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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七季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也是成全你啊。」金子威意有所指地看著他,「我已經知道你家是在做生意的,兩百萬這種數目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要把代容賣給我?」他加重了語氣,眼裡除了金子威那張欠扁的臉之外什麼也看不到。

  「嫌多嗎?」金子威抓了抓頭,「那一百五十萬怎麼樣?」

  曹東明衝上前抓起他的衣領,這次沒人阻止也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了。

  「我是問你,你打算把林代容賣給我?」

  「對,就是這個意思。」金子威答道。

  兩個小時後,林代容趕到小溪村的小診所裡。

  這間診所很小又只有一個醫生,只能進行最簡單的檢查,林代容從家裡騎腳踏車到這裡只需要十五分鐘,但這十五分鐘對她來說比一個世紀還要長。

  原因是她接到了曹爺爺的一通電話,他說曹東明快死了,要她去看看。

  天啊,她可是個心臟病患者耶,這祖孫兩人明明都是有醫學常識的人,為什麼一個把她帶到墓園,另一個乾脆誇大其辭非把她嚇死不可,他們對她的心臟是多有信心?如果不是靠著最後一絲理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很可能在掛電話的那一刻就去見閻羅王了。

  直到她親眼見到了曹東明,看他頭上纏著紗布,手臂上破了點皮,在診療室外的椅子上坐著,喔,原來他還能自己坐著。

  「代容,你怎麼來了?」見她來了,他驚慌地站起來。

  原來他還能站起來,林代容從頭到腳仔細地端詳著,沒說一句話只是仔細地看著他。

  曹東明眼中的亮光頓時暗了下去,有點自討沒趣的意味,「你是來看金子威的?他已經走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沒什麼事,只是身上有些瘀青罷了。」

  說完他沮喪地坐了回去,低頭看著地板,十指交叉在一起。

  是啊,他就是這麼沒用,流氓到哪裡都是流氓,而他自己做過最累的事頂多就是打高爾夫球,再怎麼憤怒都打不過流氓,所以最後他氣急了只能用頭去撞金子威,把他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不過也沒便宜那個傢伙,想到這裡他哼笑了幾聲。

  「你笑什麼啊,為什麼要跟他動手?」林代容被他那淒涼的一笑弄得心臟抽痛。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死在他前面,為什麼他要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為什麼他就不能讓她徹底地死心呢?林代容走過去還想再給他一巴掌,但看到他那張已經很慘的臉又下不了手,「我明明阻止過你的呀。」她只能換另一種方式發洩。

  「因為你那麼愛他,他卻一點也不珍惜你呀。」曹東明頂了回去,一改往日的溫柔戰略,他忍不下去了,裝情聖他是裝不下去了,裝好人她又不稀罕,「我嫉妒他不行嗎?我嫉妒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的心,我恨他不行嗎?恨他得到了卻又不懂得珍惜,我憤怒不行嗎?憤怒為什麼你選擇他卻不要我。」

  這一連串的爆發讓林代容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在爆發過後曹東明黯淡的眼中最後剩下的是對自己的嘲弄,他不再嫉妒、不再憤恨也不再憤怒,只是低下頭將佈滿細小傷口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笑著說:「我為自己感到可憐不行嗎?可憐我竟然克制不了自己的衝動,想接受他開出的條件,如果那時不打出那一拳,我一定會妥協的,我真是沒用。」

  「金子威……那個人跟你說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曹東明笑了笑,或許這是個好時機,但他選擇不告訴她。

  金子威說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仍在他那裡,那麼告訴她只會讓她更痛苦而已,又或者她根本不會相信,只會讓她對自己更加反感,那樣的結局他才不要呢。

  「總之你就放心地回去吧,如果他真有什麼後遺症我會負責的。」曹東明陰狠地想,最好他得了什麼後遺症,這樣他就能把金子威送進最好的醫院,然後利用各種關係與手段慢慢地折磨他,最後把他弄成植物人,讓他一生不能說話、不能動,不能再用那張嘴欺騙任何人。

  他露出了很可怕的笑容,讓林代容以為他就要瘋掉了。

  這時診所的醫生正好從診療室出來,看到他們兩個嚇了一跳,似乎有黑色的氣流圍繞在這兩人之間,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醫生就停在那裡沒有再靠近。

  他扶了扶鏡框,拿著手中的報告書說:「從檢查結果來看可以排除腦震盪的可能,不過今後如果有什麼不舒服還是要及時去大醫院檢查,今天就先這樣,你可以回去了。」

  聽完結果,曹東明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診所門口走去。

  天已經黑了,診所外面風清氣爽,一掃酷暑的悶熱。

  曹東明吸了一口氣,入肺的清新空氣沒能消除他內心的陰鬱,他望了天空一眼,望著那滿天的星斗腦中閃過的是一個聽起來傻傻的念頭,這個夏天終於要過去了……

  他那個冷酷無情的爺爺在曹東明打架的時候拿椅子丟他們,將纏鬥在一起的他和金子威拉開,用了兩腳把他們兩個踹出家門要他們自己來看醫生。

  他的親孫子現在負傷又失戀,他都不會來安慰一下,這一搞搞到晚上,精疲力竭、身心受創的他還得自己走回家,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乾脆死了算了。

  就在他顧影自憐的同時,耳邊響起了清脆的鈴聲,那是腳踏車車鈴發出的聲音。

  林代容牽著她的腳踏車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而且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曹東明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不會讓她討厭,只能微微朝她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上車。」林代容說:「我送你回去。」

  咦?曹東明不太懂林代容是怎麼想的,不過看她的樣子再正經不過了,他又不能當玩笑來看,無數個「怎麼辦」和「為什麼」在他腦袋裡轉來轉去,最後他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林代容本來就是個很溫柔的人,不管怎麼說他又是被她喜歡的男人打傷的,所以她只是出於憐憫,看他這麼可憐沒人管才表示同情而已。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他拍拍自己的腿,「這裡還是沒問題的。」

  林代容跨上腳踏車騎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夜色裡她的眼睛還是如他記憶中那樣溫柔而堅定,有著他所熟悉的悲傷,沒有對他的厭惡也沒有憤怒,還是那雙讓他陷入情網的眼睛。

  「我送你回去。」她堅持。

  曹東明看得有些傻了,突然覺得老天大概是要玩死他才甘心。

  「好吧,只是雖然我的身高體重都不如金子威,但跟你比還是重量級的,讓你載被人看到會殺了我。」曹東明看她扶在龍頭上的手,多想用手就這麼覆上去,但他忍住了,「如果你是怕我在半路暈倒的話,可以陪我一起回去,不過要我載你才行。」

  林代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妥協了,這讓曹東明有些意想不到,她妥協的意思是不是她真的放心不下他一個人才想陪他的呢?

  小溪村的深夜除了大自然的聲音之外一切平靜,在這樣的夜裡一點點的聲響都會被放大,比如說腳踏車行進在坑坑洞洞的馬路上的車輪聲,林代容坐在腳踏車後座上聽著車輪旋轉發出的聲音、鄰居家的狗叫、草地上的蟲吟,遠處的蛙鳴……

  她的手放在曹東明的腰間,然後閉上眼,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曹東明的背瞬間僵直,因為他真實地感受到了林代容的小腦袋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這點小小的接觸差點讓他直接把腳踏車騎進田里。

  她是太累了嗎?不會是睡著了吧?要不要叫醒她?她這樣睡會不會感冒啊?曹東明在心中不斷發問著,而現實中他只是默默地吞了口口水,什麼都沒有說,繼續騎他的車,有意地放慢了速度,因為他很怕一出聲她就會醒過來,這樣美好寧靜的時光就結束了。

  他多希望時間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但最後總是事與願違,腳踏車最後還是得停下來,而停下來的時候就是林代容離開他的時候。

  到了曹爺爺家,林代容從後座下來,曹東明將腳踏車還給她,這時她抬頭看著他,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回望著她。

  那我進去了,曹東明剛想這麼說,林代容先他一步開口。

  「我不是去看金子威的。」她說。

  曹東明的話被堵了回去,但他一點打斷她的意思都沒有,過了一下子只聽見林代容對他說:「我去診所本來就是去看你的,曹爺爺打電話給我說你快死了。」

  「啊?」曹東明下巴差點掉了。

  不過林代容並沒有理會,頓了一下,似乎有些艱難但還是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訴他,「我是想讓你知道,那個時候我阻止你對金子威動手並不是在護著他,而是因為他以前是大學散打搏擊社的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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