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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七巧    


  「少爺、少爺!」一名僕役從巷口奔出大街,直朝他的馬車叫喊。

  「停車!」皇少風急急喊停,忙探身向前掀開轎簾,迫不及待追問:「有消息嗎?」

  「是……是!」僕役喘著大氣道:「方纔在巷子裡問一名剛挑豆腐要上市集的老先生,他告知昨晚約酉時末,看見一嬌小女子攢著包袱在細雨中奔走,直往東城門外而去,聽他形容那模樣,十之八九是少夫人。」

  皇少風聞言心窒了下。她出城了!

  「你立刻召集皇府的人往東門外找去,沿途仔細的尋一錢下落。」他急聲交代,要車伕立即奔往城東。

  ***

  皇少風的馬車急馳出東城門。

  他一路直探向窗外,不停觀望。

  清晨的秋風擲起一地黃葉,翩然飛舞,郊道上幾株梧桐,緩緩飄落最後幾片枯葉。

  以往的他總覺秋景迷人,詩意盎然,可現下竟有種悵然寂寥。

  不久前他才與一錢同乘馬車走上這條道路,她笑容燦燦,一路有說有笑,為搭畫舫遊湖興奮歡快。

  可那日最後兩人卻是有些敗興而歸……

  第10章(2)

  忽地他怔忡了下,隨後急喊,「停車!」

  望見路旁梧桐樹不遠處有間破廟,沒來由地他突然想趨前探看。

  他記得一錢提過在來京城的漫長路上,她幾度借宿廟宇的經歷。

  「少爺?」華安轉身掀開轎簾,不明白少爺為何停車。

  他坐在車首仔細左右張望,並無看見任何人影。

  「我去前方小廟看看,你們在這裡等著。」皇少風跨下馬車,拒絕華安攙扶,獨自邁步向前。

  他往小廟而去,踏進沒有門板的廟門,才往裡頭一探,便倏地怔住。

  左邊窗下牆角處蜷縮著一個嬌小人兒,正是他搜尋一整夜的毛一錢。

  見她安危無恙,髻上插著他送她的玉簪子,她小小臉蛋有乾涸的淚痕,嬌小身子在睡夢中輕輕瑟縮了下。

  他見了為之心疼不已,伸手欲探向她粉臉,便見她小嘴微張低聲喃喃。

  「少爺……」

  她緊閉的眼角淌下淚水,教他見了更覺不忍。

  「一錢……」他柔聲輕喚,蹲身在她面前。

  「少爺,我想回家……」在夢中,她攢緊細眉泣訴著,眼角溢出更多淚水。

  皇少風聽了心裡好難受,張臂將她摟進懷裡。

  突然的懷抱教睡夢中的毛一錢驚醒,以為是登徒子,她慌忙使力推開對方。

  「噢!」皇少風被她一把推離跌撞在地,未痊癒的腰椎一陣刺疼。

  「啊!」毛一錢張大滿是驚駭的雙眼,「少、少爺?!」

  她眨眼再眨眼,難以置信眼前被她推開的男子竟是皇少風!

  「少爺有沒有受傷?你怎以會在這裡?」她慌張的趕忙爬上前探看。

  「腰椎被你撞斷了,你得照顧我一輩子。」皇少風攏起眉心坐靠在地吃疼道。

  「嗄?斷、斷了?!」毛一錢心猛地一震,突地狂哭起來,「怎麼會……哇啊——少爺……一錢不是故意的……哇——我果然是煞星,害少爺癱了……」

  皇少風被她的反應嚇到,他不過說笑,竟害她哭得如此慘烈。

  「喂,我說笑的,沒摔斷啦!」他忙解釋,但腰椎確實疼痛,讓他一時無法直接站起來。

  「嗚……一錢該死……就算想逃離,還是害了少爺……一錢不該出生在這世上,剋死爹娘,還害慘少爺……嗚……」她癱軟在地,哭得不可遏止。

  「一錢!」皇少風大喊一聲,「過來扶我起來!」

  沒料到她會瞬間情緒崩潰,他後悔不該說玩笑話。

  毛一錢被他的聲音嚇到,終於暫止了號哭聲,淚眼朦朧看向他。

  「沒撞斷,只是傷勢還沒復元,一時撞疼而已,你別哭,我沒那麼脆弱,被你一推就廢了。」皇少風說明,一手扶著牆壁試圖站起身。

  毛一錢趕忙爬到他身邊哽咽道:「少爺沒撞斷腰椎?」

  「沒有。」他強調。

  沒料到她竟一把圈抱住他腰際,害他無力起身,只能再度坐靠在地。

  「少爺對不起,一錢真的不是故意害你受傷,嗚……」她又啼哭起來。

  「我知道,我沒怪你。」他伸手拍拍她哭顫的肩,順勢將她摟抱在懷裡,心疼的安慰,「別哭,沒人怪你。」

  「一錢喜歡少爺,不想害少爺……更不想離開少爺……可……可一錢竟是少爺的煞星……」她說得心碎。

  「胡說八道。」皇少風輕斥,不許她自卑地輕蔑自己。「你才不是我的煞星,更不可能克父母、克丈夫,我娘只是一時迷信,你別聽她胡言亂語。」

  「一錢也不願相信,可一錢是真的給少爺、給皇家帶來災禍……」

  「那是意外。」他再次強調,「跟我回去,不許再用這理由出走。」

  「一錢想回去卻不能回去,若繼續留在皇府,只會為少爺帶來更大不幸……」她嗚嗚咽咽,傷心欲絕。

  知道他出門找她已令她感動不已,卻無法跟他回去,她就是心裡再痛苦,也不願害他再遭遇一次不幸。

  「一錢,你是怎麼了?」皇少風繃起俊容,不滿她的自怨自艾,「你要因我娘幾句話就否定地自己,認為自己只會為他人帶來不幸?」

  她仰起臉蛋,滿面淚痕的望著他,顫聲道:「因為……一錢愛著少爺,少爺在一錢心中比一錢的命更重要,一錢不敢賭……不願再害你受到任何傷害,不管是意外或真是一錢命中帶煞,一錢都無法不內疚……」

  她不要他為她受傷,她寧願受傷的是自己,她心裡就不會如此難受。

  「傻瓜。」皇少風抹去她滿面淚液,心疼她的單純,「我是男人,保護心愛的女人有什麼不對?若你在我眼前受傷,我才更要自責內疚。」

  「啊?」她眨眨眼瞠眸,懷疑自己聽錯了,「少爺說什麼?」

  「我愛你,你不知道嗎?」他決定向她好好坦承情感,不再讓她自卑退縮。

  她瞠大雙眸瞅著他,搖搖螓首。

  「真不知、假不如?」他伸手捏捏她秀鼻,再輕觸她唇瓣,「若對你沒感情,我怎會吻你?」

  他不認為她真對他的感情毫無感受。

  她輕抿唇瓣,想起他曾經的招喚,雙頰染上一抹紅。

  「原本……以為少爺對一錢有些好感……可後來……後來……」她聲音斷續。

  「後來怎樣?」

  「少爺一直在找凝香姑娘丟失的龍紋香囊……你雖說對她沒情愛,可你其實心裡仍只戀慕像她那般美好的女子,她不僅貌美、才華洋溢,更溫柔婉約,難怪定少王爺跟你都心儀著她……」她細聲道。

  那日在醉月樓,路凝香為她烹茶,柔聲安撫她焦慮的心緒,路凝香的美好令她不僅嫉妒,更多傾慕,連她一個女孩都喜歡像仙子的她了,更遑論男人。

  「原來你一直誤解我去湖邊尋失物的事……」皇少風輕歎口氣。難怪自中秋遊湖後她就有些不對勁,他卻疏忽了。

  「我不是找凝香遺落的香囊,先前華安也誤會了,把漁翁撈到的香囊呈給我,那只龍紋香囊我早讓華安送去給允齊了。」

  「呃?」毛一錢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允齊跟凝香早就互訴情衷,我卻是直到前陣子買下凝香初夜權之後,才發覺允齊對凝香藏有著深情。

  「一直以來,我只是欣賞凝香的才情,單純視她為知己,自然歡喜成全他們二人,雖說他們因身份懸殊,這份感情還未能明朗,但我相信允齊自會護衛他所愛,而我對凝香絕無半點男女情愫。」就算解釋一百遍,他仍要向她清楚強調。

  「我費心費神要打撈的,不是凝香的香囊,是某個可愛女子送我的定情之物。」他笑著探手往懷裡掏。

  毛一錢聽了,心一窒。

  皇少風心裡在意的不是路凝香,是另一個女子?

  下一瞬,就見到他攤放在大掌上的錦囊,她瞠眸驚詫。

  「這、這是……是一錢給少爺的鈴鐺錦囊!」看見那歪歪扭扭的繡紋,不像龍紋倒像條蜈蚣,她驚愕之餘,對自己掘劣繡工更感到丟臉。

  「如果我一開始不強調是龍紋,形容為蜈蚣,也許不需花那麼多日打撈,早能尋獲了。」他輕笑。

  「少爺……把這東西帶在身上?」她抬眸問他,心情激動,眼眶霎時又盈滿淚霧。

  她曾以為她給他的當下就被丟棄了。

  「雖說這龍不像龍,蜈蚣不像蜈蚣,但好歹是你第一次用心繡縫的東西,我只能收下。」他笑說。

  雖然收到時他有點無奈、有些嫌棄,卻無法丟棄,還莫名地從此隨身攜帶。

  「可……可少爺走路沒有鈴鐺聲呀!」她困惑。

  之前她將鳳紋鈴鐺錦囊掛在胸前,一走路便會發出清脆響聲。

  「我用碎布將鈴鐺口堵住了。一個大男人走起路來身上發出鈴鐺聲,像話嗎?」他俊眸橫她一眼,語帶抱怨。

  不過她身上繫著鈴鐺時,走路或奔跑發出清脆聲響倒還頗可愛的。

  她聽了心莫名熱燙,兩串晶淚潸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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