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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黑潔明    


  驚愕浮現她的眼,他感覺也看到她輕輕的抽了一口氣。

  微惱地瞇眼,阿浪撇開視線,抬手將濕透的黑髮往後撥。

  「那是……很危險的工作……」她啞聲說。

  他沒有否認,只是肌肉緊繃。

  「你應該裝不知道。」他拉回視線,擰眉看著她,粗魯的道:「有時候就算不小心看見了什麼,你也應該禮貌的當做沒看到。」

  她錯愕的瞪著他,然後尷尬的喃喃道:「抱歉,你說得對。」

  如茵垂著眼,閉上了嘴,三秒後,卻忍不住再次脫口:「我平常不會這樣,但你差點死掉……」

  「我沒有。」他打斷她。

  窘迫浮上小臉,她有些僵,然後說:「對……對不起……我我想我好多了,我還是起來好了……」

  她說著鼓起勇氣,撐著浴缸邊緣起身,但手腳卻虛軟無力的抖顫著,無法穩定的撐起自己,正當她以為自己會很慘的摔出浴缸,或跌回他身上時,他已經咒罵著髒話,從水裡起身,抽了一條浴巾,穩穩的將赤裸的她包裹住,打橫抱起。

  「媽的,你這女人有沒有這麼頑固!」

  她抽氣,只覺得丟臉。

  但他一邊咒罵著,一邊抱著她跨出浴缸,走回臥房,將她放到床上,讓她坐在床尾。

  「不准起來!你敢動一下試試看!」懶得再當好好先生,他凶狠的命令威嚇著,然後轉身回到浴室。

  如茵震驚的看見他背對著她,旁若無人的脫掉了那條濕透的內褲,抓了另一條浴巾圍住了健美的腰臀,又拿了一條乾淨的毛巾,轉身走了出來。

  她緊緊抓著身上的浴巾,張口結舌、滿臉通紅的瞪著他朝自己走來,然後開始幫她擦頭髮。

  雖然一臉凶狠,但他動作溫柔異常。

  水珠從他胸膛與結實的腹肌上滴落,慢慢浸濕了他腰上那條毛巾。

  在那一秒,她真的有些擔心它會當著她的面掉下來。

  不敢再看著它,她將視線稍微往上移。

  他的身材健美,腹肌線條分明,但有些深淺不一的疤痕烙在上頭,她心口一緊,想起剛剛那些暴力的片段……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你癲癇發作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教她想起那幾乎已經忘懷的恐怖畫面,全身一僵。

  她的恐懼時這麼鮮明,他幾乎可以聞得到那驚慌的味道。

  「談如茵?」

  戰慄爬上了她的皮膚。

  「沒……大概……我不清楚……」她開口想含糊帶過這個話題,但吐出來的字句卻顫抖得沒有一點說服力。

  「怎麼回事?」他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有癲癇嗎?」

  她閉上了眼,卻只感覺得到從他指尖傳來的關心。

  「有還是沒有?」他問。

  那溫暖的情緒包裹住了她的心,驅散些許的不安,而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人在知道她的能力之後,還願意主動觸碰她。

  她懷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他確實知道,她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然後她曉得,她沒有辦法再對他說謊。

  「沒……沒有……我不是癲癇發作……」

  他挑眉,無聲詢問。

  「太強烈的情緒,會逮住我,有些很不好……我會……我的身體不太能承受……」她緊抓著床沿,喉嚨緊縮。

  「然後?」他追問,知道還有後續。

  「然後……我……剛剛……」她感覺心口抽緊,坦承:「我想我剛剛……看到……感覺到一樁命案……」

  「你開玩笑?」他擰眉。

  「我也希望我在開玩笑……」如茵臉色蒼白如雪,痛苦的看著他,「那不對,以前不會這樣,我沒辦法感應到那麼遠……」

  他鬆開了輕觸她下巴的手,凝視著她,半晌,問:「什麼意思?」

  「她是外國人,兇手也是,我以前只能感應到附近,了不起幾公里……」她看著他,不安的環抱著自己,困擾的道:「但剛剛那……看起來像國外」

  在這之前,他以為自己知道她所說的情緒接收是什麼,但現在,他才發現他錯了,她說她會被強烈的情緒拉過去,如今他才真的曉得,她為什麼需要搬到鄉下來。

  她不只感覺得到瘋子、醉鬼或吵架的情緒,不只會被惡夢影響而已,她可以感應到殺人現場。

  老天,這女人還沒瘋掉,簡直是奇跡。

  她很困擾,而且害怕,她的唇輕顫著,額角微抽著,眼底儘是驚懼,有那麼瞬間,他看見她恍了一下神,恐懼滿佈臉上。

  知道她回想著那樁命案,想也沒想,他張嘴就道:「你說你國中時暗戀我。」

  如茵一怔回神,垂下了臉。

  再一次的,他突兀的打斷她的思緒,彷彿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故意引開她的注意。

  「我不是這樣說的。」她不敢抬頭,只是狡辯著。「我是說喜歡,不是說暗戀。」

  他沒有和她辯論這兩個詞的異同,一邊溫柔的替她擦乾濕發,一邊陳述了一個事實:「你現在還是喜歡我。」

  她啞口,莫名著惱,揪擰著身上的浴巾,死鴨子嘴硬的說:「那……那是在你將我撲倒在地上,還拖著我在我家橫衝直撞之前。」

  雖然語氣強硬,但她的臉又紅了,淡淡的粉紅,淺淺的羞。

  他收回了手,把毛巾留在她腦袋上,走回浴室拿剛剛看到的吹風機。

  透過鏡子,他可以看見,那女人拿毛巾捂著半張臉,在床尾偷瞄他,露出來的小臉還是紅的。

  他喜歡看她臉紅,因為他而害羞。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這個女人受他吸引。

  那讓他心情莫名好轉,但是他沒有表現在臉上,他不太喜歡趨於弱勢,而談如茵的能力讓他不太自在,且明顯少了一點籌碼。

  接觸,重點在接觸。

  她說她已經學會了控制,需要觸碰到對方,才能讀心。

  屠勤也是需要觸碰到物體,才能夠讀取前面的人留下來的殘念。

  某一方面,他其實很想離這個麻煩的女人遠一點。

  他不懂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她很麻煩,為什麼還會在這裡,為什麼會來找她,為什麼還留著,沒有離開。

  她的視線,停留在他的後腰,那裡有著剛滿兩個月的新鮮槍疤。

  狗屎。

  他驀然轉過身,以為她會羞窘的收回視線,但她沒有,那個貫穿他身體的子彈,在他腰腹前也留下了疤痕,她瞪著那地方,臉色微微的發白,然後慢慢拉高了視線,對上他的眼。

  他做好準備面對她眼裡難以掩藏的恐懼與害怕。

  可是,那雙似水秋瞳裡,沒有對他的畏懼,只有……心疼?

  他無法相信,又有點渴望相信,這一點,讓莫名的惱怒霍然浮現。

  矛盾衝突的心情,在胸臆中翻滾,下一秒,化成字句,湧出。

  「你知道,那件事是真的。」

  她沒有問是哪件事,只是無意識的放下了掩著唇的毛巾,黑瞳更深,瞧著他,輕輕點了下頭,柔聲道:「嗯,我知道。」

  這不是應該有的反應。

  他眼微瞇,衝口再說:「我殺了我爸。」

  她沒有流露出丁點驚慌,或者恐懼,連一絲絲都沒有,她只是用那雙溫柔且哀傷的黑眸,凝望著他,再次輕輕吐出三個字。

  「我知道。」

  顯然,她真的知道。

  他瞪著她,雙手交抱在胸前,靠在門框上,張嘴問出困擾他好一陣的問題:「你明明知道,我是誰,曾經做過什麼事,為什麼還喜歡我?」

  「因為,你只是為了保護你媽。」她回答得毫不遲疑。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外面的謠傳滿天飛,他知道話傳得多難聽,什麼樣可怕的版本都有。

  「那麼多的版本,你卻選擇相信我是好人的這一個?」他直起身子,逼近她,無法阻止譏諷的言語飆出嘴,「為什麼?因為你不想相信自己竟然會蠢到喜歡一個殺人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真的是個罪大惡極、不知感恩的不孝子,所以才會犯下弒父的罪行?」

  「你不是。」她抬頭看著來到身前的他,斬釘截鐵的說。

  他火大的低頭,冷冷的說:「你知道,我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你當然有罪惡感。」她眼也不眨的回答:「不然你不會做惡夢。」

  阿浪一僵,半晌,緩緩彎下身,道:「也許我只是害怕報應。」

  她可以看見他眼裡的怒火,還有別的其他。

  「你從來不擔心那個。」瞧著那個憤怒的男人,如茵悄聲指出這個事實,沙啞地道:「如果真有報應,你恨不得,能伸出雙手擁抱它。」

  他屏住了呼吸,眼裡有流光閃動。

  「你父親已經死了,他是罪有應得,而你的母親,她愛你……」他的痛苦是如此明顯,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試圖撫摸他的臉龐。

  他閃電般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碰,但強烈的情感洪流仍從他的掌心流竄而來,痛苦、憤怒、悲傷,沖刷著她。

  「你怎麼知道?怎麼能確定?」他怒瞪著她。

  他握得是如此用力,幾乎捏斷了她的手,但她聽得出他憤怒下隱藏的渴望,她感覺得到他的痛苦與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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