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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春野櫻    


  「望安哥哥,你還沒離開過這間宅子,對吧?」萬靜湖興沖沖地道:「等你的身子再好些,我帶你四處走走,望春城是個很美的地方呢。」

  望安不語,只是微笑。

  「好了,你轉過身去。」她說。

  他微頓,反問道:「做什麼?」

  「你的背後都是傷痕呢。」她一臉認真地道:「只要每天按時塗抹煥膚膏,最多三個月,你的皮膚便能恢復以往的平滑光潔。來,把衣服撩起來。」

  「不、不用了。」想到要在姑娘家面前光裸著上身,望安不自覺皺起眉頭。

  萬靜湖注視著他,眼底閃著黠光。「你害臊?」

  迎上她那明亮的黑眸,他還真的有些心慌,但很快的他就鎮定下來。「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姑娘是未嫁的閨女,在下認為不妥。」

  見他一臉嚴肅,她忍俊不住的笑了。「望安哥哥,我從小跟在爺爺身邊行醫,不知道看過多少人的身子呢,再說了,你當初傷重昏迷的時候,爺爺還得替別人醫病,甚至出診,他分身乏術之時,都是我在照料著你。」

  「你是說……」他像是意識到什麼,表情又沉凝了幾分。

  「我是說,我早就看過你的胸、你的背。」萬靜湖好笑的道:「你放心,我不會胡思亂想的。」

  望安頗感無言,她如此天真純潔,恐怕還不懂得對男人的身體胡思亂想。

  「別磨蹭了,難道要等爺爺回來幫你塗嗎?」

  「豈敢勞煩老爺子。」他道:「我自己塗便行。」

  萬靜湖板起臉來。「你在說笑嗎?你眼睛長在後面嗎?就算你眼睛長在後面好了,你的手有那麼長嗎?」

  「這……」他顯得有些為難。「其實背上留下疤痕也無妨。」

  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望安哥哥,你聽過醫者父母心這句話吧?」

  「當然,但是……」

  「對行醫的人來說,病人傷患就像是孩子,也就是說……我幫你擦藥,就像慈愛的娘親幫孩兒擦藥一樣。」說著,萬靜湖目光一凝。「你說,你會怕你娘親看見你的身子而胡思亂想嗎?」

  被她這麼一說,望安反倒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好了,別再囉哩囉唆的。」她一臉嚴肅,語帶命令地道:「轉過去。」

  他愣愣的望著她一會兒,而後不知怎地,他竟聽話的轉過身,解開上衣,褪至腰間。

  萬靜湖將微涼的藥膏溫柔又小心地塗抹在他背上的傷痕處。

  望安可以感覺到她的指尖輕拂在他的背上,猶如三月的春風,亦可以感受到她的膚觸細滑得猶如上好的錦緞,他還感覺得到她指尖微微的熱度正暖著他的胸口。

  他並沒有胡思亂想,但思緒的確有點紛亂了。

  她是個好姑娘,他要保護這樣的好姑娘,就算萬之濤沒對他說那些話,他也應當有自覺,他必須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誰要殺他,他的仇家若還尋他,就有可能尋到這兒來,屆時萬之濤跟萬靜湖都將身陷險境……

  「好了。」萬靜湖說著,順手幫他將上衣往上一帶。

  望安穿好衣裳,這才轉回身看著她。「謝謝靜湖姑娘。」

  她笑視著他。「望安哥哥不必言謝,這是我的責任。」

  聞言,他狐疑地反問,「責任?」

  「是呀。」萬靜湖笑意盈盈。「就像我把豆子撿回來的那一刻起,就對它有責任。」

  她的話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原來他真的跟豆子是一樣的。

  「是我把望安哥哥從郊山帶回來的,所以我對你有責任,況且打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種想要對你好的感覺……」

  望安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罷了。」萬靜湖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聳肩一笑。「總之,你別多想,安心的在這兒待下吧。」

  萬靜湖待他越好,望安越覺得應該盡快離開,他不擔心自己,只害怕會連累萬家祖孫。

  第1章(2)

  這天早上,萬靜湖去市集,萬之濤出診也不在,他決定悄悄離開,從此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還給他們安全及平靜。

  走到了大門前,他忍不住駐足轉身看著這住了月餘的靜謐宅子,萬靜湖跟萬之濤對喪失記憶的他而言,已是生活的全部,如今要離開,他感到十分不捨。

  「汪!」

  聽到豆子的叫聲,望安低下頭一看,才發覺它不知何時來到他腳邊,他彎下腰,摸摸它的頭。「豆子,要好好照顧她,我走了。」說完,他打開門要離開,豆子卻先一步衝了出去,見狀,他心急叫喊,「豆子!」可是它已跑得老遠,一下子就不見影蹤。

  他心想,豆子對望春城熟門熟路,也許晚點就回來了,不必他操心,於是他帶上了門,離開了萬家。

  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走出萬家宅子,看見望春城。這是個稱不上繁華,但絕對熱鬧非凡的地方,街市上商舖林立,人潮熙攘,叫賣聲此起彼落。

  他向路人詢問出城的方向,便朝著東城門而去。

  城門雖有官差駐守,但戒備並不森嚴,凡是城民幾乎無須盤問便能自由出入。

  出了望春城,望安繼續邁開腳步朝向未知,突然,他感覺到一股力量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他一震,回過頭一看,竟是萬靜湖,還有……豆子,迎上她那不能理解及不能諒解的眼神,他不由得感到歉疚心虛。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解釋,她便生氣又難過的指責道—

  「你是騙子!你想離開,對吧?」

  「靜湖姑娘,我……」

  「你的傷還沒完全痊癒,你的記憶也沒恢復,你能去哪裡?」

  「我不想連累你跟老爺子。」望安眉心一擰。「我的仇家或許會尋到這兒來,到時……」

  「如果你真有仇家,而他們也尋來了,我們三個人總比你一個人好吧?」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不,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他沉重的歎了口氣。「你跟老爺子有恩於我,我不能連累你們。」

  聞言,萬靜湖將他的手拽得更緊,她的眼神堅毅,表情認真。「你要去哪裡?」

  望安頓了一下,老實回道:「我還不確定。」

  「你要去找誰?」她又問。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的仇家在哪裡嗎?」

  望安輕輕搖搖頭。

  「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能放心的讓你離開?」萬靜湖眼眶突地一紅,兩行淚就那麼落了下來。

  他不知所措的安撫道:「靜湖姑娘,你、你怎麼哭了?你別哭……」

  「你……你一直說我跟爺爺對你有恩,可是你卻不告而別,這……這就是你報答恩人的方法嗎?」她低著頭,抽抽噎噎地道。

  望安羞愧得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他本是為了他們著想才離開,可被她這麼一說,他卻成了負心人了。

  萬靜湖是萬之濤的孫女,從小在望春城長大,很多來往居民都認識她,見她對著一個陌生男人哭,大夥兒都議論紛紛。

  為了躲避眾人的目光,望安反手一把拉住萬靜湖的手,飛快往回朝城裡的暗巷走去。

  豆子安靜的跟了上來。

  他與豆子的視線快速相對,不知為何,他竟覺得豆子在竊笑。對了,豆子不是跑了,為什麼會跟萬靜湖一起出現?萬靜湖又怎麼知道他要離開?

  他還來不及細想,萬靜湖又抓著他的手,兩隻眼睛淚汪汪的瞅著他。

  「望安哥哥,你什麼都忘了,天下雖大,你卻只有我跟爺爺了,我們是你的家人,你不能隨便丟下家人不管的。」

  望安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壞蛋了,而且看著她這樣哭著,他的心揪得好緊好緊。「靜湖姑娘,你別哭了……」

  他不記得自己以前有沒有為什麼人如此揪著心,但在他失憶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她的眼淚讓他感到不捨、心疼及憐惜。

  「拜託你,別哭了……」他不知所措的安慰著。

  萬靜湖淚視著他。「如果你牽掛的人想不告而別,你難不難過?傷不傷心?」

  「這……」

  「會吧?」

  「應該會吧。」

  「一定會!」她說得篤定。「你要走也行,但至少等到你完全痊癒、恢復記憶,行嗎?」

  「靜湖姑娘,我……」

  「我會哭喔!」萬靜湖嘴一癟,積聚在眼眶的淚水好似又要落下來了。

  見狀,望安馬上揭白旗。「你別哭了,我不會不告而別,行嗎?」

  「當真?」

  「不假。」他就差沒發誓。

  「你要發誓嗎?」她問。

  「你要的話,我就……」說著,他舉起手來。「我望安若……」

  「行了。」萬靜湖打斷了他,抹去眼淚。「這樣就可以了。」

  見她破涕為笑,望安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那我們回去吧。」她逕自轉身,步伐輕盈地往前邁進。

  而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的眼底閃過一抹黠光,唇角勾起一抹勝利的笑意,她一邊用食指揩去眼角的淚花,一邊想著—

  「女人的眼淚是無敵的武器」—爺爺,您這句話真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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