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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唐絹    


  胸口埋著難解的心事,這幾天又被某人毫無節度地需索著,她全身疲懶酸痛,很快就累得上榻小歇。

  不知睡了多久,她幽幽醒來,一睜開眼睛,便瞧見自己的貼身丫鬟欲言又止地立在榻邊瞅著她。

  「小綠,你站在那兒做啥?」她眨眨眼,確定不是幻覺眼花,笑著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已經是酉時,天都要黑了。」小綠一邊服侍主子著衣,一邊訥訥開口。「小姐,章姑娘她……還跪在花廳哭哪!」

  「什麼?她還在……」何若瑤大吃一驚,差點摔掉了手中的梳子。她萬萬沒有預料到,章彥秋會如此執意要見自己。「你難道沒跟她說,我不會見她嗎?」

  「我說了,還勸了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肯走!」小綠苦著一張臉。章彥秋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她實在看不下去。

  怎麼辦?彥秋是不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才不得已非對她說謊不可?自己是不是誤會彥秋了?何若瑤腦中一團混亂,心裡十分動搖。

  「小姐……她的雙眼都哭腫了,還跪了這麼久,看起來真的好可憐……」小綠也為章彥秋求情。

  何若瑤左右為難,躊躇許久才拿定主意。「好吧,我就見見她。」反正,要不要原諒她是另一同事,至少別讓她繼續折磨自己了。

  跟著丫鬟來到花廳,一邁過門檻,何若瑤便見到跪在正中央,無聲啜泣的章彥秋。

  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章彥秋立刻抬起頭,紅腫的雙眼又重新溢滿淚水。

  「若瑤……」她爬過去,抓住何若瑤的裙擺不放,哽咽地道:「對不住!我對你撒了不該撒的謊……請你原諒我……」

  何若瑤撇開臉,強逼自己不要看她。「我現在還不能平心靜氣同你說話,你先回去吧!」

  「不,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走!」章彥秋驚恐地拚命搖頭,更多淚珠從腮旁滾落。「如果連你都不理我,那我也不想活了!我只有你這麼一個知心好友啊……」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騙我?」河若瑤也紅了眼眶,心痛地質問。

  「我太過仰慕季公子了,才會一時鬼迷心竅,模仿他的筆跡,假裝我倆之間有來往……」見她有所動搖,章彥秋趕緊擠出更可憐卑微的表情。「我知道錯了,若瑤。其實說完以後,我非常非常後悔,想要收回那些話,又怕你會瞧不起我,才會一錯再錯……」

  跪在地上的女人語氣神情看來皆十分誠懇,令何若瑤原本就鬆動的決心,更加猶疑不定。

  她凜著臉,嚴厲地要求女人的保證。「我要你發誓,發誓永遠永遠不會再這麼做了!」終究還是心軟了。

  章彥秋喜出望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就原諒自己。

  「我發誓、我用我的性命發誓!」她怯怯地抬頭問道:「那……咱們今後還是好姊妹?」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何若瑤咬著下唇,其實心裡已經原諒她了。「先跟我回房裡去上藥吧!你的膝頭一定都腫了。」

  一聽見「回房」這兩個字,章彥秋馬上垂下眼睫,掩飾自己太過張揚的喜悅。

  這次是她太過大意,才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幸好姓何的女人天真到像個蠢蛋,她才能力挽狂瀾,得到全新的機會。

  任丫鬟的扶持下起身,章彥秋一拐、一拐地跟著何若瑤回房,眸底那道陰狠的譎光,一直沒有散去……

  ***

  「咦?!怎麼不見了……」

  一大早,何若瑤便對著某個箱子喃喃自語,訝異的表情中帶著點慌。

  「怎麼,什麼東西不見了?」著好衣衫的男人從後頭摟住她,親暱地吻著她纖細的頸子。「我幫你找。」

  「不、不用了,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她有些不自然地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出門。」

  嗯?很可疑喔……季熙鵬淡淡地審視她的神情,最後還是沒有戳破。

  「不必了,你多休息吧!我自己出門就可以了。」他將懷中的佳人轉了個向,寵溺地灑下許多細吻。

  「別鬧了。」她被他心口不一的舉動逗笑,忙推開他不規矩的大掌。「我還是送你到——」

  「少爺,大廳有貴客來訪,說是有急事相談。」季左驀地輕敲房門,徹底破壞室內的旖旎氣氛。

  「嘖,打哪來的程咬金?他最好真有十萬火急的要事!」季熙鵬惱火地昨舌,不情願地放開懷裡的溫香暖玉,將滿肚子無處排解的慾火相怒氣,都算在那個壞人好事的「貴客」頭上。

  「快去吧!」何若瑤好笑地推他出門。「會這麼早登門拜訪,想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時在大廳等著的兩位貴客,帶來的不僅是要緊的大事,對她而言,還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季熙鵬不悅地疾步走向大廳,便與一對年輕的男女打上照面——

  年輕男子他還識得,正是上任不滿一年的縣官章彥冬,但一旁那位相貌與男子有些神似的姑娘,他就沒見過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腦中驀地閃過一道靈光,霎時明白了那位姑娘的身份。

  她就是章彥秋?季熙鵬冷冷地打量那個垂首斂目的婉約姑娘,心裡對他們的來意也已有個底。

  「季公子,早啊。」察覺他的注視,章彥秋立刻娉婷溫馴地福身問候。

  他撇開臉,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客套話,對她刻意示好的舉動視而不見。

  「縣官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請上座!」他命人奉上茶水,才慢條斯理地問道:「請問大人一早光臨寒舍,究竟有何貴事?」

  章彥冬也不急著揭牌,一派悠閒地晶茗,半晌才道:「聽聞季公子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是真的。」他爽快地回答,懶得跟他們迂迴繞圈,只想快快打發他們走。

  「聽說,那戶人家已經失蹤約莫十年了……」章彥冬清明的嗓音在大廳中朗朗響起,卻莫名地令人感到不快。「若是某日那位與公子定下婚約的姑娘回到洛陽,季公子又該如何相認?」

  他的問話,讓季熙鵬忍不住挑了挑眉。「……自然是以那時交換的信物來相認辨識了。」

  不對勁!這兩人的表情都太過篤定,連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都讓他腦中不斷響起警訊——事情真的不太對勁!

  「是麼?」彷彿看出他的警戒不安,章彥冬優雅地笑了。「那麼,當年公子和那位姑娘交換的信物,可是這個?」

  語落,男子由腰帶裡掏出的,竟然正是原本該藏在何若瑤衣箱裡,今早卻不翼而飛的飛龍玉珮!

  第9章(2)

  季熙鵬臉上平靜無波,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絲毫末變,像是對信物會落在他們手中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季公子,這枚玉珮可是您當年定親的信物?」問話的人依然是章彥冬,章彥秋則一逕文文靜靜地聽著,眼觀鼻、鼻觀心。

  他大略地將章彥冬手中的玉珮掃視一遍,點點頭。

  「確實沒錯。」不消他仔細檢查,光瞧這對兄妹郡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就知道玉珮一定是真的。「但有一點令季某十分困惑,與我定親的姑娘是獨生女,並無兄長——」

  「彥秋不是我的親手足。」章彥冬收妥玉珮,面對男人尖銳的質問,態度仍舊溫文。「十年前家父偶然救了倒在路邊的她,因為她不記得任何事,又乖巧聽話,就收留她當養女。」

  「我知道了。」季熙鵬似笑非笑地道:「不過,婚姻大事,季某還得跟家中高堂商討商討。還請稍待數日,季某一定會給個令兩位滿意的答覆。」

  「那麼,咱們今天就先告辭了。」章家兄妹也不猴急,相偕翩然離開。

  目送他們遠去後,男人驀地扯起一抹老謀深算的淺笑,隨即三步並作兩步,火速奔回房裡——

  「你的玉珮呢?」他握住何若瑤雙肩,劈頭便問:「不見了是不?!」

  「對、對不起……」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揭穿,她結結巴巴地回答。

  「昨兒個你讓誰進房裡來了?」見她目光閃爍,他瞇起鷹眸。「是章彥秋那個女人?」不待她言明,他就能篤定自己的猜測無誤。

  虧他再三警告,這小妮子居然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這筆帳,他可得好好地算一算——

  「你的意思是,玉珮是彥秋偷走的?」何若瑤難以置信地搖頭。「不會的!也有可能是我上回拿出來賞玩時,放在別的地方了……我……」她越說越心虛。

  「你可知道,剛才看見那女人帶著她的縣官大哥,手裡還拿著咱倆的信物要逼我接受時,我有多震驚難受?」只是,他斜勾起唇瓣,一點都看不出有何震驚難受。「我要你不准再跟章彥秋碰面,你明明跟我保證過了不是?」

  「你說什麼?彥秋她?」何若瑤被男人的話狠狠捅了一刀,壓根沒多餘的心神去注意他的表情。「我以為她真的知錯了,我是這麼地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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