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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頁     衛小游    


  戴斗笠的男子在眾人鼓噪下,赤足涉水來到冉小雪面前。

  她一身青衫幾乎半濕,鬆脫的長辯子竄出許多髮絲,濕了,黏在她頸項上,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拎著鞋,兩條赤白小腿跟他一樣踩在水裡——

  兩年沒見,她怎麼一點都沒變……那他老是想她會不會因為久未見面忘了他,豈不是想心酸的?

  冉小雪已經聽不見貴兒問了她什麼,她雙手緊握在胸前,想碰觸他,確定他就是……

  沒料到他突地彎下身,將呆傻的她從水中抱起。

  小雪低呼一聲,直覺抱住他後頸,整個人卻像個嬰兒般被鎖在他胸懷裡。

  「扶穩。」他低聲說:「接下來,可以去幽會了吧。」

  冉小雪沒回應,只是緊緊摟著他脖子,雙腿緊緊扣住他的腰。

  他便直接抱她涉水到河對岸,一路走進夾岸的桃花林中。

  直到無人打擾之處,才緩緩放他下地。

  小雪雙足尚未踩地,已喊出聲。「履——唔……」

  他俯下臉,吻住她嘴,不讓她喊出他來。

  不承認、絕不承認他是多次拒她於千里之外,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將她放在心上,卻又忍不住趕路來見她,無論如何也不讓別人有機會搶走她的石履霜。

  此刻他是那個,當著眾人的面,說她若不嫁他鐵定會後悔一輩子的驕傲男人。

  嘴唇忽被吻住,冉小雪訝然瞪大雙眼。

  腰後的手臂將她箍得好緊,氤氳陽光灑進桃林,點綴繽紛落英。柔軟胸脯與他密密相貼,她兀自怔著,沒鬆開手,心跳得好快,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場歡夢。但願不是啊。

  她衣衫微濕,整個人逐漸往下滑落,足方點地,她站不穩,往後倒去,他沒鬆開手,抱著她在地上滾了一圈,衣發上都是香馥花瓣。

  那斗笠偏斜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撥,卻被他及時將手捉住。

  「閉上眼睛。」石履霜啞聲低語。

  不教她拒絕,他已傾身點吻她眼臉,讓她不得不;隨即將頭上礙事的斗笠扔到一邊,腰間汗巾蒙住她眼,確定自己不會被看見後,便安心地吻遍她臉。

  她每開口一回,他就吻她一次,就像過去每個思念她的夜裡,他夢想對她做的那樣。

  他吻她的眉,吻她可愛的鼻尖,吮住兩片蛋殼般的耳朵,還將小巧耳珠含進嘴裡,最後又流連回她芳嫩唇上,佔有她每個喘息。

  有時是淺淺的吻,有時則吻得很深,吻到不知失去理智的人是誰;總之,有人的手鑽進了對方衣衫底下,修長手指撫過柔嫩的肌膚,點起簇簇熱焰。

  冉小雪不覺微拱起身,感覺到他的失控。

  雖然不知道一向冷然的他為何突然爆發了,但天知道,像這樣的失控,一生中能遇到幾次,就暫時任由理智脫韁吧,隨便他對她上下其手。

  今天是桃花節啊!

  他為她不遠千里而來,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第13章(1)

  又一年後,皇朝之北,匡州郡城——

  「讓我先走吧。」

  被一群亂民逼退進廢廟小鐘樓裡的石履霜忽然說。

  與他一道前來匡淄的監察御史正在幫忙搬動桌子擋住門板,聞言,不禁怔了一怔。

  「石大人?」鄭監察不解其意。

  半月前,他接到朝廷命令,奉旨監察匡州的稅務。

  匡州,特別是鄰近東夷的匡淄郡產玉,因此十戶有九戶是玉戶。

  皇朝篤信以玉祭祀,可上通於天,因此中央朝廷與各地諸侯的用玉量非常龐大;開國之時,特別選定產玉豐富的匡地作為朝廷玉戶。

  玉戶只需要定期向上繳作玉、璋、琮……等不同用途的祭祀用玉,就可以不必再繳納春秋兩季的賦稅;但倘若無法依時繳納貢玉,也是要受罰的。

  然而日前匡州以東的玉城匡淄郡守卻上書朝廷,說是匡地的玉產量已大不如前,無法如期繳納應該貢納的玉,希望君王可以暫時免除當地賦稅,並另覓礦源。事情轉到御史台裡,負責東北各州監察的鄭監察便奉派到匡地來一探究竟。

  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司掌朝廷玉戶的冬官府下大夫石履霜。

  原以為只是一樁例行公事,卻沒料到當地郡守曾在新帝即位之初,支持封地就在匡州的東麒侯;新帝即位後,因不滿統治,竟私自扣住應該上繳的祀玉,假傳聖旨加重賦稅,壓搾百姓,甚而將這些罪責全推到遙遠京城中的帝王身上。

  玉戶們被郡守蒙在鼓裡,以為朝廷要他們貢玉,又要額外收稅,對朝廷積怨日深,是以微服按巡的他倆,在不幸地識破身份之際,當地郡守為了隱瞞罪責,竟煽動玉戶拿起刀槍棍棒攻擊他們。

  眼下正是危急時候——

  兩名微服按巡的朝廷命官被一群持刀帶棍的刁民追著跑,被逼到躲進一間廢棄神廟的小鐘樓裡。

  雖說兩人在任官之初,因公務需要皆曾在夏官府受過武藝訓練,但要以二敵百,還是太為難人了。一旦薄薄木門被攻破,亂民湧了進來,他們兩個「朝廷命官」怕就要未婚妻變成「沒命的官」了。

  躲在小樓裡,石履霜道:「鄭大人,你怕死麼?我聽說御史台的人專門彈劾違法亂紀的權貴,性命隨時遭受威脅,因此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被這麼一褒,還能說一聲「怕」麼?有點氣弱的,鄭監察道:「自然……自然是沒在怕的。」

  「可是我怕。」石履霜把「怕」字說得好大聲。「履霜前途正好,死在亂民手裡,是朝廷及千千萬萬百姓們的損失,所以我怕死極了。」邊說邊研究如果爬上屋頂從後方偷偷下地,活命生天有多大。

  然後呢?鄭監察尚不明白石履霜這番話的意思。

  只見石履霜臨危不亂道:「所以,我先走一步,這裡就交給你了。鄭大人,待回頭向陛下稟明這一切後,會讓朝廷給你立一個碑,還會請字寫得最好的學士替你篆碑,想想還真是賺到了。」

  「賺到?」被樓下那些亂民砍死是賺到?

  「可不是?宮裡頭那些學士,有哪個替人寫墓誌收費低廉的?到時帝王下旨由學士草擬碑文,還附加篆寫,全都是免費的啊。還不是賺到,難道還虧?鄭大人喜歡冉谷雨的字吧!履霜必定請來冉學士為大人書碑。」

  鄭監察總算明白石履霜的意思了。

  「換句話說,石大人是認為,與其兩個人一起被無知亂民砍死,還不如一個先擋著,另一個想盡辦法逃出生天,如此一來,起碼還有人可以去求援喊冤?而另一個殉職的,則可以得到免費的墓碑?」

  如今朝廷裡,有兩個人書法齊名,人譽為「冉逸石莊」。

  秀逸者,學士冉谷雨之書字;莊重者,就是眼前這名石大人的字體了。

  雖說他愛極冉谷雨的字,但石履霜的字也是一絕,假如能同時拿到兩人的字,掛在自家廳堂裡……等等!現在可不是思考這事的時候!回神回神!

  「鄭大人不愧是奉旨御史,領悟力真高。」

  這不需要領悟力高,一般人都想得到吧!

  但被石履霜說得好像十分了不起似的。能讓在朝中以陞遷之快,三年之內連升三級,赫赫有名的石履霜開口讚美,鄭監察也不免覺得有些飄飄然。

  飄然歸飄然,還是得問上一句:「除了讓死了會很可惜的石大人先走一步,本監察則留下來被亂民砍死之外,難道沒有第二條路客走了麼?」

  鄭監察期待地看著石履霜,盼著這位年輕官人能急中生智,救他們一命來。

  「有。」石履霜不假思索地回答。

  鄭監察喜出望外,正待詢問,卻又見石履霜令人有些發毛的微笑起來。

  「可惜……」搖搖頭,他歎道:「行不通。」

  「怎麼說?」

  「我怕鄭大人活著回去後,會彈劾我。」他可沒忘記御史台的人是在做什麼的。平時他們沒憑沒據都能「聞風彈劾」了,假若有了據實把柄在手上……

  為這話,鄭監察思索起來,片刻後,他道:「我保證不彈劾你,你說,要怎麼做?」

  石履霜還是直勾勾看望著他,不說話。

  此時樓下階梯腳步聲伴著吆喝,雜沓聲響,眼見小樓就要失守,鄭監察急了,略揚聲道:「石大人,你快說吧!」

  「告訴我一件你的把柄,我就告訴你。」石履霜忽決定道。

  鄭監察沒有猶豫。「有次我喝醉酒,在我家台主愛極了的一隻白玉花瓶裡撒了一泡尿。」

  石履霜勾起唇,笑意加深。「脫掉你身上衣服。」

  「石履霜,你別太過分了!」鄭監察吹起兩撇鬍子。他都已經說出自己的把柄了,這小子還不信他?

  只見石履霜已經動手在脫自己的外袍。

  鄭監察怔了一怔。「石履霜你……」在這種時候竟還……他可不是那種癖好男色的人……

  「別想歪了。」石履霜冷哼。「快脫下外服,不然等那些亂民進來,我也救不了你。」

  「到底要做什麼?」雖說有點懷疑,但鄭監察終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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