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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莫顏    


  以往見到面,她總要在唇舌上與他斗上幾回,即使兩人目光較勁,她也無畏那厲銳的視線,可這回不知怎麼搞的,她下意識想避開那燙人的視線,還感到自個兒的粉臉上,升起莫名的熱燙。

  兩人就這麼杵著,誰也不說話。她垂下臉,感到些許羞意。

  好怪的氣氛啊,挺彆扭的。

  在青樓裡的迎客賣笑,是為了生存。雖然她不像徐貴娘那般看遍世情冷暖,早已不輕易對男人動情動心,但從各位姊妹悲涼的身世,以及自己的所見所聞,她總是訓練自己冷眼看世情,時時警惕自己不可輕易愛上他人。

  來向徐貴娘提親,希望為她贖身,將她明媒正娶入室的公子不在少數,但她從未動心過。

  那些人不曉得,是她自己自願待在青樓的,哪需要贖身啊?她只是繼承娘的遺志,留在月華坊罷了。

  周遊在眾多愛慕者之間,她看似有情,實則無心,到目前為止,她從未為哪個男人動情過。

  如今意識到自己臉上的羞意和心口不該有的怦動,她暗叫不好。

  自己該不會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塊臭石頭了吧?

  不,不會的,她一向把持得很好,才不會為任何人情牽意亂。

  這人討厭她不是嗎?

  冷漠的神情中總是透著疏離,只因為皇上有令,所以不得不保護她,一切只因皇命難違,他才會這麼緊張,怕萬一她有什麼閃失,致使他的烏紗帽不保。

  對,一定是這樣!

  有了這層認定後,她甩開不該有的羞澀,抬起的眼恢復了嫵媚的笑,但冷然無波,率先打破沉默。

  「大人百忙之中,還抽空趕來救明月,奴家感激不盡呢。」說著便向他福身道謝。

  將那容顏上的嬌笑看進眼底,完全找不到一般姑娘家該有的懼意,發生了這樣的事,她還能鎮靜淡定,真不知她是膽子大,還是太頑皮。

  「為什麼劃傷自己?」唇邊的笑容頓住。

  「大人?」

  「你手上的傷,並非是杜文奇劃傷。」哎呀,露餡了呀!

  她不但不心虛,還一臉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俊朗修長的身影,往她逐步靠近,縮短了兩人距離,也讓她淡定無波的心,再度掀起微蕩的漣漪。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臉,漆黑幽然的眸子鎖住她,令她心跳沒來由的加快。

  「幹什麼呀?故作神秘的。」她故意橫著語氣,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一把匕首,拿到她面前。「這是你的,對吧。」

  她瞄著匕首,故作糊塗。「什麼呀?突然拿刀子出來,你嚇壞我了。」那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嚇壞的樣子,倒像是在趄藉機轉移話題。

  「這把匕首就放在床上,而當時你在床邊,杜文奇卻在外頭,直到本官抓了他以後他才進房,本官怎麼想都想不通,這杜文奇當時明明在房外,如何傷你?」

  「很簡單呀,他搶了匕首劃傷我的。」他挑眉。

  「他搶了匕首,劃傷你,人就走了?」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點頭。

  「你以為本官會輕易被這說詞給蒙騙?」在當時,他一進門赫見她受傷,一時氣憤才會相信了她的指控,可當官差們將這把匕首呈上來,告訴他是在床上發現時,他將事情仔細來回推敲,很快的,他就明白其中的不對勁了。

  他眼中的嚴厲,像要看透人心似地瞪著她,她知道再瞞下去也是枉然,索性聳聳肩承認道:「好吧,我承認,是我自己劃傷自己的手,行了吧?」

  「為什麼?」

  「因為那杜文奇太可惡了嘛,多栽他一份罪名,好讓他刑罰重一些不行嗎?」

  「你不該這麼做。」他森冷道。

  她瞪著他,這苛責的語氣令她禁不住惱了,畢竟她才剛從虎口裡逃出來,三天沒吃飯,實在又餓又累,只是在人前強撐罷了。

  原以為他會關心她,之前見她受傷時的緊張到哪兒去了?

  她只不過說杜文奇劃了她一刀,又沒多了不起,杜文奇妄想染指她的傷害,比手腕這一刀更可怕。

  如果是其他時候,對於他的冷語臂質問,她不在乎,但是厲險歸來後,她能夠不哭不鬧已經很好了,他就不能體諒一點,對她寬容一些嗎?

  受不了他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用審問犯人的口氣來質問她,讓她再也沉不住氣,一把無名火燒起來!

  「有沒有搞錯?被擄的人是我,被軟禁的人也是我耶!」她真的生氣了,抬頭挺胸,反過來指責他的不講道理。

  「被軟禁這幾日,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晚上不敢睡,怕睡了杜文奇回趁夜霸王硬上弓。白天不敢吃,怕飯菜裡下了迷藥,醒來發現自己被玷污。我一個弱女子,當然要想辦法保護我自己啊!」她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拳頭不由得緊握,臉兒也脹紅了。

  怒瞪的美眸裡,甚至隱隱閃著水光。這口氣若憋不過,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你以為這三天我是怎麼安然度過的?要不是有這把防身的匕首在,教那杜文奇不敢妄動,我哪能保住自己的貞操啊?你以為我不怕嗎?告訴你,我怕死了,我只是沒表現出來罷了!」不服氣的抗議陡然中斷,教突然罩下的吻給掩沒。

  她整個人呆住了,因為項少懷吻了她。

  這毫無預警的狀況讓他瞬間停止思考,她甚至沒想到反抗,只是呆呆的站著。

  他吻了她?

  天呀!他——他真的吻了她!!

  霸道的男性薄唇緊緊封緘她柔軟生澀的小嘴,熱燙的舌滑如她嘴裡,勾纏住柔嫩的甜蜜,而他的雙臂也環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室內陷入一片寂靜,只剩兩人的氣息聲。

  一種陌生的、無措的熾熱,竄遍她全身,讓她渾身酥軟,就快要站不住了。

  她懂得與男人調情,懂得使媚的手腕,但都只是點到為止,就連著青蔥玉指的柔荑,她都不曾讓其他男人摸過,更遑亂親嘗她的芳唇了。

  這是她的初吻。

  書上看過,姐妹形容過,但她還沒嘗過。

  原來……親嘴兒是這種感覺……昏昏的、麻麻的,身子輕飄飄的,像要飛上天似的,又像踩在雲端,好像很危險,卻又如此銷魂得醉人。

  他忍不住吻了她,當瞧見她眸中水光時,一直壓抑在內斂俊冷的表面小的情感,終於撼動了。

  她是個會媚惑人的小妖精,在這柔媚婉約的外表下,時而嬌艷動人,時而粗魯頑皮,他早就察覺到她的特別。這女人膽大包天的行徑令人髮指,可當她為了月華坊的姑娘闖入他的府裡,為了白楊長屋的孩子而奮不顧身的舉止,深深吸引住他。

  每回她故意頂撞他,卻又故作糊塗的揮灑冶艷風情,雖令他咬牙切齒,卻也暗自欣賞。

  他質問他,不是問她為何栽贓給杜文奇,而是問她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可當逼出了她的淚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她這麼做是迫不得已,是為了以死護貞潔。

  當下,他再也抑制不住擁她入懷的渴望,烙下薄唇,為自己的失言愧疚,也為了堵住她再繼續說下去。

  每當見到她,輕揚淺笑的朱唇,總散發著令人一親芳澤的誘惑。

  他明查暗訪過,才曉得她如此護衛月華坊,是有原因的,也知道她一直默默保護著白楊長屋的孩子。

  她是第一個敢在他頭上動土的女人,卻也是他碰不得的女人,只因為她是皇上的女人——

  猛地,他結束了這個吻,像是會燙手一般的放開她,讓她措手不及,嬌喘著氣,心中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喜悅,羞紅臉地望著他。

  「大人?」他退後一步,像是做了什麼懊惱的事一般,眼中慾火瞬熄。

  「不行,我不該吻你。」這話無異是打了她一巴掌,讓她從恍惚的神智中驚醒過來。

  前一刻,他還熱情放肆地吮吻她,下一刻,卻又劃清楚河漢界跟她保持距離。

  他的神情,他的話語,全部表現出他的後悔和不該,彷彿吻了她,如同玷污了他高貴的身份一般,狠狠戳痛她的心。

  因為她是青樓女子嗎?

  認為她配不上這尊貴的巡撫大人嗎?

  她撫著心口,感到從未有過的羞辱。

  「失禮了。」丟下這句,他轉身離開,而這「逃走」的舉止,更加惹怒了她,不敢相信他竟像丟掉燙手山芋一般的對待她。

  「你給我站住,項少懷!你——」她想追上前,驀地眼前一黑,雙腿一軟,身子無力的倒臥在地上。

  原本要踏出房為的項少懷,回過頭見到這情景,也倏然大驚,變了臉。

  「明月!」他趕過來將她扶起,攬入懷中,著急地審視她的容顏。「你怎麼了?明月。」她的臉色變得好差,這嚇到了他。

  「我肚子好餓。」

  歷劫歸來後,月華坊上下無不感激菩薩保佑,讓明月平安歸來,心頭大石終於落定,毋須再擔心受怕。

  這一個月來,徐貴娘為了讓明月好好待在閣樓裡安心靜養,她親自叮囑廚子,每日三餐以藥膳為明月調養,並且嚴禁任何人的打擾,除了貼身丫鬢袖兒陪伴侍侯,徐貴娘也要其他姑娘不准到明月樓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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