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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春野櫻    


  她謙遜有禮的舉動令凜婆婆愣了一下。

  「妳是西園寺男爵家的千金?」凜婆婆疑惑的睇著她,「似乎跟我聽到的不太一樣……」

  憐一怔,在這之前,凜婆婆聽過什麼關於她的事嗎?

  喔,不,不管凜婆婆聽到了什麼,應該都是關於姊姊西園寺愛的傳聞吧。

  想到這點,她頓時深感不安。

  近年來,一些所謂的新興財閥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都選擇與擁有頭銜卻已經濟拮据的華族聯姻,她猜想伊東家應該也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要是他們知道她只是個冒牌貨,不知會不會生氣,甚至把她趕回家?

  若他們真把她趕回家,且追討付出的聘金跟禮物,姊姊一定會將所有帳全算在她頭上,到時遭殃的絕不只是她一人。雖然悠是西園寺家唯一的兒子,再怎麼樣父親都會護著他,但正在養病的母親卻極有可能成為姊姊出氣的對象……

  「夫人,進來吧。」凜婆婆看著她,「一路上風塵僕僕,妳一定累了。我派人準備好洗澡水,妳先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等少主回來吧。」

  等少主回來?難道她未來的夫婿不在家?他應該知道她今天會到吧?

  憐正思忖著,凜婆婆又喊了她一聲。

  「夫人?」

  「是。」她猛地回神,尷尬困窘的看著凜婆婆,「有勞妳了。」

  她說完,凜婆婆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洗過一個舒服的澡,再吃了點東西,憐就被帶回新房候著。

  這個家真的很大,而且到處都是她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兒,她猜想那應該都是伊東長政從國外帶回來的。

  從商的他,應該去過很多地方吧?

  時間一晃,已經天黑了,但她的丈夫還是不見蹤影。他一定知道她今天會到家,也應該想見她一面,但為什麼至今她還沒能看見他呢?

  晚餐時,女傭端了一大盤牛肉進來,令憐目瞪口呆,打她有記憶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大塊的牛肉,小時候在鄉下,他們的生活過得刻苦,別說是肉,能有碗熱騰騰的白米飯都已是奢侈。

  等進到西園寺家,本以為終於能有好日子過,卻沒想到姊姊視她如眼中釘,讓她過的是連女傭都不如的生活……

  「夫人?」見憐看著牛排發呆,女傭語帶試探地問:「是不是不合夫人胃口?」

  「不是的,我只是想在吃掉它之前,先好好的看它幾眼。」她怯怯地一笑,「我從沒吃過這麼大塊的肉。」

  聞言,女傭一愣,「從沒吃過?夫人不是男爵家的千金,怎麼沒--」

  「喔,我不是那個意思。」怕被人識破身份,她急忙解釋著,「我是說,我們西園寺家烹調牛肉的方法跟這個不一樣。」

  女傭笑了,「那是當然,夫人家的廚子一定不是法蘭西人吧?」

  「咦?」

  「伊東家的廚子是少主從法蘭西帶回來的,做的都是正宗的法蘭西菜呢。」

  憐更驚奇了。來自法蘭西的廚子?真是不得了,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配備」呢。

  「夫人,我叫阿桃,以後就由我來伺候妳,請多多指教。」阿桃說著,逕自幫她把牛排切好。

  她嫻熟優雅的動作,讓憐開了眼界也看得入迷,吃東西時拿著刀叉原本應是很怪異的事情吧?但此刻看來,卻好像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夫人請用。」

  「謝謝妳,阿桃。」憐從沒被人服侍過,感到十分惶恐也不大自在。

  阿桃好奇又歡喜的看著她,「我真是鬆了一口氣。」

  憐正用叉子叉了一塊肉往嘴裡放,聞言回應道:「為什麼這麼說……哇,好好吃喔。」

  阿桃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忍不住掩唇一笑。

  「因為一開始知道夫人是男爵家的千金時,我很擔心夫人是個難伺候的小姐,不過現在我發現……」阿桃慶幸地說:「夫人是位客氣又謙遜的人,一點驕縱氣息都沒有。」

  唉,因為她只是男爵庶出的私生女啊?憐在心裡偷偷苦笑想。

  「對了,伊東先生他……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想到直至今仍未現身的丈夫,憐感到有點不安。

  「我也不知道。」阿桃說:「少主今天一早就去關內了。」

  「關內是什麼地方?」

  「是外國人住的地方。」阿桃一笑,「以後少主會帶夫人去的,那些外國人最喜歡辦舞會了。」

  「喔。」憐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我今天來嗎?」

  「當然知道。」阿桃睇著她,笑得有些曖昧,「夫人很期待嗎?」

  「咦?」她臉上熱了一下,急忙否認,「不是的,我只是對他有點好奇,畢竟我從沒見過他……」

  阿桃微笑地看著她,「少主不會教夫人失望的。」

  「咦?」不會教她失望?

  憐不解,但看著阿桃的神情,她想自己未見過面的丈夫應該是個好主人。

  比起外表的美醜,她更在乎的是他是否有顆溫柔善良的心。

  「夫人就耐心等待吧。」阿桃淺淺一笑,「少主很快就會回來的。」

  高島町二丁目,一柳。

  一柳是位於高島町這個風化區裡最高級的妓館,裡頭的妓女不只姿色超群,才藝更是一流。

  小夜衣是一柳最當紅的名妓,能歌善舞不說,而且還知書識墨,尋常人要見她一面比登天還難。她擁有挑選客人的特權及資格,因此就算有幸見上她一面,也未必能一親芳澤,就算一親芳澤了,也未必能留宿每人香閨。

  但在橫濱,只有一個男人隨時隨地都能見她,那就是伊東長政,因為他是高傲的小夜衣唯一看得上眼的男人。

  「叫八重再溫壺酒進來。」此刻,穿著白色襯衫及西裝褲、頭髮梳得一絲不茍,猶如一名洋人紳士般的伊東長政,將頭枕在小夜衣腿上,慵懶的側臥著說。

  而八重是小夜衣的小侍女,今年才十三歲,家貧的她是長女,底下還有幾個嗷嗷待哺的弟妹,為了養活家人,她的父親只好忍痛將她賣到高島町來。

  「你還喝?」小夜衣低頭笑看著他,嗓音嬌媚,「不好吧?你的新娘子不是在等你嗎?」

  稍早前,佐久間小十郎已經來過一柳,並通報主人新娘子已經抵達橫濱。

  「雖說沒有公開儀式,但今天可是你們的新婚之夜,你還是回去吧。」小夜衣面帶微笑勸著他,但態度並不積極。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對有頭有臉的他來說門不當戶不對,可即使沒有不切實際的妄想,還是難免嫉妒那個幸運的女人。

  不過話說回來,她總覺得他這個婚結得有點詭異。首先,他連辦場公開婚禮的意思都沒有。再來,他居然一點都不急著回去見那個他花了大把鈔票娶來的新娘?

  她感覺他心裡有秘密,藏在他人無法碰觸的心靈深處。

  「讓新娘子獨守空閨,好嗎?」她試探地問。

  伊東長政沉默了一下,閉上眼睛,以低沉的聲音呢喃自語。

  「比起我漫長又痛苦的等待,她這又算什麼?」

  第2章(1)

  憐原本是想醒著等她的夫婿回來的,丈夫未歸,做妻子的不能先睡,這是她出嫁前,那些西園寺家的女傭大姊跟阿姨們告訴她的。

  當然,她們告訴她的不只這些,還包括……男女之間的情事。她雖已是二十三歲的年紀,但因為一直被「關」在家裡,所以對男女之事還十分懵懂,想到要跟未曾謀面的男人裸裎相見甚至做那種事,她心裡便十分惶恐害怕。

  可她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表現,絕不能讓丈夫不悅,只要她把他伺候好,他就會對她的娘家好,那父親及姊姊或許就不會找她母親麻煩。

  為此,她早早就換上阿桃為她準備的睡衣,乖乖地坐在床上等待。

  可是,不論她怎麼等,等到眼睛幾乎快睜不開了,丈夫還是沒回來。

  終於,她忍不住地倒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新房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打開。

  恍惚間醒來,她聞到又濃又嗆的酒味,藉著房裡的燭光,她看見進來的是個高大的男人。

  她嚇了一跳,急忙從床上翻坐而起,本能的抓著被子往自己身上遮掩。

  「你是誰」她驚疑的質問。

  男人砰地又關上門,邊走邊脫去身上的襯衫,直往她逼近。

  她害怕得大叫,「阿桃!阿桃!」

  「妳在喊什麼?」就在她驚懼喊叫的同時,他已經爬上了床,一把抓住她的腳踝。

  她害怕的想掙開他,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昏黃的燭光下,她看見他的臉,那是一張端正,神情卻有些可怕的俊臉。

  他約莫三十歲上下,雖有著一張俊偉瀟灑、英氣逼人的臉龐,但此刻他的眼裡充滿了紅色的血絲,眼神陰鷙又駭人。

  「妳已經落入我手中,誰都救不了妳。」他冷然一笑,手臂一使力就將她拉向自己。

  「啊!」她尖叫著,卻無計可施,此刻的她活像條砧板上的魚,就算再怎麼掙扎也逃不出廚子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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