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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唐絹    


  「慈悲的駁神,請兄褔我們禁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慈悲的駁神……」貴蔚想了一下,吸了口氣,再說:「請您照看我們的家,讓我大哥與主母、嫂嫂她們,和諧地相處,不要發生任何的紛爭。我願扛下任何考驗的苦痛,來換取這個家的平和歲月,請慈悲的駁神,成全我的祈求……」

  就在此時,正殿的門扇碰地一聲,被彈開了。

  貴蔚被這巨響嚇著,回身一看,門口卻不見任何人影。

  是風嗎?貴蔚心裡毛毛地想。

  她將香炷安好,然後怯怯地來到門邊張望。她望著左邊的走馬廊,沒人。她望著右邊的走馬廊,也沒人。只有條列的粗柱子。

  是風吧!她安慰自己。轉身,正要回到殿內時,身後起了一陣微風及窸窣聲。

  她感覺到了,再好奇地回頭時,她看到一道銀光刺進她的眼——

  接著,那粗重的刀柄毫不留情地,砸向她的頭——

  叫喚不及,連來人都沒看清,貴蔚便被砸昏在地。

  注一:古時官署在卯時辦公,更役需按時赴衙簽到,故稱「畫卯」。

  第7章(1)

  都堂大殿中,各部主事齊聚一堂,聽取新上任的三司使所擬定出的鹽鐵稅收改革政策。另外,今日的會議也包括展示織造監新製出的戰略輿圖,負責此圖製程的汝音,自是得出席這次的會議。而任職於「三衙」的裕子夫,貴為統轄全國禁軍的最高都指揮使,也列於座席之中。

  不過,眾人的臉色都益發沉重,畢竟這朝內才剛剛發生過那驚天動地的人事更動。這新任三司便的出現,彷彿就是一記警告,要眾人都不准妄動。

  至於貴媛安,則靜靜地坐在中央的大位上,半瞇著眼,專注地打量著這位他近日剛安排上去的三司便,在行事上、態度上,是否合他的意。不合,多的是人才可以替換。

  就在簡報進行至末端時,都堂大殿的偏門打開了。三司使歇下了聲音,被引去了注意,眾人同樣往偏門看去。最後貴媛安也抬起眼,看著來人。

  是鄭參事,他碎步跑著,滿臉慌急,來到貴媛安身邊耳語。貴媛安本一臉淡漠地聽著,視線還停留在三司使呈上的奏本。可忽然,他瞠裂眼眶,嘴角抽搐著——

  眾人皆目睹了這變化,驚訝這向來從容優雅的貴都堂,也有猙獰著臉的時候。

  貴媛安摔下奏本,猛地站起,三司便想說什麼,他馬上伸手打住,急匆匆地要離開。「鄭參事!」他邊走邊狠狠地說:「傳三衙,調神騎營八百,隨我出城!」

  眾人一驚。神騎營的精銳騎兵,是皇帝御用的,即使陛下近日都不管事了,把權力下放給大宰相,他也不得這樣僭越吧!汝音擔心地看著她的丈夫,畢竟這出兵的事也得由他用印同意。裕子夫站起來,快步擋在貴媛安面前。

  貴媛安陰狠地瞪著他。「讓開。」

  「貴都堂不覺得自己太過無禮了嗎?」裕子夫說:「不但擅自中斷朝會,甚至隨意支使陛下御用神騎。您難道不必給眾人一聲交代?」

  貴媛安冷嗤一聲,大聲地斥道:「一群廢物,動我不了,就動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上。你說,我不親自殲滅,誰會怕我!」

  他甚至大刺刺地環顧四周,讓這怒氣張顯給在場的每個人知道。眾人很有默契地低下頭,他們當然明白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是誰,也大致猜出發生了什麼事。

  汝音心一揪,趕緊上前問:「是貴蔚嗎?貴蔚怎麼了?」可她的丈夫卻把她擋開,不讓她靠近正在憤怒當頭的貴媛安。

  貴媛安不願再逗留,執意要走。

  裕子夫在他身後說:「我不會用印。」

  貴媛安停下腳步,瞠裂著眼瞪他。

  「您難道都不曾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嗎?師兄。」裕子夫冷冷地說:「您把前三司使搞得家破人亡,您真天真得以為,那些存活下來的人不會想著復仇?」

  「你不用印。」貴媛安斜著嘴角。「那我就換個願意用印的人,來當這個都指揮使!」

  汝音一聽,嚇白了臉。裕子夫卻不以為意。見貴媛安說完就要走,他一個箭步上前,扣住他的肩,仍想著要阻止他的衝動。暴怒的貴媛安忽然一個轉身,猛烈地出手,要掐他的喉頭要害。裕子夫靈敏地閃避,他又出一手、再一手,招招生風,把對方逼上死角。見情況不對,裕子夫趕緊抽出佩刀——

  最後,貴媛安的手像只鷹爪子,死死地攫住裕子夫的喉頭。而裕子夫手上的佩刀,尖頭則整個釀進了貴媛安的頸子裡。

  兩人都不敢再動,只能瞪著對方。趕來的眾人一看,都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想把兩人拉開,卻不知如何下手,汝音更是急紅了眼眶。

  裕子夫哽著聲說:「師兄,大家,都在看,你還要,造什麼孽?」

  貴媛安死瞪他。

  「你要,冷靜,這樣貿然,對誰,都沒好處。」

  貴媛安的視線模糊,脖子上的疼讓他冒冷汗。

  「這個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大宰相,要有大局。」

  貴媛安吸口氣,放輕了力道。「那你要我怎麼做。」

  「婺州柒軍團,有支馬軍,你可以差遣。」

  貴媛安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抽離了手。裕子夫的佩刀也離開了他的頸項。汝音趕緊上前扶著有些暈眩的裕子夫,貴媛安則倒退一步,臉色蒼白,衣襟上全是血。

  鄭參事拿了布來要為他止血,他卻一把搶過,用嫌惡的表情擦著他的手,好像在嫌棄裕子夫弄髒他。「今天,是你說得有理,我才鬆手。」他漠然地說:「要不然,你割我喉頭,我也不怕你。」

  裕子夫毫不畏懼地迎視他。

  「限一刻鐘,調柒軍團馬軍兩千。」貴媛安用命令的語氣說:「把那指揮叫過來,我要親自與他談話。」

  裕子夫靜了一會兒,才答:「是的,貴都堂。」

  ☆ ☆ ☆ ☆ ☆ ☆ ☆ ☆ ☆ ☆ ☆ ☆ ☆ ☆

  貴蔚的眼睛惶恐地轉動著,想把週遭給看個仔細。自己身在何處,至少心裡要有個底。可是這昏暗的斗室,甚至讓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夜晚。

  她只感覺到自己被捆在一把圈椅上,面前可以踢到一張桌。流在頰邊的血已乾黏住,刺得她皮膚好疼,傷口則悶悶麻痛著,她想,外頭的時間應該已過了一天。

  又過了片刻,這間小斗室終於出現了光亮,是燭光的昏黃。

  貴蔚畏光地一縮,當視線適應了光線後,來人已經坐定在她面前。

  看著來人熟悉的面廓五官,貴蔚倒吸一口氣。

  這個男人,年約四十。身上穿著朝服,頭上遺留著冠帽,貴蔚認得這些樣式,想他大約是四品左右的京官。但他現下的模樣絕不像一個文質彬彬的官人,倒像個流離失所的難民。朝服上不但滿是塵土,甚至沾有血污,冠帽搖搖欲墜,披頭散髮的,讓他陰冷的表情顯得更加難測。

  他發現貴蔚在打探著他,他斜著嘴,送她一記詭異的笑。

  她的嫂嫂德清氏笑起來的時候,就是這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感覺。

  「看妳這反應。」男人說:「妳定認出我是誰了?」

  見她不回話,他又說:「我正是德清的大哥,德豐。」

  貴蔚猜中了。現在,她想知道這男人把她強押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

  此時,有人敲門,德豐與來人交談幾句後,端來一盤食物。貴蔚定睛一瞧,咬著唇。為什麼是她最愛吃的糖茶粿?貴蔚恐懼地想起之前,那茶粿毒死狗的事情。

  坐定後,德豐又用話家常的口氣,與她談起話來。

  「妳知道,妳大哥最近做了什麼事嗎?妳肯定不知道。」他說:「妳就像只被保護過度的珍禽一樣,一旦放到外頭的世界去,連如何覓食自保都不會。」

  貴蔚隱隱吸一口氣,不讓他察覺。她天真地想,假使不讓他知道她害怕的話,他就沒法恐嚇她,或用她去威脅哥哥。但這男人不是德清的兄長嗎?既是親家,為何會反目成仇到這般地步?

  她不在的這三個月,穰原的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貴蔚很努力地隱忍著疑慮與恐懼,看著這男人下一步要做什麼。

  他哈哈笑了幾聲,張狂地說:「妳哥哥把妳教得很好,教妳這麼全心全意地信他。妳這眼神告訴哦,妳很相信妳哥哥的為人,認為我們這些人,都是要陷害妳哥哥的壞人,我們想利用妳,去和妳哥哥談條件,讓我們的奸計得逞,是不是?」

  貴蔚僵著臉,忍著發抖。面對這些在官場上打滾數十年的人,她就像無措的小鳥一樣,只能等著被老鷹獵食。

  「妳這答案,真是大錯特錯!」說著,德豐的臉上沒了笑,聲音拔尖了起來。「妳大哥,才是全禁國中,最該被唾棄的骯髒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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