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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麻煩你解釋清楚,我對沒頭沒尾的猜謎並不拿手。」

  「我小姑姑是你父親的相親對象。」她高傲地抬起下顎,衣服和她多談有損格調的樣子。

  「相親對像?」幾時的事?

  「上個星期六,我大姑丈安排他們在『湘園』餐廳見面,但是你父親沒有來。」讓他們一家尷尬的枯等,還以為赴約的中途出了意外。

  「你大姑丈是誰?」無關緊要的人與事,她通常不會耗費靈力去「看。」

  「杜慶松。」

  她眼眸中精光一閃,璀璨如星。「原來堂叔是你大姑丈,還真是一家人,可是沒人告訴堂叔嗎?我父親到德國參加腦腫瘤研習會,為期三個月。」

  「什麼,三個月?」她訝然的睜大眼。

  「不知堂叔是跟何人聯繫的,父親上週四晚上七點的飛機,是我送他到機場的。」她臉上帶著笑,但笑意不達眼底。

  事實上,父親尚在國內,並未接手國外學會的邀約,下個月十七是母親的祭日,他不可能出國,每年的這一日,他總會在她墳前待上一整天,直到太陽西落。

  父親再婚她樂觀其成,爸孤單一人的背影令人鼻酸,但是不能透過居心不良的堂叔,他的野心一直很大,想趁機接收父親的位置,讓秋水紀念醫院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

  「他說是管家……」她說到一半忽地收口,神色懊惱。

  「是萬里嗎?回頭我念他兩句,扣他半個月薪水。」杜千桃面帶慍色,嚴斥「下人。」

  「不不不!不是他,我聽錯了,你不許處罰秦管家。」一聽她要嚴懲心儀已久的男人,沈晶晶連忙跳出來否認,不知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做錯事本來就該受罰,不過你也不肯定是他,等我回去問清楚再做定論。」

  她笑得溫婉,最佳上揚的弧度維持在四十五度。

  「我跟你一起回去……」等杜千桃一瞥眼,還「咦」了一聲,她才驚覺話說得太快,趕忙改口。「我是說我好久沒去你家坐坐,剛好我姑姑和你父親可能成為一家人,我們小輩應該多走動走動,聯絡感情。」

  杜千桃含笑的看了看她,蓮舌輕靈地吐出一句。「你知道你身後跟了一名嬰靈嗎?」

  聞言,她臉色刷的一白,驚慌失措的左顧右盼,眼中的慌亂清晰可見。

  「桃花,你真的看見她背後跟了個嬰靈?」膽小的沈貝夏小聲地問道,動作極快的一個箭步跳離三步遠,眼露疑色地張望左右,看看是否有奇怪的「東西。」

  而學醫的程玉璋倒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她揉揉帥氣的短髮,兩手插腰哈哈大笑,直說沈貝夏是膽小鬼,草木皆兵的聞鬼色變。

  杜千桃不點頭也不搖頭,由她們臆測,她隨口一提不負責任,真真假假,看不到還是看不到,說再多也沒用。

  可是她怎麼也料不到,一時的失算竟然惹來不小的麻煩,還是她自找的。

  「不要再跟著我,回去你該去的地方。」陰陽殊途,少有往來為佳。

  一顆球似的白光上上下下地跳動,十分興奮地發出童音。

  「你看得見我是不是,都沒有人看得到我,我要跟你回家。」嘻!嘻!嘻!他有家了。

  「不行,我不是你媽。」哪裡來,哪裡回,有一定的規矩。

  「那你當我媽呀!我會是很乖的小寶寶。」他不吵也不鬧,還會乖乖吃飯。

  第4章(2)

  「我還沒結婚。」她一口回絕。

  「可是我那個媽也沒結婚,她不要我,把我打掉。」小球沮喪的在地上滾動,顯得有氣無力。

  「你去找她,重新投胎,她欠你一個出生的機會。」她是不相干的人,不該找上她。

  「我不要,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小小尖球拉長成三歲男童的形體,撅著嘴使性子。

  杜千桃瞄了他一眼,不為所動。「由不得你做決定,沒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父母。」

  「誰說沒有,我選中你當我的媽媽,你把我生出來,我就有生命了。」他不要再遊蕩了,他想要有個家。

  「辦不到。」他當是母雞下蛋嗎,噗一聲就生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男童像跳針的唱盤,聲音尖銳得令人無法忍受。

  他想當人,想要有爸媽疼愛,而不是來不及出世的嬰靈。

  「因為我目前沒打算懷孕,也不想太早當媽媽。」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未婚。

  蠟燭兩頭燒的杜千桃讓自己過得很辛苦,一邊要顧及學校的課業,一邊得守著將來要留給弟弟的醫院,提防有心人士圖謀不軌。

  她才二十歲,雖然聰明卻仍欠缺社會歷練,有些事對她來說十分吃力。

  她放棄醫學院選念管理科系,為的是增加學識和經驗,從中學習管理人事及財務,將所學運用在現實生活中。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土地公公說你會是很疼孩子的母親。」小童笑瞇瞇地咧開缺牙的嘴。

  「土地公……」杜千桃臉色欠佳,亮璨水眸蒙上一層黯然。

  明明是沈晶晶造的孽,和人有了孩子卻墮胎,導致嬰靈無處可去,偏偏他不去纏帶他來到人世的罪魁禍首,非要纏上她,她招誰惹誰?

  難道是她道破天機,才有此一劫嗎?

  「我不會當你媽,你也不會投胎當我的小孩,快快離開,別讓我收了你。」

  消滅他十分容易,但損德,不該由她動手。

  「媽媽、媽媽……你是我媽媽……」小童耍賴地拉著她裙擺,怎麼也不肯離開。

  很奇怪的現象,但錯身而過的行人卻不曾發覺,杜千桃揚起的裙擺固定在某個角度,微微拉高。

  「我不是你媽,你不許再跟著我。」她一把拉回裙子,手指自然結出一個手印,彈向小童額頭。

  一瞬間,童身又回復球狀,向後連滾了好幾圈。他的新媽媽不要他,原來的媽媽又不知在什麼地方,他越想越害怕,哇哇地哭了起來。

  但是他似乎粘定了杜千桃,邊哭邊生出兩條腿,哭著跑向她。

  「你當我的媽媽好不好?我以後會孝順你,賺的錢都給你花,你……啊!好強的光,好痛……」

  咻地一聲,小球鑽地而入,倏地消失。

  暫時擺脫小鬼的糾纏,杜千桃鬆了口氣,神色疲憊地望向遠遠走來的男人。

  「萬里……」

  來者及時托住虛軟的她。

  「你又做了什麼,為何老和自己過不去。」秦萬里神色嚴肅,托著她雙臂的力道顯得重了些。

  她無辜地眨著眼。「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找上我,你也曉得我的身體容易泛陰,趕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不只他生氣,她也很苦惱,從小到大看到的鬼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避都避不開,她除了妥協,和平共處,還能怎麼樣?總不能趕盡殺絕。

  杜千桃的靈力比母親強大,接觸的時間也早了好幾年,因此,她剛見到的大都是熟人,所以她不怕。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這些「人」在身邊來來去去,也就不當一回事,不像母親曾因為恐懼而讓一些向她求助的亡魂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也不給。

  一直到今時今日,她沒殺過一隻鬼,甚至同情他們的遭遇,但是她謹遵母親的叮嚀,不看不理也不問,盡量置身事外,勿有交集。

  「你在怪我來晚了嗎?」要是他早到一步,他的純陽之體便能保護她。

  星眸漾著笑意,她語柔如蜜。「不怪你怪誰,你是我的萬里,怎麼可以讓大小姐等候。」

  萬里等於管家,管家就是萬里,兩者是畫上等號。

  但是由她口中喃出,便多了一層曖昧的深意,好像在和情人撒嬌,說著嬌言軟語,酥人心魂。

  他冷勾嘴角。「我不是叫你在學校等我,你現在在哪裡。」

  「他就在學校嘛!我也無可奈何。」不是她不避,而是避不了。

  「學校也有?」他一怔,神色轉厲。

  「萬里,你慘了,看來你要成為我的包袱了。」她走到哪就得背到哪,如影隨形。

  他沒好氣的一瞪眼。「這值得高興嗎?我陪你上課,醫院的事誰處理。」

  「我喜歡萬里陪我,不過你能更有效率地將兩邊都打點好,那就更好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好還要再好才是進步。

  「這麼惡魔的話出自大小姐的口,我一點也不懷疑。」她真把他當牛馬來磨,要他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髮絲輕揚的杜千桃發出銀鈴笑聲,咯咯地好不開心。「萬里,你很怨恨我吧!」

  「是的,大小姐。」他恭敬的一屈身,神態優雅得像一位貴公子。

  不分一年四季,秦萬里的基本配備是全黑的西裝,擦得光可鑒人的小牛皮鞋,和一成不變的冷峻神色。

  除了不夠服帖的髮型外,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管家,一個相當稱職且優秀的家庭主事者,任誰瞧了瞧想重用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服從是假像,在他必恭必敬背後,隱藏的是天生的反骨,狂肆的靈魂,無人掌握得住的不羈和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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