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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春野櫻    


  「誰動的手?」他直視著她。

  她抿著唇,不發一語。

  「你不是會乖乖挨打的人。」他問:「誰打你?」

  她抬起眼望著他,「你可以不要問嗎?」

  「我就是要知道。」他態度強硬。

  被逼急了,她耍賴又負氣的東扯西扯,「你總是說我跟牛一樣擰,總讓你氣得七竅生煙,現在有人替你教訓我,不正合你的意?」

  聞言,周教傑臉一沉,「要教訓也是我的事,輪不到別人動手,因為你是我的人。」

  此話一出,秦又冬心頭一陣狂悸,兩隻眼睛圓瞪著,又驚又羞的望著他。

  因為你是我的人……老天,這句話好有男子氣概,好有氣魄,好……好動人。

  驚覺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周教傑也是一愣,然後尷尬又懊惱的攢起濃眉。一旁,花嬤嬤一臉高深的睇著他笑。

  他羞惱,「你說是不說?」

  「不說。」她漲紅著臉,一臉堅決,「你問了也沒用,還不如不知道。」說罷,她轉身快步走開。

  稍晚,時值就寢時間,秦又冬做完了例行的家務,梳洗更衣後回到廂房。

  周教傑坐在桌前,神情凝肅的面對著門口,她一開門,便迎上他的眼睛。

  她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有點緊張又有點害臊,想到今天他說的那句話,她不禁心跳加速。雖說那只是他一時心急,衝口說出的話,可卻不斷不斷的在她心裡迴響。

  你是我的人。天啊,好羞!

  「你還沒睡?」她顧左右而言他,想掩飾自己的羞怯不安。

  「睡不著。」周教傑直視著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今天用晚膳的時候,他什麼都沒問,她還以為他放過她了呢。

  「你為什麼要掩護那個動手的人?那人是誰?」他眼神猶如閃電般的直射向她,「是教豐嗎?」

  「欸?」她先是一愣,然後急忙否認,「不是,絕不是他,他才打不到我呢!」

  「不是他,是誰?」周教傑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明知她是他的妻子,還會動手打她耳光。

  「你別問了,只是一場意外。」她輕描淡寫。

  「意外?」他眉心一蹙,「什麼意外能賞人一個耳刮子?」

  「都說是意外,當然是沒什麼道理,而且無從解釋呀。」她轉身關上門,然後逕自走向床邊,坐下,卸履。

  爬上床,她躺下睡好。

  周教傑在桌邊坐了一會兒,然後也走了過來坐在床沿。

  當他一屁股坐在床邊,秦又冬不知怎地突然心跳加速。她想,如果此刻她張開嘴巴,心臟一定活生生的從嘴巴裡跳出來。

  太奇怪了,他們都已經同床兩個多月,她從沒有一天有這種感覺、這種反應,怎麼今天卻……可惡,一定是因為他今天說了那句讓人想入非非的話。

  冷靜一點,秦又冬。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閉上眼睛,她裝鎮定。可因為眼睛不看,耳朵卻變靈了。

  她聽見他脫鞋的聲音,聽見他將兩隻腳抬上床,聽見他靠過來……她一驚,倏地睜開眼睛,果然見他靠得她很近。

  她驚羞的看著他,心漏跳了半拍。

  他定定的端詳著她的臉,還伸手端著她下巴,仔仔細細的瞧著她。

  「不紅了。」他說。

  「是、是啊,都過那麼久了……」見鬼了,她的聲音顫抖得像在跳針。

  周教傑發現她臉頰漲紅,一臉驚慌害臊。不知怎地,他竟覺得她很可愛。

  她的反應太有趣,有趣到他忍不住想逗弄她。

  他將臉靠得更近,鼻尖幾乎要頂著她鼻尖了。她倒抽了一口氣,微微的顫抖起來。

  周教傑差點要笑出來,可不知為何,原本只是想捉弄她的他,竟也因為她的反應而有點心悸。他不禁一怔,心想自己是娶過妻子的人,不是什麼少年,再說她從

  來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他為何對著她也會有心悸的感覺?

  該不會是他獨身太久,累積了太多的壓力,才會產生這種母豬賽貂嬋的幻覺?

  為了隱藏自己的心緒,他故意說了句壞心的、徹底破壞氣氛的話,「你臉好腫。」

  她瞪大眼,張著嘴,像是意料不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似的看著他。

  他將手拿開,翻身躺下,背對著她。

  他文風不動,可內心卻澎湃。

  「哼!」半晌,秦又冬哼一聲,用力的翻身,也背對著他。

  這一晚,她的腳沒再掛在他身上。

  一個月後,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過午,周家派人送了張帖子來。

  原來半個月後是李氏五十歲的壽誕,李氏將在府中舉辦壽宴,要周教傑帶著新媳婦回去給她拜壽。

  收到這張帖子,周教傑覺得訝異及狐疑,自分家後李氏連兩年都擺宴,從來沒邀請過他,為何今年突然邀請他?

  想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在帖子裡強調要他帶著新媳婦登門祝壽,也就是她知道他續絃之事。也是,拓城誰不知道他周教傑娶了秦家村的閨女當繼室。李氏是周家當家做主的人,消息靈通,人脈發達,又如何不知道秦又冬?再說,就算她不知道,曾在市集上跟秦又冬過招的周教豐也肯定把那事告訴了她。

  想必,她已經把秦又冬跟秦家的祖上十八代都查個一清二楚了。

  邀帖來了,他豈有不赴宴的道理,於是,他便將這事先告訴了秦又冬。

  「壽宴?邀請你跟我?」聽周教傑說李氏邀他們夫妻倆參加壽宴,秦又冬腦海裡立刻浮現李氏那張狐狸臉。

  一旁的周叔疑惑,「怪了,夫人前兩年過壽都不曾邀過少爺……」

  「禮多必詐。」花嬤嬤不以為然。

  「少爺去嗎?」周叔問。

  「去是自然要去的。」他說:「身為周家養子,這是我該盡的本分。」

  「我覺得夫人肯定在盤算著什麼,還要少爺帶少奶奶去……」周叔說著,下意識的瞧著秦又冬。

  秦又冬自嘲,「大概是要趁機糗你娶了一個胖姑娘吧?」

  其實,她猜想不只是這樣。之前在慶老的藥草鋪跟李氏過招後,李氏就算沒懷恨在心,也肯定怒氣攻心,這一個月來,李氏也許都在想著要如何報復她呢。

  這肯定是鴻門宴,可周教傑說得對,身為周家養子他不能不去。

  「前去祝壽,不能空手,得想想給養母送什麼禮。」他說著,竟轉頭看著秦又冬,「你有主意嗎?」

  秦又冬沒想到他會問自己的意見,愣了一下才說:「呃,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夫人喜歡的都是些名貴之物。」花嬤嬤不以為然,「那些珠寶狐裘,可不是咱們負擔得起的。」

  「送禮貴在心意,倒也不必鋪張。」周教傑又道:「還有十來天,你想想吧。」

  「喔。」秦又冬吶吶的點頭。

  之後,秦又冬想破了頭都想不出要送李氏什麼禮,她甚至跑去問了萃娘的意見,可萃娘也說李氏特愛奢華的玩意兒,那些都不是周教傑能負擔的。

  秦又冬想起李氏之前披著的那件短狐裘,心想她肯定喜歡皮草,於是她靈機一動,決定送李氏一張皮草睡墊。

  狐毛很昂貴,在南方也不易見,所以她透過慶老找上一位住在城郊的獵戶,並跟他購買十數張兔毛。因為是慶老介紹的,獵戶還多送了她兩張。

  接著,她到布莊買了一匹喜氣又雅致的布,然後帶著這些材料返家。

  花嬤嬤見她買了這些東西回來,疑惑地問:「少奶姬,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

  「我要親手縫製周夫人的賀壽禮物。」她說。

  「這是兔毛?要做什麼東西呢?」花嬤嬤拿起一張張的兔毛端詳著。

  「我想給夫人縫張暖毛墊。」

  這時,周教傑走了進來,見滿桌子兔毛皮,愣了一下,「這些是做什麼用的?」

  「少爺,少奶奶說要給夫人縫張暖毛墊子。」花嬤嬤說。

  周教傑微頓,走近並拿起兔毛看了一會兒,「這麼多兔毛也不便宜吧?」

  「不會。」她說:「是慶老介紹的,很便宜了,我賣藥草也存了一點錢,再加上我爹給我的嫁妝,夠的。」

  周教傑一聽,「花了多少銀兩跟我說,我拿給你吧。」

  「別了,」她搖搖手,「我自己能賺錢的。」

  花嬤嬤在一旁笑著道:「少爺,你跟少奶奶是夫妻,就別分什麼你的錢我的錢了。」

  周教傑聽著,一時不知如何響應。初時對於這門婚事及她都不甚滿意,甚至排斥的他,在不知不覺中似乎習慣也接受了現實。

  三個多月的相處說長不長,但他卻發現秦又冬種種的好。漸漸地,他看不見她福態豐腴的外表,只看見她開朗純真的心。

  她是個勤快的妻子,家裡大大小小的雜事都能一手包辦,她不要別人伺候,凡事親力親為,要是有什麼得麻煩花嬤嬤或是周叔,她一定再三道謝。她種植藥草賣錢、存錢,從不曾用賺來的錢去添置任何華服或首飾。

  什麼貪吃懶惰,驕縱任性,他在她身上從來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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