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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米恩    


  第一天上工便遲來,她根本不敢想像待會兒見到王上,該用什麼臉請罪。

  然而,該來的總是會來,就算是要被懲處,她也得進屋。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桿子,低頭走進開啟的房門——

  一進屋,蘇綠水便見黑檀木製成的長桌前,坐著一名身著單衣、姿態傭懶的男子,他發未束、眼微斂,單手支顎,另一手則拿著竹冊,正聚精會神的讀著。

  見到這情景,蘇綠水頓時心跳如擂鼓,一顆心險些提到喉上,到嘴邊的話,頓時結成了葡萄串。

  「奴、奴婢……參、參見王上。」

  聽見聲音,專注的俊眸微揚,皇甫陵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宮女。「你是?」說真格的,他這兒的宮女來來去去,有時才剛記住她們的容貌,沒隔幾日,便又來了個新的,次數久了,他也懶得費心再記,乾脆直問。

  崇拜已久的王上近在咫尺,蘇綠水緊張不已,舌頭更像打了死結,「奴、奴婢蘇、蘇綠水……是馬公、公公派來服侍王、王上的……的新宮女,奴、奴婢遲來,請王、王上治、治罪……」

  皇甫陵很佩服自己竟然聽得懂這小宮女的話,他不怪罪她遲來,但頗介意一件事。

  「你是天生結巴?」他不相信馬田會派個結巴宮女來服侍他,這樣豈不太便宜他了?

  蘇綠水馬上搖頭搖得像波浪鼓,「不、不不是的,奴、奴婢只是……只是太、太緊張了……」何止緊張,她簡直興奮得快不能呼吸了。

  「放心,朕不會治你罪,放輕鬆點。」皇甫陵勾了勾俊秀的唇角。她若能再晚些來,他會更開心,又怎會怪罪她!

  她連忙將頭壓低了些,惶惶的說:「這、這怎麼成,奴婢第一日上、上工便遲來,沒、沒能服侍王、王上盥洗,耽擱……耽擱了王上上早朝的時、時辰,不僅如此,連早……早膳都沒為王上準備,奴、奴婢罪不可赦,請王上懲、懲罰。」

  聞言,皇甫陵放下竹簡,劍眉微攏,「經你一提,這才覺得有些餓了……」瞥了眼畏縮在地上的身影,「這樣吧,只要你盡速將早膳備上,朕便饒了你的罪。」

  「備早膳?」就這麼簡單?

  「怎了,嫌懲罰太輕?」他挑起俊眉。

  「不是!」她驚叫一聲,慌忙的爬起身,「奴婢這就去準備。」話一畢,便匆匆離去。

  直到奔出宮門,蘇綠水的心跳才漸漸和緩下來,眼底的緊張緩緩被崇拜之光給取代。

  「王上果然是個太好人……」雙手交握,她回過身望向龍躍宮,一臉感動的喃喃自語,「對犯了錯的宮女都如此寬宏大量,真不虧是西陵王朝建國以來,最、最、最賢明的王上,能被派來服侍這樣心慈愛民的王上,我……我真是太幸福了……」

  ☆ ☆ ☆ ☆ ☆ ☆ ☆ ☆ ☆ ☆ ☆ ☆ ☆ ☆

  第一天上任,蘇綠水發現,當王上的貼身侍女其實很輕鬆,除了馬公公交代的事宜之外,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趕蒼蠅……呃,她的意思是趕人。  』

  「王上,中書令大人求見。」踏著輕巧的步伐,她來到小內廳外請示。

  隔著厚重的帷幔,傳來簡單明瞭的拒絕。「不見。要是再有人來,一律都不見。」一再被打擾,皇甫陵索性下達旨意,省得這些煩人的傢伙來個沒完。

  領了命令,蘇綠水踱出房門,豈料,前腳才送走中書令,遠遠就見兩名她不知稱謂的大人緩步走來,在趕走不知幾位高官的她,忍不住板起了臉孔。「這些人是都不用辦公嗎?王上正在繁忙公務,這些人卻一個個跑來打擾,每個都說有要事稟告,既然是要事,上早朝時不會講呀,為啥非得等下了朝才來打擾王上……」

  她喃喃低咒了一大串,來人剛好也走到她面前。

  「勞煩稟告王上,御史大夫程允文、監察御史魏忠義二人求見,有要事商議。」

  她恭敬的朝兩人行禮,謙恭的說:「兩位大人,王上正在批閱奏章,不見任何人,如有要事,可否請明日早朝再議?」

  早朝?要是他們能在早朝稟告,何必在這個時辰來?

  程允文皺起雙眉,還未說話,跟在一旁的魏忠義便已察覺他的臉色,拔高了嗓音諷道:「你都還未請示王上,就直接趕起咱們來了,若非有要事,咱們何必經過重重請示來此?見或不見,應由王上定奪,而非你這小小宮女能夠決定。」

  聞言,蘇綠水有一瞬的退縮,可一想到她所敬仰的王上證在房裡為國家奮鬥,她馬上又挺起了腰桿子。

  「不瞞二位,在兩位大人之前,中書令大人、吏部尚書大人、刑部尚書大人及威遠大將軍都已來過,個個都說有要事稟報,可王上一個都不見,敢問程大人,您覺得奴婢若進去為您通報,王上有可能會接見您嗎?」

  聽見各位同僚皆已早他一步前來,且每個都碰了一鼻子灰,魏忠義一雙眉擰得更緊,不甘示弱,挺起胸膛大聲說:「就像我方纔所說,有無可能都該由王上定奪,豈是你這小宮女能夠多言?要你進屋通報,你便去,少在那拿著雞毛當令箭,你這般假傳聖意,當心御史大人告知王上,讓王上治你的罪。」

  聽見這話,蘇綠水就算本來還有些畏懼,此時也全數散去。只見她雙手擦腰,原本還算客氣的語調一冷。

  「王上降不降罪是我的事,倒是魏大人,程大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你倒是幫他做主了?敢問方纔的一番話,是不是就是你所說的——拿著雞毛當令箭?」

  蘇綠水原是御膳房的洗菜丫頭,本就沒什麼機會遇到大官。加上她個性直率,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在她單純的腦袋瓜裡,只有對或不對,壓根沒有什麼能講不能講,這會兒說起話來,才會這麼不知輕重。

  「你——」被個小宮女這麼一嗆,魏忠義頓時又氣又窘,「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等我見了王上,定要王上將你這劣奴給驅逐出宮去!」

  她圓眸一瞪,毫不畏懼的忿然回道:「驅就驅,怕你不成?你們這些人動不動就往龍躍宮跑,難不成就是為了稟告王上驅逐宮女這點小事?怎麼,將這兒當成自家灶房嗎?要是真有要緊事,你們哪還能一臉閒定的和我這小宮女拌嘴?依我看,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西陵國在賢明的王上統治之下,早不知旱災、水患是何物,年年穀物豐收,治水工程也在兩年前完工,再加上西陵國的子民皆十分潔身自愛,大奸大惡之人還是有,可全讓王宮密探『影』給送進天牢,除此之外,一些鄰近的邊疆小國也因西陵王朝這三年的壯大而不敢進犯,像這樣沒有天災人禍的國家,哪還會有什麼要事?

  被卑微的宮女訓斥,一直不說話的程允文終於沉下臉,斥道:「國家之事豈是你這卑賤宮女能夠評斷?快去通報,說本官有急事求見!」

  「就說了王上忙於公務,不便接見。」蘇綠水脾氣也倔,擋在門前,說不動就不動。

  「你——」程允文氣到渾身顫抖,「我就不信治不了你這小宮女,魏大人!」

  「是,程大人。」魏忠義連忙應聲。

  「將這大膽的宮女帶到刑房,說她頂撞朝廷命官,杖責二十!」

  「是!」

  魏忠義二話不說,走上前便要架住蘇綠水往刑房去,不料卻讓她給躲了開。

  聽見杖責,蘇綠水非但不害怕,還沉下臉冷冷的說:「你憑什麼對我用刑?我是王上的貼身婢女,並不是程大人你的,若要管教下人,請回你的御史府去,別在龍躍宮撒野,打擾王上清靜。」

  「什麼?」居然說他撒野?好,很好,今目他非要這目中無人的小丫頭用走的進刑房,卻爬也爬不出來。「給我帶走!」

  見頂頭上司當真發了火,魏忠義不敢馬虎,使盡全力抓人。

  任蘇綠水再怎麼躲,氣力終究輸給身為男人的魏忠義,不一會兒便被他制住,掙都掙不開,氣得她大罵,「放開我!你這狗仗人勢的傢伙!」

  「你說什麼?」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監察御史,哪忍得下她這般污辱,氣得漲紅了臉,手一揚,便往她臉上揮去。「看我打爛你這張賤嘴——」

  「住手!」

  突來一聲低喝,讓三人同時一愣,卻來不及阻止那一巴掌落下,啪的一聲清響,迴盪在幽遠的長廊上。

  「王、王上……」看著皇甫陵緩步朝三人走來,打人的魏忠義率先回過神,鬆開被他制住的蘇綠水,臉色倏地刷白愣在原地。

  程允文見到突然現身的皇甫陵,臉色丕變,急忙躬身行禮。「微臣參見王上。」

  皇甫陵不發一語,目光緊鎖著跌坐在地的小人兒,俊顏一沉,他的沉默,使得一滴冷汗由程允文額間滑下,僵著身子,不敢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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