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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春野櫻    


  周教傑起身,臭著臉瞪著她,「我得跟奶娘知道我跟你同床有生命危險,看她還逼不逼我跟你睡在一張床上。」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有點糗。

  「我看你是存心的。」他起身,伸了伸懶腰便下了床。

  走到門口打開門,花嬤嬤竟已候在門外,涎著笑臉。「早,少爺,睡得好嗎?」

  他一臉難看,「她壓了我一晚,你得問問她。」

  花嬤嬤往房裡一探,見秦又冬羞紅臉坐在床邊,忍不住笑了笑。

  「我說嘛,夫妻一定要同床共枕才能培養感情……」

  「奶娘,你想到哪兒去了?」周教傑語氣懊惱,「是她的兩條腿壓了我一晚,沒見過睡相那麼差的人。」

  花嬤嬤愣了一下,眼底帶著詢問的睇著秦又冬。

  秦又冬尷尬的笑笑,「我睡覺時習慣有東西擱著腳,所以……」

  周教傑回過頭,「敢情你是把我當擱腳的?」

  「我睡著了嘛,又不是故意的,你這人還真小氣。」雖然知道自己理虧,可她就是不甘示弱。

  「我小氣?」他瞪大了眼睛,惱火的看著她,「我到了天亮才喊你,你還說我小氣?」

  「咦?」她一怔,「所以說,我壓了你一夜?」

  「對,沒錯!」他咬牙切齒。

  知道自己把他當枕頭壓了一整晚,秦又冬有點不好意思了。

  自己這兩條腿的重量擱在他肚子上,肯定不是太舒服吧?這麼一想,她真覺得對不起他了。

  「好啦,是我不對,那我今天做好吃的補償你,向你賠罪總行了吧?」她釋出善意。

  「今晚你睡椅子。」他沒好氣的說。

  「欸?什麼?」她皺眉噘嘴的瞪著他,「你少得寸進尺,不過是壓了你一下,你就想趁機拗我?」

  「拗你什麼?」

  「拗我睡椅子呀!」

  「床本來就是我的。」

  「我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床也有我的分!」

  兩人你來我往,鬥得渾然忘我,把花嬤嬤忘在一旁。看他們小兩口鬥嘴,花嬤嬤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這一笑,打住了他們的戰爭。

  「這就是人家說的打情罵俏啊,看來少爺跟少奶奶的感情可真好。」她說。

  周教傑濃眉一擰,「誰跟她感情好?」

  「我也不是跟你打情罵俏!」秦又冬說著,朝他扮了鬼臉,「小氣巴拉!」

  「你!」周教傑惱火的瞪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索性一拂袖,邁開大步走出了房間。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花嬤嬤掩嘴竊笑。少爺一直是個冷淡拘謹且壓抑的人,從不讓人看見他的喜怒哀樂,也不曾與誰交心,被夫人逐出周家大門後,變得更加沉默且消沉,可秦又冬才來了兩天,就有辦法激得他跳腳。

  在周家受了那麼多氣的他,從來不曾反抗或是抱怨,即使身邊的人都為他抱屈,他也從來沒說過什麼。她知道他心裡不是沒有情緒,腦袋不是沒有想法,但他太壓抑、太重情義,因此寧可受盡委屈也不說夫人的不好。

  久而久之,他變成一個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有反應、有情緒的人,說是行屍走肉當然是誇張了些,但有時也相差無幾。

  那樣的他竟然在碰到少奶奶後,彷彿活了過來般的生猛有力。看來,這門親事,她沒給他弄擰了。

  「奶娘,讓你看笑話了……」秦又冬見她掩著嘴笑,有點難為情。

  她跟周教傑剛才像兩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鬥嘴,實在有夠幼稚的。想想,她雖寄宿在二十一歲的身軀裡,可她是個三十歲的女人,該有三十歲女人的思考及成熟度,怎會……唉。

  「少奶奶,我可不是在笑話你。」花嬤嬤拉著她的手,笑睇著她,「我是替少爺開心。」

  聞言,秦又冬不解。「替他開心?」

  「是呀。」花嬤嬤頷首微笑,「你不知道從前少爺是個多沉悶的人,這宅子又是何等的寂寥呀,可如今因為你,少爺彷彿活了過來,這偌大的莊子也添了許多不同的聲音。」

  秦又冬尷尬一笑,「都是吵嘴嚷嚷的聲音……」

  「呵,那多熱鬧呀。」花嬤嬤話鋒一轉,「對了,少奶奶剛才說要做好吃的向少爺賠罪,可是真的?」

  「嗯。」她點頭。

  花嬤嬤一臉期待,「我跟老周都不擅長廚房的事,昨兒個難得吃一頓特別的,真是回味無窮,想不到今天又托少爺的福,能享用少奶奶做的飯菜……」

  「奶娘,我很喜歡做菜的。」她以真誠的目光注視著花嬤嬤,「以後三餐都讓我來料理吧。」

  花嬤嬤一聽,既驚又喜,但仍不安的說:「少奶奶,這不成體統啊,世上哪有主子做菜給下人吃的?」

  「什麼主子下人?」她笑歎:記,「奶娘跟周叔都是長輩,讓長輩伺候我,我才真的是過意不去呢。」說完,她反握住花嬤嬤的手,「我先梳洗一下,然後就去做飯。」

  秦又冬輕輕鬆鬆的做了一桌子菜,還親自將在書齋寫字的周教傑請了出來。

  這是周教傑自幼被周老太爺養成的習慣,雖然如今周老太爺不在,人事全非,

  他還是維持著這個習慣,彷彿這是他跟已逝的周老太爺之間的唯一聯結。

  來到飯廳,看見一桌看似尋常卻令人食指大動的早膳,周教傑又是驚訝。儘管昨晚他已見識過秦又冬的廚藝,但看她在最短的時間裡以有限的食材做出好幾道菜式,他得說他真的很佩服。

  看來,她不僅會吃,懂吃,還會做吃的。果然,那身材不是三兩天養成的。

  用完早膳,秦又冬開始整理她那一方園圃。雖是深秋,但因拓城位於南方,僅僅只是早晚天涼,白天時還是挺暖的。

  忙了一上午,她又空出時間來做午膳。午膳用畢,歇息片刻,她又繼續忙著她的農活。一整天,周教傑都有意無意的經過,然後觀察她的進展,看她揮汗如雨,

  不畏辛苦也不怕髒的整頓著園圃,他對她真是越來越好奇。

  但對於這門親事,他還是感到抗拒。

  他並不是嫌棄秦家的身家不如周家,而是秦又冬的樣子實在太……他真的無法接受一個比丈夫有份量的妻子。

  他打聽到她在家是個嬌嬌女,心想她肯定受不了氣、捱不了苦,所以打定主意在她進門後不理會她、冷落她,教她受不了而主動求去,沒想到她不只能做粗活,燒得一手好菜,耐力還超乎他的想像……

  他得說,她真是個奇葩。

  傍晚,秦又冬剛燒好菜,主僕四人正就位準備用膳,門外傳來敲門聲。

  花嬤嬤要去應門,秦又冬攔住她,「奶娘,你先吃,我去應門。」說著,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主動又勤快的她,周教傑愣了一下,但沒說什麼。

  花嬤嬤睇著他一笑,悄聲地道:「少爺,我可幫你覓了個好媳婦呢。」

  周教傑瞥了她一眼,「路遙知馬力,才剛開始。」

  「日久見人心,少爺等著瞧。」花嬤嬤一臉自信,「老婆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呢。」

  周教傑眉梢一挑,沒再多說。

  此時,秦又冬走到門口,「哪位?」

  門外的人頓了一下,「在下方世琮。」

  「哪裡的方世琮?」她問。

  「在下是周家少爺的損友。」他說。

  秦又冬一愣。居然有人自稱是損友?這人也挺鮮的。不管,既然他是周教傑的朋友,她理當開門相迎。

  打開門,門外是位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這難道就是人家說的物以類聚?周教傑長得好,朋友也不遑多讓。

  方世琮看見門裡的秦又冬,不禁愣住。

  身為周教傑好兄弟的他,當然知道好友在花嬤嬤的「脅迫」下娶了繼室——來自秦家村的秦又冬。

  同時,他也從周教傑口中得知秦又冬是個嬌生慣養,好吃懶做的肉肉女,周教傑還為了抗議這門親事而故意在她進門時缺席,跟他在外飲酒。

  看著眼前的秦又冬,他多少能理解周教傑的心情。

  他認識周教傑是在五年前,他第一次來到南方的拓城時,人生地不熟還被扒走錢袋,在茶樓吃完一頓豐盛大餐後才發現錢袋不翼而飛,掌櫃的看他衣著一般又不修邊幅,一口咬定他就是要吃霸王餐的無賴。

  就在所有人看他笑話,對著他指指點點時,周教傑出手相救,不只替他付清了帳,還借給他一筆錢當急用。

  當時,周教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當朝禮王的世子。三個月後,他再次回到拓城將錢還給周教傑,兩人因年紀相當,相談甚歡又十分投緣,於是在半年後結拜為異姓兄弟,他也告知周教傑自己的真實身份。

  知道他是禮王世子後,周教傑對他的態度還是一貫的不卑不亢,不曾想利用他的權勢為自己解決任何的問題。

  這些年,周教傑在周家的處境困難,可周教傑沒向他抱怨或求援。兩年前,好友遭養母李氏以分家名義趕出周家時,他曾想以自身的權勢及人脈幫忙他重返周家奪產,可他斷然拒絕,說周家能對他不仁,他卻不能對周家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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