針刺般疼痛的承諾,一字一字再清晰不過地自他的口中說出。

  他這又是何苦?歐陽芸怔怔看著他良久,片刻後,眼眶有些澀然的她訥訥地開口:「陛下……」

  只是歐陽芸的話尚未說完,鳳無極便逕自說道:「歐陽芸,不要用那種悲憫愧疚的眼神看朕,朕拿得起放得下,朕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朕心甘情願的,朕不要你受半點委屈,朕要你好好的,一生一世都這麼幸福快樂,即便……即便在你的心裡不曾有過朕,朕亦無悔。」說完這句話後,鳳無極忽然朝她伸手。

  似乎明白了鳳無極想要做什麼,歐陽芸微微變了臉色,卻不敢有半分拂逆舉動地僵在原地,眼看手就要撫上她的臉,卻不知為何,硬生生地打住了。

  停在半空中的手似有些顫抖,最終慢慢地垂放下來,鳳無極定定望著她,目中壓抑著痛苦,最後全化作一聲長歎,道:「罷了,你走吧。」

  「是。」歐陽芸隨即朝他福了福身,收拾起心中那股澀然的她旋身喊了一聲阿碧,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承不起的情,不該碰,也不該有回應,也許這般決絕果斷,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回歐陽府途中,歐陽芸心情一直都是鬱鬱的。鳳無極確實是送了一份大禮給她,雖然她嘴巴上不說,但她心裡其實挺在意名份這件事的,尤其在她不可自拔地愛上攝政王,兩人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怎可能對那始終懸缺的正妃之位無動於衷。偏偏鳳氏一脈人丁單薄,正妻之位多半留作與邦交之國作政治聯姻用途,皇室男子娶親向來只立側室的陋習又行之有年,就算她心裡在意,卻也不敢明說,鳳無極送這份大禮無疑是送進她心坎裡了,也正因為如此,心裡難免覺得有所虧欠,因他所給予她的,她還不起。

  歐陽芸沿途都若有所思,就連馬車已經停下好一會兒了猶未察覺,忽然有人將車簾掀開,似受到驚擾的她眉頭微微一皺,隨即抬頭一看,楞住。

  「王爺……今日不是不得空麼?」怎麼過來了?

  剛剛才在皇靈寺遇見鳳無極,在馬車上又胡亂生出亂七八糟的想法,以致現在看見他時,竟莫名其妙心虛起來。

  藺初陽笑了笑,沒說什麼,逕自牽著她的手,半牽半扶地將她帶下馬車。

  「王爺怎突然過來了?」歐陽芸納悶看著他牽著自己走的方向。這方向是要往城裡大街去的,歐陽芸直覺便抬頭看了看天色,不期然又看到街道上高掛著一排大紅燈籠,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今日是中秋。

  「本王剛剛才知道今日是中秋。」

  「王爺放下手邊的事,特地出宮陪我賞花燈?」雖說籌備陛下大婚的瑣事用不著他親力親為,但中秋佳節,身為攝政王的他怎麼也得代陛下盡一盡地主之誼才是,將燕南國那些隨行的使節晾在一旁,自己卻出宮賞花燈,這般任性又隨意,實在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芸兒不願意與本王一起賞花燈麼?」

  看著藺初陽略帶苦惱的神情,歐陽芸眉目立即染笑,微微頷首。「我自然是願意的。」在說完這句話後,方纔的抑鬱似乎也一掃而空。感情不就是喜歡或不喜歡這麼簡單而已,那些她承不起的,她又何苦自尋煩惱?

  京城埶仙鬧繁華一如往昔,沿街都是賣花燈的攤販,兩人牽手走在人群之中,彷彿回到一年前。

  「王爺,我剛才在皇靈寺遇見陛下了。」她邊走邊說。

  「嗯。」

  「陛下說要送一份大禮給我。」她又說,只是這次她的視線落在他那張波瀾不興的臉上。

  「是麼?」藺初陽回眸看她一眼,語氣淡淡的。

  「王爺不好奇陛下要送什麼大禮給我麼?」歐陽芸皺了皺眉。

  「你說,本王聽著。」回應她的,是一如往常的波瀾不興。

  歐陽芸有些挫敗地歎息,便直接向他說了鳳無極方才承諾她之事。

  藺初陽聽完之後,神色並無太大變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陛下對你真好。」

  正當歐陽芸以為答案只有這樣時,卻不想,他清冷的聲音再度幽幽自身旁傳來。

  「芸兒,就算陛下不主動提起這事,本王也不會委屈了你,卻不想,本王想做的事倒是被陛下搶先一步了。」

  「王爺可是吃醋了?」自他話裡嗅出一絲惱意的歐陽芸饒富興味地問。

  「芸兒這麼希望看到本王吃醋麼?」一向神色自若的人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王爺就是嘴巴不老實。」明明就是吃醋了,卻老愛吊她胃口,還好她也算是有些瞭解他,才不致被他模稜兩可的態度給騙了。

  歐陽芸主動加深十指交握的力道,笑靨如花道:「王爺吃醋,表示王爺心裡有我,而我希望王爺吃醋,便也表示我心裡是在乎王爺的。如此一來一往,芸兒與王爺兩情相悅已是無庸置疑的事實,王爺還需要這般計較陛下為我做了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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