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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簡薰    


  左勝琪見過她,當時賀行之奉祖母之命到將軍府看她時,帶的大丫頭中就有她,負責斟茶的。

  客套幾句後便隨她下樓。

  令她欣慰的是侯府準備的馬車頗低調,車帳上的暗紋山水刺繡,車身上的吉祥花紋,都得靠近才看得清楚,距離遠些只會覺得馬車比較大,並不會多引人注目。

  掀開帳子,正準備踩著凳子踏上去,赫然發現裡面已經有人。

  他怎麼在裡頭?據她所知,重馨侯府是有實權的侯府,他應該很忙才是啊……

  賀行之含笑看著她,「七小姐不上車?」

  她轉念一想,踩了上去,順便喊一聲,「蘭秀,上來。」

  蘭秀正等這句,跟著爬了上去。

  車伕見人都上來了,一揮鞭子,馬兒便開始小步往前。

  「世子爺今日怎麼有空閒?」她還以為是直接到那條街上,然後由韶華介紹,這是某某先生,我家少爺找來替您辦事的,某某先生,這位就是左七小姐,以後這鋪子的事情都由她說了才算云云,總之,還真沒想過他會親自當她的導遊,「您貴人事多,真不用這樣客氣。」

  「當日的承諾是我要幫忙,又不是派人幫忙,自然是要信守。」

  她一面驚訝古人的腦筋可以這麼死,一面還是客氣幾句,原本想問問那小孩身體如何,但想想還是別問比較好,秘密這種事情,知道的越多越麻煩——這件事情以後他可以提,但她能不提就不提。

  眼前少年雖然才十八歲,但現代的十八歲跟古代的十八歲可不一樣,前者還未成年,後者已經算大齡,尤其是在高門大宅中養大的,第一次見面她還以為他是小屁孩,但現在感覺比起小屁孩,他更像個穩重的大叔。

  「這趟去到那商舖有段距離,又是朝西,今日是來不及出城了,七小姐離家兩個多月,跟母親弟弟許久未見,需不需要我幫忙安排,讓你們明日見見面?」

  看,連問題都這樣大叔,「不用,不想見。」怕他誤會自己是在客氣,又加上,「也不用特別見。」

  「不用?」

  「真不用。」左勝琪很知道含蓄的語言會帶來什麼結果,想著反正也沒有需要博得此人好感,實話實說倒比較合適,「她既然是將軍府中的六奶奶,自然有人會負責吃穿用度,我又已經請罪出府,祖母答應不遷怒,只要她自己想開,就沒什麼好煩了。」

  「你這倒是……」

  「無情?」

  「挺無情。」雖是這樣講,但他臉上卻沒有鄙夷或者想責難的意思,「好歹母女一場。」

  母女一場啊……左勝琪內心忍不住歎息。

  來到這裡後,她是盡可能不去想起從前的,但這句話卻讓她忍不住回想。

  前生,父親早年過世,母親丟下六歲的她,跟著一個男人跑了,還把保險公司的千萬賠償金全部拿走,她像個人球一樣,在大姑姑家裡住一個月,在二姑姑家裡住一個月,在小叔家裡住一個月,沒人比她更懂人情冷暖。

  二十歲時,那女人突然出現了,哭著說自己一直想著她,卻羞愧得不敢來找,當時自己很矛盾,渴望親情,又不知道該不該接納這樣的母親,誰知見面才幾次,那女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說自己欠了一筆錢,債主追得凶,剛好有朋友新開酒店,「只是陪客人說說話而已,一個晚上可以拿五萬塊」,「反正寒假也快到了,就當幫媽媽一個忙,去做一個月就好」,「可以多認識大老闆,又有錢可以拿,哪裡有這麼好的打工。」

  只能說還好她有點常識,一晚五萬能是什麼工作。

  見她無論如何不願意答應,那女人開始裝模作樣地哭了起來,說她不孝,後來還打電話去學校鬧了一場,直到她報警才罷休。

  至於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母親也好不到哪去,直接讓嬤嬤下毒,為了保住自己跟兒子。

  想來,她跟原主除了名字一樣,都是笨死之外,還有不少共通點——父親早逝,母親自私。

  她當年拒絕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覺得愧疚,何況田氏與她並沒有情感上的關係,若田氏跟原主母女情深,她自然會代為盡孝,但現在真的算了,再者,田氏也不會想見她的,該死的沒死,怎麼會想見。

  「多謝世子爺關心,可是母女的親情早結束了,也沒辦法,我生來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犧牲一切,照亮別人』,這種偉大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不管她作了什麼,她都是我的母親』,這種話我也說不出來。」

  「這種話你以後可別說第二次,要讓人聽去,只怕名譽掃地。」

  「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不想見,也不想為了博取一個孝道的名聲而演出思親戲碼,至於名譽掃地什麼的,我沒在意過。」

  「真的?」賀行之一臉感興趣,「你差不多也該訂親了,要知道一句好話可以讓你從庶嫁嫡,一句壞話,也可能讓你進不了名門。」

  「眾人之口這樣多,真要在意下去大概沒完沒了,至於名門,我真不希罕,不然早高高興興繡嫁衣準備嫁給吳大人等著一品誥封了,如果要用毀了一生來證明自己孝順,那我還是不孝好了,以直報怨就是極限了,以德報怨嘛……」

  「做不到?」

  「做得到也不做。」

  賀行之微微一笑,挺好。或者說,比他想得更好。

  他在世襲侯府中長大,齷齪陰暗之事不知道看了多少,不主動害人已經算不錯,但若被坑了還堅持情誼,那不是善良,那是傻子。

  就拿嬸嬸裘氏來說好了,風光嫁入賀家,沒想到丫頭先爬了床,照理來說這種丫頭打死就好,嬸嬸偏生記掛著多年相伴的情誼,又想著陪嫁丫頭本來就是準備將來要抬為姨娘的,只不過時間提早了些,便饒了一回。

  結果那丫頭好運,搶先生下長子,二叔高興不已,立刻抬為姨娘,又因為嬸嬸連生兩女,那丫頭膽子大了起來,凡事搶先發落,幾個妾室見這丫頭既得寵又生有長子,竟然對她比對正妻還要尊敬。

  祖母原本不想管,後來是怕笑話鬧出去,才出馬收拾,那丫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認錯,嬸嬸心軟,又饒了。

  結果呢,一年多後嬸嬸抽斗裡被搜出男人的書信,看信上所寫兩人大抵是上香時偶然認識的,此後初一十五在寺中見面,二叔氣得不行,只想休妻,是祖母覺得奇怪,開始一個一個審,一個一個查,後來真相大白,才知是那丫頭搞鬼,原來那日被責罰過後,她覺得姨娘之位還是不夠,想著把自家小姐弄走,自己就可以扶正。

  嬸嬸沒想到一次饒,兩次饒,饒出這種滔天恨意,話都說不出來,當時賀行之才八歲,但他記得很清楚,跪在大堂上的丫頭一臉慘白,坐在椅子上的嬸嬸也是一臉慘白。

  有種人是對她好不得的,對她越好,她越覺得人家欠了她,越要想盡辦法討回來。

  左勝琪「生病」的詳情,後來他也查出來了,親生母親對自己下毒,她不想見也是人之常情,能直接說出感覺,而不是裝模作樣說想念母親,他覺得很好。

  還有一點——她剛剛說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她說的是「你」。

  雖然只見過幾次面,寫過幾次信,但他大抵也摸索出她說話的慣性,「世子爺」是打起精神應付的時候,「你」才是比較真實的反應,她是真不想見。

  至於他會問這問題,當然也不是他好奇,而是聽說那日她走得匆忙,康氏也只肯給一輛裝箱的馬車,她在將軍府住了多年,想必有許多當時不得不放棄的舊物,心想,若以「探視」之名安排田氏外出,好歹能幫忙帶出一些,卻沒想到她無論如何都不願見。

  也好,拖拖拉拉大概就不像她了。

  不像她……雖然兩人接觸不多,但她在他心裡已經有一個鮮明的輪廓,每一次見面,那輪廓都更清楚。

  他覺得左勝琪是個聰明快意的人,而她也完全沒辜負他的「覺得」。

  真沒想到死氣沉沉的將軍府會養出這樣的人,恩怨分明,端麗大器,開心的時候就笑,不開心的時候就不笑,也沒想著要討他高興——京城中的未婚小姐,哪個見到他不是急著討好,不急著討好的大抵只有一種,想要讓他留下印象,於是盡可能的高貴冷艷,說實話,比起繞著他吱吱喳喳的小麻雀們,這種一直靜靜看著他的假高貴更麻煩。

  賀行之一直以為年輕姑娘就這兩種,沒想到出現了第三種,左勝琪。

  不討好,但也不裝,他感覺得出來,她真沒把他的身份當一回事,所以才會偶而冒出「你」這種稱呼。

  會說,會笑,會生氣,眼神流轉,表情豐富,帶笑的眼神更是可愛萬分——那日奉祖母之命前去探望,原本是滿肚子窩火的,可跟她說上一陣子後,氣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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