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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子紋    


  輕輕的推開家門,如同以前沒有落鎖,她懷念的微微一笑。這裡還是保留著純樸的民風。

  這時她看到了一手拄著枴杖,一手正動作緩慢在煮飯的李金花,「外婆!」她輕聲的喚道。

  李金花聽到身後的聲音,身軀先是一僵,接著轉過身,因為認出她而震驚得雙眼大睜。

  「你——」她彷彿被嚇到了。

  「外婆。」胡穎蓁連忙上前去扶住她,「你還好嗎?」

  她只是看著她,沒有說半句話。

  她立刻扶外婆坐了下來,「你在煮飯嗎?」

  李金花抿了抿唇點點頭。

  「我來就好。」在牛仔短褲上擦了擦汗濕的手,她接手方才外婆的動作。

  要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家處理這些瑣事實在令人不捨!雙手雖然在動著,但是她忍不住想像這幾年外婆獨處的情況,眼神不由得一黯。

  很快的,她將飯菜給擺上桌,然後扶著李金花到餐桌旁坐下。

  「快吃吧。」她替外婆添了一碗飯。

  李金花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無言的扒了一口飯。

  「你不吃嗎?」看外孫女沒動作,她淡淡的問。

  胡穎蓁聞言,臉色一亮,「吃啊,等我一下!」她立刻拿碗替自己添好飯,坐了下來。她還以為此生無緣再跟外婆坐在一起吃飯呢。

  「什麼時候回來的?」李金花詢問。

  「昨天晚上。」

  她這才抬頭看她,「那怎麼沒回來?」

  「我住在依玲家。」胡穎蓁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

  仔細看著外婆才發現,她老了許多,原本就瘦弱的身子骨,現在更是只剩皮包骨了。

  「自己有家,幹麼去住別人家?」她的口氣有著不滿。

  怎麼也沒料到會聽到外婆對她說出這種話,胡穎蓁立刻漾開笑答,「我等一下就去依玲家收拾行李搬回來。」

  聽到外孫女這麼說,李金花這才點點頭,繼續用餐。

  胡穎蓁心情複雜了起來。原本以為自己會不受歡迎的,可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嗎?」

  聽到外婆的問話,她一楞,「是啊。」

  李金花不悅的瞄了她一眼,「你的丈夫和孩子呢?可別告訴我,你跟你媽一個樣,也把自己的感情處理得一團亂。」

  「丈夫跟孩子?」她重複了一次,最後腦中閃過吳天琦的身影,「表姊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你跟個男人結婚去了,還有個孩子,那個男人還不錯,說會好好照顧你,然後你們一家都到大陸去了。」

  果然——不知為何,她覺得氣憤。表姊欺騙懿倫也就算了,竟然連外婆都騙!

  「我沒有結婚。」胡穎蓁吃著飯,老實的說。

  李金花驚訝的看著她,「那這幾年你跑哪裡去了?」

  她內心交戰了好一會兒,最後選擇老實的回答,「表姊要我一輩子都不能回來這裡。」

  「為什麼?」將手中的碗給放下,她一臉嚴肅的問。

  她是對女兒很失望,對外孫女也很嚴厲,但是她的一切作為就是不要讓穎蓁走上她母親的後塵,再怎麼不該,她也是她李金花一手帶大的外孫女,她從沒有想要她有家歸不得。

  胡頜蓁沒有回答。

  李金花想了一會兒,「因為懿倫嗎?」

  她低下頭,還是沒有說話。

  外孫女的沉默已經給了李金花答案,臉色不禁益發沉重。她很清楚天琦對懿倫的感情,只是……

  「這些年來,懿倫常來這裡看我。」想起了那個帥小子,她的臉部表情一柔,「有時他還會跟我打聽一下你的消息,只不過……」她不諒解的看著外孫女,「你沒跟我聯絡,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當然沒法告訴他!老實告訴我,你們真的在一起嗎?」

  袁懿倫會來這裡探視外婆令她有些意外,吁了口氣,她的視線迎向外婆,然後點頭,「曾經,但我們已經分開很多年了。」

  「因為天琦嗎?」李金花又問:「所以她才會要你不能回來?」

  她很清楚表姊在外婆心目中的地位,並不確定答案是否會傷到老人家。

  「外婆,」胡穎蓁的手遲疑的輕覆在她的手上,「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我已經無所謂了,就當我欠表姊他們一家人的吧。」

  李金花歎了口氣。真是造化弄人,怎麼會讓一對表姊妹愛上同一個男人?她雖然是希望天琦可以跟懿倫有結果,不過這些年來,她雖然老了,還是看得很清楚,懿倫的心根本就不在天琦身上,這也是為什麼,經過了這麼些年,他們還沒有開花結果的原因。

  「你是欠他們,」她不認同的搖頭,「但是沒道理用自己的感情來還。」

  聽到她的話,胡穎蓁意外到了極點,她從來都沒想過外婆會站在她的立場替她考量。

  「天琦這丫頭是很好,可是人家不喜歡她,強求也沒辦法,她怎麼會傻到要你離開呢?」

  女人的青春有限,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浪費在一個心懸另一個女人身上的男人,天琦真的傻!

  「你打算跟懿倫重新在一起嗎?」李金花猜測。

  胡穎蓁喘了口氣,然後搖頭。

  「為什麼不?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沒有結婚嗎?」她皺起了眉頭,「還是因為天琦?或是你身旁已經有了別的對象?」

  老實說,這幾年下來,她喜歡懿倫可喜歡得緊,因為那小子比這些孫子、孫女還要懂得孝敬她老人家。

  所以若是他不娶天琦也無所謂,至少穎蓁可以嫁給他,她是這麼打著算盤。

  胡穎蓁聞言沉默了。她身旁是有華傑,但是他們之間的婚事……她搔了搔頭,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怎麼不說話?」李金花問。

  「反正很複雜,」她逃避似的說:「我跟懿倫……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死心的追問答案,「你不喜歡他了?」

  要跟自己的外婆談這種事真的有點奇怪!她無奈的看著外婆,「就算喜歡,我們也已經分開了。」

  李金花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懿倫是個好孩子!」

  她也知道他很好,一直到今天,她都無法忘記他離去時那哀傷的眼神,有好幾次她想要找他……不為了什麼,只想知道他過得好好的,但是她沒有勇氣,她厭惡自己的行為,卻又無能為力。

  「外婆,我先去依玲家收拾東西,」她找借口躲開外婆的追問,「等我回來再說。」

  李金花幽幽的看著她。她當然也看得出外孫女在逃避,她不解的是為什麼?如果懿倫對她有心,而她也對他有情的話,他們為什麼不能相守在一起?

  ☆ ☆ ☆ ☆ ☆ ☆ ☆ ☆ ☆ ☆ ☆ ☆ ☆ ☆

  「等一下回去,我要用梅子跟蕃茄一起醃起來,」一邊采著蕃茄,胡穎蓁一邊對不遠處的好友說:「我外婆很喜歡這麼吃。」

  「那就多采一點!」孫依玲大方的表示,民宿旁的蕃茄園現在可結實匯匯。

  「謝謝。」抬頭看著天空,單純的藍與白,她深吸了口氣,這幾天她認真的考慮要不要放下台北的一切,回到這裡陪著外婆,在這個單純的地方過一輩子。

  「阿福嬸,」叫著不遠處正在照料青菜的老人家,她已經在民宿幫忙煮飯很多年了,就像親人一樣。「把收音機的聲音關小一點!」

  阿福嬸覺得無聊,帶著小收音機聽廣播,她一聽到孫依玲的話,馬上站起身,拿出腰際的收音機把聲音調小一點。

  胡穎蓁微笑的看著她,就在這時,工研院研究室爆炸的消息,透過廣播傳進了耳裡,她身軀明顯一僵。

  「幹麼?」看到好友突然一動也不動,孫依玲不解的看著她。

  沒有回答,她只是丟下手中裝蕃茄的籃子,一把搶過阿福嬸手中的收音機。

  但是這則新聞已經報完,從收音機裡傳來了另一則新聞。

  她的臉色發白,將收音機塞回阿福嬸的懷裡,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民宿。

  孫依玲一楞,忙不迭的跟在她背後叫喚著,不過胡穎蓁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她。

  「怎麼了?」聽到她的聲音,陸奕凡立刻從屋子裡出來,一把捉住了打算追出去的女友。

  「穎蓁啦!」她指著好友消失的方向,「她突然臉色很難看的跑出去。」

  「你別急,」他輕聲安撫,「我去看看就好。」

  語畢,他跨大步伐,追在胡穎蓁的身後。

  當陸奕凡趕到她家時,正好看到她手裡拿著包包,一臉慌張的跑了出來。

  「怎麼了?」

  「懿倫、懿倫——」她手足無措的說:「他的研究室起火了!」

  「懿倫?」這是誰?他沒聽依玲提過,但看穎蓁的樣子,就知道這個男人對她很有影響力。

  「我要去看他。」她六神無主的喃喃說著。

  「冷靜點!你要怎麼下山?」他拉住了她,丟給她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這裡可不比大都市,伸手一攔就有計程車。

  「我——」她一楞,「我叫計程車!」村裡的商店可以打電話叫到計程車。

  「你這個樣子還是省省吧,我帶你去!」陸奕凡很快的下決定,他相信女友知情後,一定也會要求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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