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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裘夢    


  「隨便做些爽口的就好。」

  「嗯,我去吩咐。」紅袖端著水盆出去。

  不一會,又匆匆走了進來。

  「怎麼了?」她眉梢微挑。

  紅袖的表情歡喜中透困惑,「聽府裡的人說,下午宮裡有旨意傳來,把嬤嬤召回去了。」

  任盈月也不由得訝異了,「召回去了?」

  紅袖用力點頭。

  她不禁蹙眉。那個男人做了什麼?

  見主子沉吟不語,又沒別的吩咐,紅袖想起晚膳的事,便又走了出去。

  陸朝雲進來時,任盈月斜坐在榻上,半托著腮似乎在想事,又似在發呆,他見狀不禁笑了下,快步走了過去。

  「娘子。」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瞼,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他也不生氣,只是俯身拽起她,然後坐到榻上,將人摟入懷中,湊到她頸側吻了一口,「多時未見,娘子的氣色好多了。」

  「嬤嬤回宮了?」

  「丞相府沒打算替她養老。」他說得一點不客氣。

  任盈月彎了唇線,沒表示意見。

  「你沒有話問我嗎?」

  她拍開他不老實的手,微微直起身子,聲音帶了點不悅,「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歎氣,「算起來,我與娘子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但竟然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面了。」

  有半個月了嗎?如此說來,那嬤嬤倒也算是不辱長公主之托,在此期間居然真的沒讓陸朝雲有機會跟她見上一面。

  眼珠轉了下,任盈月不禁有些好奇了,轉身看他,「你做了什麼讓皇上下旨召人回去?」

  陸朝雲俊眉輕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想知道?」

  她老實的點頭。

  一把又將人摟回懷裡,他湊過去在她唇上偷了個香,這才笑道:「晚上再說,娘子這會還是先把藥浴泡了吧。」

  任盈月頓時嘴角微抽。她差點了今天是泡藥浴的日子,而下午睡得久了,時間便往後拖了。

  只是——視線落到眼前明顯不懷好意的男人身上,她心裡抖了下。他的眼睛就像荒林中餓了許久的狼一般,閃著森森幽光。

  「我有件事想同相爺商量。」

  「商量什麼?」他配合她轉了話題。

  「先前我身子太差,歸寧之日也沒能回府拜見父母,最近身子好些了,想在這幾日回去看看。」

  他點頭,「也是,本該過府一趟的,索性就明天吧。」

  任盈月眨了下眼。

  他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婚後首次回娘家原該由為夫陪娘子一道的,難道娘子還想自己一人回去不成。」

  她是這樣想的,不過,看來是不成的。

  心裡微微歎息,但她也沒有過於糾結,「是我想得不夠周全,還好相爺思慮周到。」

  你不是想得不夠周全,是根本沒有那個意識。陸朝雲並未把話說透,想著夫妻相處時日還長,不急於一時。

  「還是先藥浴吧,」他看向外間吩咐,「讓人把藥水提進來。」

  外頭有人應聲。

  看著下人將藥水一桶桶提到屏風後,任盈月的心反而意外的靜了下來。

  只要他們還是夫妻,有些事總是避免不了的,而無法避免的事,不如便順其自然。

  看到一切都準備好了,她便從榻上下地,站穩後,側頭看了他一眼。

  「我泡藥浴時間不短,相爺若有事便先去忙。」她頓了下,轉過了臉,「其他的事晚上再說吧。」

  陸朝雲一直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此時唇線不由得微微上揚。只要心裡不再排斥,那麼早晚他總能得到她的心的。

  「其他的事?」他意味深長地問。

  任盈月逕自往屏風走去,輕淡的聲音傳來,「相爺心心唸唸的事換了嗎?」

  他神情大悅,笑道:「沒忘,既是心心唸唸,又怎麼可能輕易更改呢。」

  她的手用力攥緊。

  「那娘子就專心泡浴好了,為夫回書房處理一些事,一會一起用晚膳。」

  「好。」

  在他走後,任盈月走至屏風後面,將衣物一件件脫下,然後赤身踏入浴桶中,整個身子下巴以下全部浸入藥水中,靜心屏息運功,讓藥力得以更好的吸收。

  ***

  桌上的大紅燭突兀地爆了一個燈花,屋裡乍然明亮了一瞬又恢復如常。

  任盈月倚靠在床頭,目光落向擋著輕紗的窗口。

  她泡完藥浴出來,就聽說他被衙門的人匆匆叫走,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想來朝中是出了大事。任盈月搖頭輕歎。本來她以為今夜一定要跟他做名副其實的夫妻,結果人算不如天算。

  食指摩挲在下巴上,唇線微微帶了一抹嘲弄。這世上的事,總是這樣出乎人意料之外。

  當年那些人以為他們斬草除根,孰料她偏偏逃出生天。

  她與那人訂下十年之期,最後他步步算計,料定她必死無疑,就連她自己也覺得絕無生機。結果,她絕處逢生。

  回首這些年的遭遇,任盈月心頭泛起難言的苦澀。一路走來,她嘗遍了人情冷暖,滿心創傷,一身孑然。

  目光移到高燃的紅燭上,睡意全無的她索性披衣下床,到窗前佇立。

  到底朝裡出了什麼事?

  心思不自覺地就轉到深夜未歸的陸朝雲身上,秀眉微蹙,輕輕地歎了口氣。

  廟堂與江湖,有時是一樣的波詭雲譎。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紅燭燒到盡頭,而天色也漸漸發白。

  她竟是一夜無眠。

  清晨,紅袖推門起來時,大驚失色,「小姐,你怎麼站在窗口?」

  再朝床看了一眼,立時明白她在這裡站了多久。

  「小姐,你的身子才剛有起色,怎能這般不注意呢?姑爺一夜未歸,想必是朝中有事,你不必這樣憂心,我一會去問總管,讓他派人去打聽一下就是了。」紅袖一邊扶她到床邊坐下,一邊帶了幾分抱怨的說。

  早知道就不聽小姐的話先下去休息。

  「我沒事,就是想事情出神忘了時間。」

  「小姐——」紅袖十分不贊同。

  「早膳備好了沒有?我餓了。」

  雖然不滿小姐轉移話題,但她更捨不得讓她挨餓,「奴婢這就去端飯過來。」

  「嗯。」

  用過早膳,任盈月便道:「我們一會回任府。」

  紅袖立刻吃了一驚,「小姐,你今天回府。」

  「對。」

  「可是,」紅袖皺眉,「姑爺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她神情並未有太大變化,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朝堂上的事便是我知道了,也是插不上手的,不如只管自己的事就好。」

  紅袖想想也是,便不再勸說。走到她身邊,幫她梳妝打扮。

  「小姐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還是有些不放心。

  任盈月拍拍她的手背,「我沒事的。」如果不是長公主和那位嬤嬤的出現,她的「病情」也不會起變化。

  裝病對她來說雖然容易,但整日躺在床上扮病弱,也真的不是件讓人喜歡的事。

  等乘轎回了任府見著母親,任盈月終於知道為什麼嬤嬤會被宮裡下旨召回。

  半個月來,御史言官從零星的摺子,到最後形成大規模的上書,諫的便是官員們的操守問題。

  從各家大臣不修德行的缺口切入,最後矛頭指到皇帝身上,扯到皇宮不思替皇上保養龍體,一逕狐媚爭寵,使得陛下近來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出仕為官者,幾乎個個八面玲瓏,心比比干多一竅。

  頭腦精明的便那麼一想二想的,然後有人豁然開朗,被指最狐媚惑主的那位皇宮妃子向來與長公主走得極近,聽說指派到丞相府去的那位嬤嬤還是該妃推薦的。

  於是,一切真相大白。

  到這個地步,皇上自然也明白自己臣子的意思為何,便順水推舟地召回了人。

  他過於干涉臣子的後院,也怨不得被臣子投桃報李一番。

  雖然這場風波自始至終陸朝雲都沒有出過頭、發過言,但這事可謂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第4章(1)

  宮門外停著上百乘轎子、馬車,結束早朝後,文武百官陸陸續續從宮內出來。

  書安在人群中梭巡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看到後就趕緊走了過去。

  「相爺。」

  「出什麼事了?」

  「夫人回娘家去了。」

  陸朝雲眉梢微挑,側過身,目光立即捕捉到一抹瘦高的身影,嘴角一勾,幾個抬步走近,溫潤淡雅地開口,「岳父大人。」

  正跟身邊官員說話的任清源,當下只覺得背脊涼了一下。自從跟這位丞相大人結了親,只要他正式有禮地喚他一聲老泰山,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事。

  「陸……」他習慣要稱陸相,在接收到對方的目光之後,明智地改了口,「賢婿。」

  陸朝雲拱手道:「一直無暇去拜望岳母大人,今日得空,便同岳父一道過府拜見吧。」

  他們這對翁婿之間的疏淡有禮的百官中早已不是秘密,許多人在私下揣測著兩家結親到底其中藏了什麼隱情。

  任誰看,任大人都是一副百般不中意這位丞相女婿的樣子,再加上宮裡那位讓人頭疼的長公主,這齣戲就更熱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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