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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千尋    


  屆時他化明為暗,雖不入朝堂卻能在暗處裡以自己的人脈為三皇子籌謀,依三皇子的能耐,早晚能入主東宮。

  他甚至考慮到皇帝雖然決定對葉家開鯽,但皇帝畢竟生性仁慈,定會顧念當年葉家的鼎力支持,為這點恩惠饒過無足輕重的小蝦米不過是順水人情。再加上如皇帝所言,此次邊關一戰自己立下諸多功勞,只要他夠堅持……不管是從哪個角度考量,輕放阿觀並非難事,為什麼皇帝堅持要阿觀死?

  瞇眼,他努力思索當中關聯,然後……悒鬱堆上眉尖。

  齊穆韌並不知道,自己這號表情和皇帝有多相像。

  「想透徹了嗎?」

  「皇上,不管怎樣這些都與阿觀無關。」齊穆韌在最短的時刻想通,急急抗議。

  「的確,可她自己也認了是她運氣不好。既是認命,又是你要她擔下的罪名,她肯承擔,願意成全你和何宛心,皆大歡喜有何不可?」這話帶上幾分酸意,他啊,多少為阿觀感到不值。

  「皇上想的不是皆大歡喜。」齊穆韌咬牙切齒。

  「是嗎?」

  「皇上想的是藉此事,讓皇貴妃與葉府一刀切斷,在剜除葉府朝堂勢力同時,保留皇貴妃在後宮的實力。」

  葉府欲篡位作亂,皇貴妃不願與娘家同流合污,葉定國便指使靖王妃對皇貴妃下毒,可惜,下毒不成反將葉氏一族的陰謀揭發。

  多麼天衣無縫的謀劃,既滅去葉氏在朝堂上的多年經營、收回葉定華的兵權,又能保住葉茹秧和齊宥莘的地位。

  日後齊宥莘登基,沒有了母妃娘家勢力的牽制,他可以隨心朝政,皇上是在替齊宥莘剷除道上險阻。看來,皇帝是決心讓齊宥莘入主東宮,也決心讓阿觀成為這場政治角力下的犧牲品。

  像是一桶熱油當頭澆下,燙翻了他每寸肌膚,鮮紅的血肉,鮮明的疼痛!

  都是他,都是他錯估情勢害了阿觀……齊穆韌想起阿觀決裂的目光,胸口像被銳器狠狠扎進……

  皇上的視線落在齊穆韌身上,注視著他每分細微的表情,淡哂。他豈能不明白齊穆韌腦袋裡的九彎十八拐,不過這回齊穆韌猜錯了,他的確想讓人與葉府一刀兩斷,但不是齊穆韌想像的那個。

  定眼望向齊穆韌,再不點破他,他肯定會越想越偏。

  罷了,就趁這回攤牌吧,雖然佈局未成,若今日之言傳出去,定會多生出幾番波折……但見齊穆韌那不撞牆壁誓不回頭的態度,他也顧不得了。

  「朕知道你和穆笙都認定,宥鈞是東宮的不二人選。」

  第四十五章  錯估情勢(2)

  齊穆韌猛地抬眼,驚愕的目光迎向皇帝,寒意自心底竄上,皇上知道他們兄弟與三皇子間的眉來眼去?他以為瞞得夠緊,原來皇子們、包括自己與穆笙的一舉一動,全在皇帝的掌握中。

  見齊穆韌驚駭至此,皇帝忍不住抿唇一笑,薑是老的辣,他們想在跟前使詐,還得再多磨練個幾年。

  「可朕認為,他太過仁慈、手段不足,且他的親生母親出身不高,無法助他一臂之力。」

  「治亂世需要嚴君、厲君,以雷霆萬鈞的手段統治,可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們盼著的是個能站在他們那邊,替他們著想的仁慈君主。

  「海不擇細流,故人成其大,人要有胸襟與目光,而三皇子恰恰是這樣的人物,或許他決斷力不足,但只要輔以良相,定能創造齊焱百年祥和興盛。」

  這就是他對宥鈞的看法?而宥賓、宥家、宥莘幾個,個性多疑苛寡,性情雖然圓滑卻主觀易怒,不肯採納旁人意見。

  所以從頭到尾,他滿腦子想的是輔國良相,對於帝位無半分野心?

  見皇帝默然不語,齊穆韌續道:「皇上肯大刀闊斧,藉邊關戰役剷除葉府勢力,除開葉氏在朝堂勢力逐漸擴大,旗下子弟仰仗葉丞相盡做些不乾不淨的骯髒事之外,不也是認定身為皇帝只要能夠制衡各方勢力、統御朝廷,四皇子根本不需要外家在背後支持,既是如此,出身高低差別在哪裡?

  「況三皇子雖然親生母親出身不高,卻是由賢妃一手帶大,賢妃多年的悉心教養把三皇子教養成一個有容乃大之人,也只有他,能以仁慈相待於手足。

  「皇上親眼所見,這些年,為東宮位置之爭,多少明裡暗地的手段盡出,三皇子為著兄弟情誼不願涉入,這些年,在幾位皇子想盡辦法打擊其他兄弟、擴展自己的權勢同時,唯有三皇子默默替朝廷做事,為帝者,要的便是這份為國為民的心思,不是?」

  越是聽著齊穆韌所言,皇帝越是皺緊雙眉。

  他有許多兒子,可諷刺的是,最像自己的竟不是宮裡這幾個,而是流落在宮外的穆韌、穆笙,他們有謀有略,允文允武,最重要是有胸襟氣度和眼光,他不願意承認,但姜柏謹教育孩子的確比自己棋高一著。

  這些年,他的不忍與猶豫,造成的結果是讓幾個大的拚命結黨營私、剷除異己,他們把所有的能力心思,全用在那個位置上頭,使計坑害彼此、謀算臣官,一日一日,情況越演越烈。

  如今,甚至聯合韃靼敵軍來殘害自己手足,他再不願意,也不能不正視孩子們已經長大的事實。

  「穆韌,你是否認定朕讓阿觀死,是為了將宥莘剔除於葉府之禍?你是否認定朕已經決心令宥莘入主東宮?」

  「難道不是?」除了他……其他皇子年紀尚稚,難不成皇帝百般拖延是為了後面幾個小皇子做打算?

  皇帝莞爾,知道他又想岔了道兒,「回答朕,你是不是個有德有容,有胸襟氣度能納百川之人?」

  齊穆韌心頭一震,倏地瞠眼望向皇帝,難道皇上想的不是齊宥莘,而是……

  所以阿觀非死不可,因為身負污名之女,不能統御後宮?

  不,他對皇位無心,更不願意掀起朝廷風波。

  立他為太子,他和穆笙的身世之謎將會浮出檯面,他們的存在已是傷害皇家顏面、傷害已死的老王爺,幾年前皇帝下旨讓自己襲爵時,朝堂內外已是議論紛紛,若再因為太子之位讓他的身世揭曉,不管是對皇家、對王府,都是極重的傷害。

  拱手,深深一叩首,齊穆韌沉聲道:「回皇上,微臣無能也不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這是人人爭破頭的事,身為男子,誰不想將這金甌九鼎盡數攢在手中,至於你說自己無能,朕自認在看人這點上頭,還沒出過差錯。」他已是定下心思,連後著都已經算計清楚,容不得齊穆韌反對。

  「皇上,微臣並非皇子。」

  「那不過是一道聖旨的事兒,有何困難?古有堯舜禪讓,朕難道不能傳位於有賢有能之人?」

  自小,父皇母妃便教導他,生為皇子並非天生的得利者,而是天生的付出者,他做任何事,考量的不該是自己,而是千萬百姓,他不能率性而為、不能自私自利,因為對於帝者而言,國家便是他的私,朝廷才是他的利,唯有國家富強,百姓安生,皇帝才有其存在意義。

  「皇上,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宥鈞能做的事,你只會做得比他更好。」

  齊穆韌心頭一陣紛亂,頻頻搖頭,現在不是談論皇位的好時機,他心裡裝的全是阿觀絕望的表情。

  皇帝見他不語,轉開話題。

  「穆韌,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嗎?」

  「懷疑什麼?」他接下話。

  「何宛心。」

  「為什麼要懷疑?」

  「錦雲緞就那麼幾匹,朕方賜下,何宛心就做出兩件同款式的衣裳,與阿觀一起穿進宮?相似的身量、相同的衣裳,要朕相信這是恰巧雷同,還真的很難說服朕。」

  沒錯,齊穆韌想到了,在事情發生那刻。

  賞賜方送進王府,宛心別的不要,單要那兩匹布,她不顧自己的身子孱弱,日夜趕工裁衣,巴巴地趕著送到阿觀面前去,他以為宛心的慇勤與巴結是企圖替自己在王府謀得一個位置,卻沒想到是將阿觀送進死路的起頭。

  她提及讓阿觀和她穿同式衣服進宮,他以為宛心心思細,想藉此昭告世人,雖為平妻,自己並不比阿觀低賤,他允許她的小心眼,因為捨不得,因為罪惡,因為對她多年來受的苦楚感到抱歉。

  可如今回想,所有事一環扣過一環的確太巧合,只是他依然不願意懷疑宛心,他們相交多年他明白她的心性,她是天之驕女,從不對人使心計,更何況宛心曾經蒙受家難,過去幾年於她來說太艱難,她對皇貴妃的恨造就今日之事,他能夠充分理解,也相信……她是一時興起。

  「她不必做這些,我已經允她平妻身份,會公平對待她與阿觀。」

  「如果她圖謀的不只是公平呢?」皇帝追問。

  「宛心不能死,那是我欠她的。」話說得硬,可齊穆韌心底已有幾分明白,如果是「一時興起」,怎會在身上備下毒藥?他擰緊眉目,禍源於自己,不該由阿觀承擔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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