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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寄秋    


  看他一身夏威夷襯衫、海灘褲、藍白拖,腕上戴著早就退流行的鑲金勞力士手錶,段天軍會心一笑。

  這人活得真瀟灑,他想。

  「鍾璧,別顧著聊天,開始工作了。」他們可不是來玩的,是負有重任的。

  「是的,妹妹。」是該認真了。

  身體很壯的鍾璧輕而易舉地扛起五十公斤的箱子,箱子一拉開,取出造型奇特的器具,他一個人這邊接線,那邊卡栓,很快便弄出一個類似遠照鏡接收器的東西,鏡頭還能調整方位,放大倍數,把收錄的聲音放出來。

  儀器很大,佔了三分之一的客廳,沙發、茶兒什麼的都得往旁邊移去。

  「妹妹,看到了嗎?」鍾璧動手喬位置。

  「沒有,再往上調一度,偏左……等一下,好像有什麼晃過,往下挪個半度……對,停在那裡……」黑色的一團濃霧,濃霧中似乎有什麼要走出來,一點點成形。

  在旁人看來,鏡頭裡是一片由左上而右下的斜線,畫面接近灰白色,時而一閃,時而多出幾條橫線,什麼也沒有,空空的像壞掉的電視。

  可是夏春秋卻清楚地看見黑霧中走出一名女人,腰身很細,腿很長,側面向著天空的方向,迎著風,風吹動她的長髮和絲織長裙,長髮與裙擺波浪般地往後飛揚。

  突地,女子像感覺有人在看她,緩緩轉過身,絕美的容顏盡在眼前。

  ……安娜!

  對,來找我,不要讓我找上你。

  安娜一轉身,消失,露出她身後一片墓園。

  「怎麼了,小夏?」她臉色發白,冷抽了口氣,是看見什麼?

  「是……安、安娜。」夏春秋的手腳不自覺地打起擺子。

  「又是她。」陰魂不散。

  「她讓我去找她。」她連續做了三個深呼吸,把驚惶的心情平復下來,不再怕得發顫。

  「不去。」鍾璧忿忿的甩頭。

  「不去不行,小明在她手上。」也只有安娜能無聲無息的將孩子偷走,她出入民居如入無人之地。

  鍾璧齜牙做出大啖鮮肉的饕餐狀。「我咬死她成不成,朗尼不是信誓旦旦說她被禁足了,怎麼還能逛大街,哪兒都去得了!」

  「說是那麼說,誰能保證她真會乖乖禁足。」

  「死……他們的話根本不能信,十句有八句是糊弄人的。」他把賽巴斯克也算在內,讓她自個兒留神些,別放太多感情了,一個安娜她就吃不消了,多來幾個找碴的,她還是乾脆移民外太空吧!

  有段天軍在,鍾璧沒把「死神」兩字說出口,不過他一直在他們四周走動,聽著他頗有內情的「專業術語」。

  「你們要去哪裡?」

  「墓園。」

  「你不能跟。」

  前者是男聲,後者是女音,夏春秋與鍾璧互視一眼,有默契的決定段天軍得留下,不能同行。

  一來,他們要對付的是曾是死神的安娜,雖然她已被奪去死神資格,相伴數百年的索魂剪也毀了,可是誰曉得她還有多少實力沒有施展出來,他們都自顧不暇了,無法再分心保護另一個人。

  二來,必須要顧及呂稚明的安全,他被藏於何處尚不知,與其說段天軍是個幫手,還不如說是個累贅,對靈異全然不懂的他恐會淪為對方的肉盾,讓他們綁手綁腳,百般顧忌。

  但是段天軍哪肯聽人勸。「那是我的外甥,他現在一定很害怕,我若不能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陪著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姊姊、姊夫……」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叫人無從拒絕,在他溫和的暖男面具底下,其實是一頭狂妄傲世的公獅,獅嘯聲一起傳揚數百里,令百獸驚顫,萬鳥齊飛……

  一行人來到墓園時,已經是有些陰氣森森的傍晚了,雖然還有日照餘暉,可是照在一座墓碑上更顯得陰氣逼人,彷彿那日落時分的餘光是晨起的朝陽,睡在地底下的亡魂就要起來伸伸懶腰了。

  除了大型的災難現場、醫院,就數墓園的鬼最多,站在入口處,夏春秋面露驚懼的嚥了口口水,朝太陽男鍾璧靠近。

  「為了你好,你不能進去,就在外頭等吧,一會兒我把小明送出來。」她真的沒把握護得住段天軍。

  「好。」

  看她害怕又強裝無懼的神情,段天軍怔了一下,好笑她的膽小,又心疼她的逞強,他不想成為她肩上另一股壓力,因此順勢一應讓她安心,不用再承擔一份責任。

  果不其然,那一聲「好」一落下,夏春秋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鍾璧,你不能離我太遠,我會怕。」好多好多的鬼,在自個兒「家門口」一臉好奇的望著他們。

  誰呀?那麼不怕死到墓園玩。

  嘻嘻,一男一女,不會是來約會的吧?

  哈!要不要裝鬼嚇他們?好久沒見人嚇得屁滾尿流。

  豬,你是笨死的嗎?你就是鬼還裝什麼裝。

  啊,對喔,我是鬼,死太久都忘了自己是鬼……

  咦?那個小姑娘好像看得見我們?

  是嗎?我們去鬧鬧她……哇!好強的陽氣,我頭好暈,得趕緊回去睡棺材,補充點陰氣……

  「知道了,全替你擋了,自個兒跟緊點,別落單。」鍾璧無意識的揮手是想趕走朝他飛來的蚊子,誰知那一揮,左右兩側發出慘叫聲,一片鬼倒下,看得夏春秋都笑出聲。

  當然,鍾璧聽不見慘叫聲,他只瞧見身邊的女人莫名發笑,心裡嘀咕著有好笑的事也不跟哥哥分享。

  「左邊,那有一座水池,越來越近了,她、她在那裡……」夏春秋抖著唇一比,水深不過膝的小水池赫然出現眼前。

  風,有點冷。

  第12章(1)

  「你來了。」

  虛無縹緲的聲音如風聲,又彷彿千年古井傳出的輕歎,由遠而近,幽幽散開來。

  「孩子呢?小明在哪裡?」

  咯咯咯笑聲響起,「自己來找呀!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來了,就為了一個別人的孩子。」

  人類真是愚蠢,小小的活餌一放下就上勾。

  「別人的孩子也是一條命,沒真正愛過人的你是感受不到的,你也永遠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可憐又可悲,除了驕傲外,她還剩下什麼。

  夏春秋的話戳中安娜心中的傷口,她目光一沉的從暗黑中走出。「你真不怕死,一再挑起我的怒氣,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樣嗎?」

  「鍾璧,現形藥水。」那是燒肉便當配的。

  「好。」

  十盎司左右的小瓶被打開,鍾璧各在雙眼滴上一滴藥水,閉上眼睛默數了二十秒,然後睜開。

  現形藥水顧名思義是讓各種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現形,這極為珍貴,以上百種古怪藥材以及夏春秋的血,她的一碗血只煉出10CC的血精,融在藥材裡製成。

  將藥水點在眼睛便能見鬼,一次一滴,一滴的功效維持半小時,用多無效,多用會導致暫時性失明。

  「你看到了嗎?」是否和她見到的景致一致?

  「呼!這女人真漂亮,美得跟洋娃娃一樣,妹妹呀!你跟人家真是沒得比,賽巴斯克是瞎了眼嗎?怎麼捨她就你。」這臉蛋真精緻,是做出來的嗎?

  「你是誰?」安娜問。

  「鍾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怕追殺。

  「好眼光。」懂得欣賞她的美。

  「不客氣。」他還有點鑒賞眼光。

  「可是你還是得留下,當她的陪葬。」誰叫他交錯朋友,錯把糞石當美玉,與她為敵。

  「要被埋葬的還不知是誰呢,你這話說得太早了。」

  「呵呵,你不知道死神是永生的嗎?就算你屍骨成灰,我依然貌美如花。」安娜皓腕輕揚,天空竟下起片片雪花,六角結晶的雪花是暗紅色的,如同凝結多時的血。

  「你不是被除名了嗎?還有永恆的生命?」難道朗尼又騙他們?除任的死神跟卸任的總統一樣享有隨扈和退休金。

  絕美的臉一變,露出猙獰的尖牙。「是誰害我的,是你,是你們,你們讓我成為家族的恥辱!」

  一旦不再是死神,她的容貌會衰老,像人類一樣一日一日老去,最多不到百年,她會因身體衰老而死去,最後什麼也沒留下,如煙般的散去,世上再無安娜。

  死神沒有靈魂,他們本身就是魂的一種,一旦魂飛魄散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不會投胎,不會轉世,不會重生,只留一抹意識幽幽蕩蕩的飄著,直到它被大自然同化。

  「鍾璧,小心!」

  美麗的紅雪花忽地變成殺人利器,旋轉著朝鍾璧飛去。

  「你小心自己才是,別把劍胡亂插進我小腹。」拿著武器的女人真可怕,揮來揮去搞花式。

  鍾璧像頭皮厚的大水牛,霍地站開馬步,他一個大吐氣,飛來的血色雪刃竟如融化般一滴滴的滴落,猶如秋天的小雨,滴濕了一座座墳頭。

  哎呀!下雨了。

  笨,是人家在鬥法。

  真厲害。

  走遠點,免得被波及。

  可是我的墳在這裡……

  那……叫子孫移墳唄。

  小鬼打架,路人遭殃,幾隻住在水池附近的鬼無奈的交頭接耳,嘰哩咕嚕說著鬼話,看到自家門口淹水,鬼臉一皺,欲哭無淚,他們可不可以申請災後理賠呀,這算是受災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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