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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淺草茉莉    


  「爺,您有吩咐嗎?」隨侍的李少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謹慎地趨前探問。

  他微惱地瞪李少一眼,嫌他多事。「起轎吧!」他逕自上轎吩咐。

  李少脖子一縮。他長年身為爺最貼身的侍從,在王府的地位僅次於總管,但近日卻發現老抓不著爺的心思,而且還常惹爺不快,於是他警惕自己得小心了,爺一向嚴以待人,翻臉無情,若自己再不小心伺候,怕多年苦心在王府經營的地位就要不保。

  轎子依然由十二人浩浩蕩蕩的抬著,身後的鐵騎數目不減,二十名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護衛盡責地保護轎內權勢勝天的主子。

  這般尊貴之人,敵人自然不少,要他命的人,恐怕多如繁星,故這二十名護衛身負重責,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群人所到之處,照道理應該是十分引人注目,可這街上卻沒人敢抬頭仰視分毫,因為這是大大的不敬,裡頭坐的可是連皇上都懼之、畏之的和宮王爺,試問誰敢不避諱地仰頭瞧上一眼?膽大的,也只敢低著頭由眼角偷瞄那麼一眼,便算是滿足了好奇心。

  「七王爺,聖上有旨,請您留步。」街頭數十名宮中鐵騎快馬奔來沿路高喊,一群人在離轎五尺處就下馬躬身,單膝跪地的垂首傳話,「打擾王爺行轎,小的罪該萬死,但傳皇上口諭,『朕多日未單獨與愛兒暢飲美酒,前日回疆進貢珍奇佳釀,盼愛兒此刻進宮與父皇相聚飲酒』。」

  「嗯,知道了。」良久後,轎內才傳來懶洋洋的聲調。

  「那小的就即刻護送王爺再轉回宮去?」為首者喜聲道。那日皇上夜宴美女們惹惱了王爺,此次皇上有意賠罪,就怕王爺不賞臉,此番王爺欣然允諾,皇上可安下心來了。

  隨即一行人將轎身轉向,打算再返回宮去。

  「等等,李少,這街景有些眼熟?」轎裡的人經宮中鐵騎這麼一擾,由簾縫中不經心地注意著街上的動靜。

  「眼熟?」李少以為爺指的是有異動,立刻警覺地示意所有鐵騎圍住轎身,一副誓死護主的模樣,此舉也驚得百姓頓時驚惶失措,以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蠢貨!你在做什麼?」轎內的人見狀,火惱低斥。

  「爺?您不是說……」見主子發火,李少驚愕得不明所以。

  「住口!本王是問這條街本王是否來過,覺得眼熟?去!要鐵騎們回歸隊形,不得擾民,至於你,哼!」轎內人明顯已有殺人衝動。

  誤會大了!方才要自己留心伺候,這會就捅出樓子。李少汗流浹背的先示意鐵騎歸隊,接著努力瞧著街景,力求補救的道:「爺,屬下想起來了,這街口轉角幾步就是銀姑娘的面鋪了。」

  「哦?」難怪覺得眼熟,原來是那丫頭的鋪子到了。朱戰楫托腮想了一下,腦海中不自覺浮出銀一兩頭那張帶著酒窩的笑臉。「李少,通知宮中鐵騎轉告皇上,本王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克前往,回疆美酒改日再飲。」

  「是。」李少立即傳話給後頭那一票宮中鐵騎。

  聞言,宮中鐵騎臉色黑了一片,雖然無法交差但也無可奈何,只得躬身轉身離去。

  「他們走了?」李少回到主子跟前覆命,轎內傳來問話。

  「回爺,他們臉色難看的走了。」李少好笑的說。

  「哼。」

  「爺,您方才說有要事要辦,咱們上哪去?」問清楚來好吩咐轎夫啟程,爺可是日理萬機,忙得很。

  「吃麵去。」

  「什麼!吃麵去?」

  「王爺爺爺……饒饒饒命啊!小的真不知她上哪去了。」面鋪老闆張著嘴、抖著唇,幾乎要發不出完整的音來。

  「金陵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除了你這,她還有其它親戚嗎?」見主子特意來吃麵,便是有意要見銀一兩,他總算有點明白主子的心思,於是代主子追問。

  「聽說……沒、沒有……小的原也不認識她,是她自己找上門,說是手藝一流,要小的收她做廚娘,所以小的就答應她供吃供睡……」

  「這麼說來,她沒有其它地方可去?那她怎麼會離開你這間破爛鋪子?定是你欺她無依趕人?」李少怒指。

  「我我……小的也是不得已,她來上工的第一天,小的有事待辦剛巧不在,信任的將鋪子交與她照顧,誰知她不知感恩還將鋪子搞得亂七八糟,廚房材料更是用得精光,當晚人也失蹤了,小的以為是遭小偷了,直到隔日午後她才回來,掏出所有銀子說是要賠償小的損失,但現銀五兩哪夠賠所有損失,而那丫頭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做工抵債,小的想定是這丫頭偷了材料,拿去賣了變現花用去了,所以哪還敢收留她,一氣之下便收下那五兩,將人給趕了出去……」鋪子老闆頭也沒敢抬,只是氣憤的說道。事實上,沒報官將那丫頭以偷竊之罪關起來,已經算是厚待了!

  可此刻怎麼會有王爺找上那寒酸丫頭,難不成那丫頭又闖禍了?

  「爺?」聽到這兒李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害慘了那丫頭,這會她肯定真的露宿街頭,不知流浪到哪去了,這事他沒轍,得請示面色陰沉的主子。

  朱戰楫不發一語,起身出鋪進轎,李少趕緊跟了上去,主子這才探出頭來,唇角緊繃地吩咐,「拆了這家鋪子,將鋪主驅離金陵,終生不許踏進一步。」

  「是。」沒有多少訝異,李少以眼神指揮鐵騎去辦。爺喜怒無常,這鋪子主人動了爺的人,該死!

  既沒死,拆鋪驅離算是僥倖了。

  可爺的人……這個想法有些怪怪的,那丫頭算是爺的人嗎?

  「爺,那要屬下派人尋找銀姑娘的蹤跡嗎?」他揣測的問。

  「找她做什麼?身上沒錢還逞強行事,是該受到教訓,隨她去吧!」閉上眼,胸口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悶熱,心忖也許該赴父皇的約,找找晦氣、出出氣,應該可稍解胸口的鬱悶。

  「七王爺,難得您肯賞光光臨寒舍,臣深感榮幸、深感榮幸啊!」原不期望七王爺會來,哪知卻見他出乎意料的出現,尚書季秋意笑得闔不攏嘴,趕緊讓出上位請他入座。這位人人巴結,不敢仰視的地下皇帝肯紆尊降貴出席他的壽宴,這就表示他的仕途到目前為止還算安穩,不怕失勢,於是討好地舉杯敬向才剛坐定上位的貴客。

  「尚書大人生辰,既發了帖子給本王,本王說什麼也要來擾上一杯壽酒喝喝。」朱戰楫給足面子的幹盡這杯酒。

  「謝七王爺。」季秋意大喜,使臉色命人不可怠慢的再為他斟滿酒。

  其它賓客見七爺今日心情似乎挺好,笑容可掬,於是眾人都把握機會爭相敬酒,就希望趁他心情好時能在他面前多增加些印象,因為只要受他垂青的人,飛黃騰達、拜官晉爵便可說是指日可待。

  朱戰楫的確有著好心情,雖不再乾杯,一一酌飲倒也爽快,待酒過一巡,他輕瞥剛回到他身旁的李少一眼,見李少點頭,雙眼微瞇,又接下了尚書季秋意斟上來的酒,微微仰頸,淺淺啜上一口。

  見他似乎對酒已失去了興趣,季秋意忙喚人端上小點佳餚,就怕怠慢了貴客。

  「七王爺,這些可是臣府邸的廚子精心製作,若合您口味就請多吃兩口。」素知七王爺嘴刁得很,就怕他一個不爽起身離去,因此季秋意親自捧著銀箸恭請七王爺享用。

  「嗯。」朱戰楫沒接下筷子,只瞧著菜色皺眉。這桌上佳餚少說二十盤,道道食材珍貴,看得出廚子用心烹製,但沒一道能引起他的食慾。

  一旁的季秋意捧著銀箸,暗急在心。難道都不滿意嗎?這一桌菜色他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集合天下美食奇材,還特地聘請了十位名廚精心烹調出來的。「呃,七王爺,若這些粗食不入您目,臣要他們全撤下,重新再布上新菜,定讓七王爺您滿意。」

  朱戰楫揮手允他撤下一桌食物。「不用再上什麼佳餚了,就給本王下碗湯麵吧!」

  「湯、湯……面?」他沒聽錯吧?精緻美食七王爺不要,只要簡單一碗湯麵?

  是誰說七王爺嘴刁的?

  可是人人都不敢吭上一聲,因為自呈上那碗湯麵開始,七王爺就蹙緊眉頭,不發一語的緊盯著面瞧,也不動筷子。難道這麼盯著就會飽了嗎?

  眾人不敢出聲壞了七王爺「瞪食」的興致,只期待他趕快瞪完,好歹吃上一口,別嚇得眾人也跟著完全沒有,不,是不敢有食慾。

  良久,他才抬頭。「叫這煮麵的廚子出來。」

  「嗄?是是是。」季秋意臉色青黃不定。完了,定是這煮麵廚子哪裡烹調得不對,觸怒了貴客,毀了他的筵席,該死,真該死!他又急又氣地命人速將闖禍的廚子給押上廳來,等候七王爺的發落。

  「果然是你!」他胸口微微發熱,再見她竟有絲令他訝然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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