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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香彌    


  「爹、大哥,你們在哪裡?」彷彿泣血般的嗓音聲聲呼喊著親人。

  悄然跟在她身後的夜離,聽得整個心都跟著揪撐起來。

  看著她倉皇悲淒的身影穿梭在一座又一座的墳堆中,他那雙夜星般的眼瞳中流露出懊悔之色,此時他無比的後悔,當初不該攔下那封信,但此刻再多的懊悔也無法挽回已逝去的生命,撫平她的椎心之痛。

  紅日漸漸西沉,天色暗了下來,莫雨澄仍遲遲找不到親人埋骨之處。

  「大哥、爹,你們是不是不肯原諒我,所以才不讓我找到你們的墳墓?」

  耳畔傳來她焦急淒切的嗓音,夜離胸口一緊,暗中加快搜尋的速度,希望能快一點幫她找到親人的墓,半晌後,目光不經意一瞥,他訝然發現不遠處的一塊石碑上刻著「莫氏一門之墓」幾個字。

  他張口想叫她,但思及她對他的憤恨,他選擇將香燭悄悄提過去擺在墓前,然後朝一旁的樹上扔擲了塊石頭,發出異響提醒她。

  待她回過頭時,他人已迅速閃到暗處藏身。

  聽到聲響轉過身的莫雨澄發覺身後空無一人,瞥見前方有座異常大的墳堆,她下意識的舉步走去,來到墓前瞅見墓碑上刻著的那幾個字,她神色一震,雙膝直直跪下。

  眸裡無法再忍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顫著唇悲泣,「爹、大哥、大伯、叔叔、嬸嬸……是我連累了你們,害你們枉死!都是我,都是我的錯!讓莫家才一歲的孩子都無辜的一起喪命……」

  她在墳前拚命的磕著頭,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不久便磕得頭破血流,藏身於一旁的夜離再也看不下去,現身過去阻止她,不讓她再自殘。

  「夠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看見是他,她揮開他的手,滿面悲怒的朝他吼道:「是你的錯,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她失去理智,憤而朝他出手。

  夜離沒有還手也沒有閃避,任由她充滿憤恨的一掌又一掌打向他的胸口,他被震得跟膽的後退幾步,唇邊沁出血絲,但她恨怒未消,再朝他打去一掌,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承受她擊來的那一掌。

  當他被她打得跌飛出去,嘔出一大口血時,她怔住了。

  「你……為何不躲開?!」他分明可以避開的。

  他吃力的微微撐起身子,抬眸凝視著她,「倘若殺了我能讓你解恨,我願意……死在你手上。」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無力的緩緩閉上眼,失去力量的身子倒臥於地。

  她怔怔的看著他,片刻之後,才恍然醒悟發生了何事,驚駭的疾步上前。「夜離——」

  「師兄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是誰將他傷成這樣?」收回按在他脈搏上的手,聞人尹驚詫的問。

  莫雨澄黯然的垂下眼,「是我。」

  「是嫂子打傷師兄的?為什麼?」聞人尹愕然。

  站在一旁的牧晨瑞輕拽了下他的衣袖,朝他使了個眼色。

  聞人尹立刻醒悟過來,恐怕是師兄跟著她到西郊的亂葬崗去,她看見莫家的墳,頓時悲從中來,才會失控對師兄出手,而師兄因心有愧疚,沒有還手,才會身受重傷。

  只是嫂子下手也未免太不留情,師兄的臟腑都受了極重的內傷。

  略一沉吟,聞人尹開口道:「嫂子,不瞞你說,師兄傷及髒肺,傷勢很重,我也沒有把握能治得好他,這幾日是緊要關頭,需要有人時時在身旁照料,免得傷勢有變。」

  她主動表示,「人是我打傷,自是由我來照看。」

  「嫂子,師兄不能洩露身份,自是無法讓外人照顧,你願意照看師兄那是最好的。」聞人尹取出一瓶藥交給她,接著說:「方纔宮裡來了人,牧隆瑞要宣我進宮,我待會就得進宮了,這些藥你先讓師兄服下,我會再開一帖藥讓人去抓,等藥煎好之後,你再讓師兄喝下,我會盡快趕回來。」

  「好。」接過藥,她點點頭。

  臨走前,聞人尹回頭再說了句話,「嫂子,你就原諒師兄吧,他無心要害你莫氏一門。」

  說完,見她沒回應,他歎息一聲,帶著牧晨瑞離開。

  莫雨澄站在床榻前,凝視著昏迷中的夜離。

  好一會兒,她抬手輕輕揭下他臉上那張人皮面具,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他的臉龐蒼白憔悴,那雙總是明亮如夜星般的眼緊閉著,眉宇之間微微壁擰,似乎在忍受著痛楚。

  她伸指輕撫上他的臉,心中升起一絲憐惜,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憔悴消瘦,眼下有著深濃的陰影,似是很久沒有睡好?

  是因為她嗎?

  她忽然想起他們一路馬不停蹄的從臨兆城趕來,路上他總是吃得很少,當他在她的茶食裡下藥讓她安睡時,他難道都照應著她而沒有睡嗎?

  她想起在親人的墳前,她悲憤之下向他出手,他沒有迴避也沒有還手,只是靜靜的任由她打,她猶記得昏厥前他最後說的一句話——倘若掛了我能讓你解恨,我願意……死在你手上。

  「縱使你死了,也救不回我莫家一門,你何苦!」她垂眸,眼裡的淚再也抑止不住,一顆顆沿著面頰墜落。

  她是恨他,但並沒有想要他死!

  「夜離,你讓我怎麼做才好?」

  第10章(1)

  服下藥後不久,夜離雖然略略清醒,卻開始不停的吐血,一口一口鮮紅的血從他的嘴裡湧出。

  莫雨澄驚慌的替他擦著,但一擦完那血又湧了出來,看著手上的巾帕染成血紅,她焦急又心痛。

  「你找個人去門口等著,侯爺一回來就請他盡快過來。」她回頭吩咐三個侍婢。

  「是。」侍婢領命離開。

  夜離又吐出一大口血,她急忙伸手為他拭去。

  他緩緩抬眼,朝她虛弱一笑,「你放心,等我把血吐完就不會再吐了。」

  她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上回聽見時,他是以雞血偽裝成自個兒吐的血,但是這一次,她明白這些血全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是他的血。

  「侯爺很快就回來了,你不會有事。」她的嗓音不由自主的啞了。

  他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她的髮絲,星子般的眼滿溢溫柔注視著她,瘖啞的開口,「若是我死了,你別難過,這是我罪有應得。」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不會死,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氣了所以才會打我,你沒打錯我,我是該打。」他輕喃著,眼神眷戀地在她身上流連,「娘子,你能不能把人皮面其取下來,讓我看看你,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看你了。」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很輕。

  她聽得心中又痛又悔。「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你不會死!」她濕了眼眶,抬手慢慢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端正英氣的臉龐。

  他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那眼神專注得彷彿要將她的身影深深的烙進腦海裡,即使血不停的從嘴裡溢出,他的眼眸仍是眨也不眨。

  她將手上染紅的巾帕再換了一條,不停的替他擦著他唇邊溢出的血沫,但那些血沫彷彿沒完沒了,不停的漫流而出,她的眼淚也跟著不住的往下掉。

  「娘子,別哭。」他小心翼翼替她抹去臉上的淚。

  她哽咽質問:「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躲?!」她是在氣頭上才會對他出手,傷了他,她的心也是會痛。

  「我想讓你消氣。」她的淚落得太凶他來不及抹去,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卻發現身體裡的力氣彷彿被抽光了,渾身無力,連抬起手都很勉強。

  「你以為打傷了你,我心裡便會好過嗎?你傷成這樣,可知我心裡有多後悔?」她抽噎泣訴。

  「原來娘子還心疼我……你別難過,你這麼傷心,我看了心很疼,我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我很快就會好起來……」才說著,他嘴裡又嘔出一大口血,那些血沿著下顎蜿蜒滴淌到他的衣襟上,暈染出一大片的血紅。

  莫雨澄慌忙的拿著巾帕捂在他的唇邊,想堵住那些一拚命往外湧出來的血。

  「夜離,你不能死,答應我,別死!」

  「好,我不死,我不死…………娘子捨不得我死,我就不死……」他嗓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眸也漸漸合上。

  「夜離、夜離——」寢房裡迴盪著莫雨澄駭然惶急的呼喚聲。

  「臣參見陛下。」進到晴光殿,聞人尹躬身行禮。

  「聞人卿家免禮,」牧隆瑞接著吩咐,「來人,賜座。」

  聞人尹的先祖是日耀皇朝的開國功臣之一,開國聖君感念聞人尹先祖的功績,賜封樂平侯,並允許聞人家族能將此爵位世代相襲,是皇朝少數享有此殊榮的世襲。

  內侍立刻搬來張椅子,聞人尹慢條斯理的坐下後開口道:「臣接到聖旨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陛下急召臣回都城,不知有何要事?」

  「朕聽聞莫雨澄的花轎遇襲一事,已命人追查那幫行兇匪徒。」

  聞言,聞人尹立刻一臉氣憤不平,「陛下可查到那群殺人奪寶的大膽兇徒身份了?他們奪走寶壺也就罷了,竟然還殺死臣未過門的妻子,請陛下定要查出其凶,還臣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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