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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愛曼達·奎克    


  「是的。」他越想越喜歡這個主意。「事實上,這是最好的辦法。我的計劃可以使你繼續協助我調查又不會引人疑竇。」

  愛瑪閉上眼睛。「我早料到你是個難纏的僱主,施先生。」

  「但我出手大方,葛小姐。」他油嘴滑舌地說。「你也說過,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但這份工作很不穩定,我真的必須堅持你盡快寫好我的推薦信。」

  兩個小時後,愛瑪丟下整理到一半的行李溜下樓。令她如釋重負的是,書房裡沒有人。她立刻在桌上看到今天的倫敦郵件。她捧著報紙來到窗邊的座椅,焦急地搜尋航運消息。她很快就翻完整疊報紙。幾個星期的訓練使她對於船隻返抵港口的消息變得十分眼尖,無論篇幅多小,她都能一眼看到。

  但十分鐘後,她不得不承認失敗。還是沒有「金蘭號」的報道。

  「可惡的爛船!」

  她摺好最後一份報紙整齊地擺在其他報紙的上面。她心不在焉地凝視著窗外,僕人正忙著把行李搬上停在前院裡的馬車。大部分的客人都準備在吃完早餐後立刻啟程,其餘的明天也都會離開。

  她應該上樓把行李收拾完,但她一點也不期待這趟返回倫敦的旅程。

  其實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她告訴自己。畢竟她在魏家堡的這幾天過得並不愉快。最近兩天可說是多災多難,被迫喝下難喝的藥茶不說,還丟掉一份好好的工作,差一點遭到強暴和僥倖逃過絞刑。上午又在樹林裡遇到盜獵者。

  在危機四伏的鄉村生活之後,倫敦的生活無疑會是怡人的調劑。

  樂觀地想,她設法獲得了一份報酬優厚的新工作。如果能撐到領薪水,她就會有足夠的錢替自己和妹妹租一棟小房子。如果她小心,說不定還能剩下一點錢來投資另一艘貨船。

  不,絕不再投資貨船,她叮嚀自己。這次要投資別的。也許是房地產。房地產總不會憑空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吧。

  錢一到手,她就要把黛芬從學校接回來。

  她不知不覺抓緊椅墊。這些夢想能不能實現就要看她保不保得住擔任施迪生未婚妻這份新工作。她絕不可以做出有害這份工作的事。她必須隨時隨地保持專業態度,尤其不可以再跟她的新僱主熱情擁吻。無論迪生在身旁時,她的心跳有多快,她都不可以再犯下那種致命的錯誤。

  迪生的效率驚人,已經跟蕾蒂談過了。不出他所料,蕾蒂一口就答應當愛瑪在社交圈的保證人,顯然視之為絕佳的新娛樂。

  「葛小姐,」魏巴瑟在門口輕喚。「我就猜可以在這裡找到你。」

  愛瑪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露出禮貌的笑容。「日安,魏先生。」

  他一臉關切地走進書房。「聽說你和大部分的客人一樣今天就要走了。」

  「是的。我的未,呃,未婚夫決定我們應該返回倫敦。」她得趕快改掉一說到未婚夫就口吃的毛病。「他覺得他應該處理一些緊急的公事。」

  巴瑟苦笑一下。「用不著拐彎抹角,葛小姐。我知道突然宣佈訂婚一事對你的生活造成一些混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魏先生。」她笑容不變地說。她受雇演戲,就得盡力演好。

  「得了,葛小姐,我很瞭解你為何及如何被扯進這困境裡的。」

  她困惑地蹙眉。「我看不出有什麼地方。」

  「那麼你恐怕得面臨嚴酷的覺醒了,葛小姐。」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魏先生。」她僵硬地說。

  「我認為你懂。你是聰明人,葛小姐。你一定明白你的新處境有多麼岌岌可危。」

  她努力維持住平靜茫然的表情。「你那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巴瑟走到隔壁窗前,表情凝重地望著忙碌的前院。「他們都急著趕回倫敦。人人都想搶在別人前面散播柯契敦遭槍殺身亡和施迪生突然宣佈訂婚的消息。」

  「社交界本來就喜好蜚短流長。」她不帶感情地說。

  「的確。」他微微轉頭,憐憫又深感遺憾地看她一眼。「我為你的不幸困境感到自責。如果我這個主人夠盡職,你就不會受到柯契敦的騷擾,也不會被迫以暴力手段自衛。」

  她瞠目以對。「你是說你認為是我槍殺了柯先生?」

  「我絕不會想作那種指控。」巴瑟繃緊下顎。「柯契敦是罪有應得,我認為他死有餘辜。但願你沒有被牽連進這椿命案裡就好了。現在我擔心你會因自衛而受苦。」

  「但這件命案跟我毫無關係,我的不在場證明跟魏家堡的城牆一樣牢靠。命案發生時我和施先生在一起,他昨夜已向你的客人解釋得很清楚了。」

  巴瑟歎口氣。「那當然。你的不在場證明十分穩固,這一點我為你高興。但我必須坦承我不明白施迪生為什麼會宣佈跟你訂婚。」

  她揚起眉毛。「我還以為理由顯而易見,此事攸關我名聲。」

  巴瑟搖搖頭。「就施迪生而言,沒有顯而易見這種事,那傢伙的城府極深。問題是,他這次在玩什麼把戲?」

  「你為什麼會認為他在玩把戲?」

  他回頭看著她,眼中只有禮貌的關懷。「如果施迪生覺得必須跳出來為你辯護,那麼他只需要說柯契敦遭射殺時你跟他在一起就行了。」

  她努力裝出大吃一驚的表情。「如果他那樣說,我會身敗名裂。當時我只穿著睡衣,你的客人會認為我只不過是他目前的……」她故作驚駭地睜大眼睛。「……情婦。」

  巴瑟轉身面對她。「拜託,為了你自己好,千萬別以為施迪生真的打算跟你結婚。」

  「但他真的打算娶我。」她愉快地說。「你親耳聽到他說的。」

  巴瑟心痛似地閉上眼睛。「葛小姐,你太天真了。」

  「請你把話說清楚,魏先生。施先生還可能有什麼居心?」

  「我不知道。」巴瑟皺眉思索。「沒有人瞭解施迪生,更無法預測他的行為及動機。」

  「請問你為什麼覺得必須警告我提防施先生另有居心?」

  「我良心不安。若非我這個主人失職,你也不會先後任憑柯契敦和施迪生擺佈。」

  「好奇怪的說法。」她故作不解地看巴瑟一眼。「我沒有任憑任何人擺佈。事實上,我自認是世上最幸運的女人。跟施先生訂婚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巴瑟停頓一下,然後點個頭。「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萬一事情的發展跟你預期中不一樣,請儘管來找我,我會使你得到妥善的照顧。我最起碼可以做到那一點來彌補我身為主人的失職。」

  愛瑪在這時察覺到門口有動靜,她轉頭看到迪生站在那裡。他沒有看她,他的目光冷冷地盯著巴瑟。

  「我不喜歡撞見我的未婚妻跟別的男人密談,魏巴瑟。」他往書房裡移動。「我說得夠不夠明白?」

  「非常明白,施迪生。」巴瑟朝愛瑪頷首為禮。「如果我們之間有任何誤會,我道歉,葛小姐。祝你返回倫敦旅途愉快。」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

  迪生注視愛瑪。她突然感到房裡安靜得出奇。

  「夢寐以求?」迪生極感興趣地重複。

  「我覺得那樣聽起來很有戲劇效果。也許等這件事結束,我會考慮從事舞台表演。」

  半個小時後,寶莉關上愛瑪的小旅行箱蓋。「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葛小姐。我會叫人替你把行李搬下樓去。」

  「謝謝你,寶莉。」愛瑪環顧簡陋的小臥室,確定沒有遺漏梳子、吊襪帶或拖鞋。職業伴從對自身物品粗心不得。

  房裡的私人物品只剩下康莎莉的刺繡畫。愛瑪若有所思地望著它。職業伴從對自身物品粗心不得。也許只有同樣從事伴從這種孤寂又沒有前途的工作的女人,才能瞭解莎莉離開魏家堡時忘了帶走她的刺繡作品是多麼奇怪的事。

  「寶莉,你想會不會有人介意我帶走康小姐的刺繡畫?當然啦,我會把畫框留下來。」

  「你真的喜歡它嗎?」寶莉有點驚訝地問。

  「非常喜歡。」

  寶莉咧嘴而笑。「我去問問高太太。但我想不會有問題,堡裡沒有人喜歡那東西,我知道高太太會很樂意送你一點紀念品來表示感謝。」

  「謝謝。」愛瑪說。

  等寶莉離開後,愛瑪走到牆前取下那幅畫。沒想到它拿在手裡竟然又厚又重。木頭畫框很容易拆解。她拆下背板時,一封信、幾張鈔票和一小塊繡花手絹掉到地板上。她吃驚地拾起鈔票,迅速數了數,然後不敢置信地又數了一遍。兩百英鎊。

  「對伴從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她低聲驚歎。

  康莎莉不小心留下兩百英鎊也未免太匪夷所思。那筆錢不僅足夠買下一棟小房子,還可以剩下一些來投資。再不濟,總也還可以把房間分租出去靠收租金過日子。

  康莎莉不可能忘了藏在畫框裡的兩百英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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