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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春野櫻    


  錢蠻蠻挑挑眉,神情淡漠的橫他一眼。

  這個傢伙名叫周雙福,是京城「周記布莊」的大少爺,半年前他曾來提親,想要納她為二房,她打從心裡討厭他那財大氣粗沒氣質的樣子,當場回了一句—

  「就算全京城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你一個,我也寧可孤獨終老,絕不委屈自己。」

  周雙福顏面盡失,逢人便說他是可憐她嫁不出去,才會委屈提出納她為二房的提議,要不是她爹是錢八達,他連讓她提鞋都嫌丟臉。

  這些話,錢蠻蠻都輾轉聽說了,可她一點都不在意。

  別人替她生氣,她卻說—「他那等品德及腦袋,我都想替他默哀了,若我同他計較,豈不跟他一樣?」

  她不是豁達樂天,而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錢蠻蠻連跟他多說一個字都覺得煩,腳步一跨就要離開。

  「欸,」周雙福攔住她的去路,「錢姑娘何必走得這麼急?」

  「好狗不擋路。」她冷冷看著他。

  「我是狗的話,那你一定是條母狗,而且還是條被看光光的母狗。」他言語下流,臉上還帶著讓人不舒服的怪笑。

  錢蠻蠻眉心一擰,「滾開。」

  「你高傲什麼?要不是你爹是戶部尚書,像你這等貨色早就進窯子了吧。」周雙福越說越過分,而且還故意提高聲調,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他說的話,好羞辱她。

  「你多久沒刷牙漱口了,嘴這麼臭。」她一臉嫌惡的睇著他。

  「對你這種女人說話,就該嘴臭。」他回道。

  梅君向來膽小怯懦,如今見主子遭人如此羞辱,實在忍不住了。「你太過分了!」

  「唉唷,你這丫頭倒是長得挺標緻。」周雙福眉眼帶著猥褻之意,「不如來跟我吧,我包你吃穿不愁,日子好過。」說著,他竟動手動腳想輕薄梅君。

  錢蠻蠻伸手撥開他的鹹豬手,「別用你的髒手碰梅君!」

  周雙福哼了一聲,竟出手想推她。

  她還沒來得及閃,身子突然往後一倒,原來是有人抓著她的肩膀,將她往後一提,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砰的一聲。

  「啊—我、我的鼻子……」周雙福痛得在地上打滾哀號。

  一旁的小廝嚇壞了,急忙上前扶起自家少爺。「少爺,你、你沒事吧?」

  「滾開!」周雙福覺得丟臉,一把推開小廝,氣急敗壞地吼道:「是誰敢打本少爺?!」

  這時,錢蠻蠻才意識到自己身前站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是剛才在樓上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趙破軍,望著他昂然挺立、寬大厚實的背影,她的心陡地一悸。

  「你是誰?」周雙福發現揍他的人是個陌生的男人,立刻恐嚇道:「你知不知道本少爺是誰?你知不知道我認識什麼人?!」他可是常跟長明侯的孫子一起喝酒作樂!

  趙破軍冷冷的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認識什麼人,我只是覺得你長得討厭,嘴又臭,所以就打你了。」

  「什麼……」周雙福氣怒的瞪著他。

  「這樣欺負女人,你算是男人嗎?」趙破軍冷言冷語地道,「這麼厲害的話,怎麼不到前線去殺敵?」

  他的話讓看熱鬧的眾人都笑了。

  周雙福面子掛不住,卻又不肯示弱,裝腔作勢地道:「你是誰?報上名號來,我會找你算這筆帳!」

  「我是趙破軍,你要找我,就上衛武將軍府,我等你。」趙破軍撇唇一笑,兩隻如刃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瞅著露出驚惶表情的周雙福。

  知道對方的來歷,周雙福膽怯了,急忙帶著小廝,狼狽的離開。

  茶樓裡的人見沒戲看了,又各自喝茶吃飯,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趙破軍轉過身,看著在他身後發愣的錢蠻蠻。

  不經意與他對上視線,錢蠻蠻的心又是狠狠一跳,臉頰不由得有些發燙漲紅。

  「你沒事吧?」他低聲問。

  周雙福方才說的話,在樓上的他聽得一清二楚。他雖然是個只知盤馬彎弓、不知憐香惜玉的粗人,又常常覺得女人麻煩,可他至少懂得尊重女人。

  錢蠻蠻當年出糗,純屬意外,又不是她行為不檢,周雙福卻抓著她小辮子,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這一點,他完全不能接受,別說他跟她相識,就算是不認識,他也一定會出面制止。

  「別理他說的話,這種人是混蛋。」趙破軍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受到傷害了,連忙安慰道。

  也是,就算再怎麼大剌剌的姑娘,在眾人面前被說什麼看光光的,應該也會覺得羞憤吧。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他有些擔心的又輕喚一聲,「錢姑娘?」

  錢蠻蠻抬起眼,自他眼中覷見了他的關懷,他似乎以為她在難過,但事實上,她並沒有,周雙福那種人才傷不了她呢。

  不過看他這麼擔心她,還為她出氣,她真有點驚訝。方纔他們才在樓上搞得不歡而散,他卻沒有袖手旁觀、幸災樂禍,反倒不忌諱自己官拜兵部侍郎,不宜與民生事的出手教訓了周雙福,他雖霸道跋扈,卻是個十足十的正人君子。

  「錢姑娘,你不過是不小心露了褲底,又不是蓄意曝露,不須放在心上。」他再次勸慰道:「過去的事就算了,別放心上。」

  聽著,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見她笑了,換趙破軍愣住了,「錢姑娘,你……」

  「我才沒放在心上呢!」錢蠻蠻一雙慧黠的眼眸定定的望著他,「不過是春光外洩,別說是少一塊肉,就連掉根頭髮都不會。」

  他不由得微微瞪大眼,不可思議的望著她,彷彿她是他不曾見過的珍禽異獸,但很快的,他面容一緩,再一次覺得她這個人太有趣了。

  「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他衷心地道。

  「那你現在可算是大開眼界了。」她話鋒一轉,「對了,你不怕與民生事,傳到皇上耳裡會……」

  「不必擔心。」趙破軍一派輕鬆,「我是個行伍出身的粗人,四處與人生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皇上

  早已司空見慣。」

  「你……不必為我出頭的。」錢蠻蠻語帶試探地道,「剛才我還凶你呢。」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我沒拔刀,只是出拳。」他打趣地回道。

  她抿唇一笑,「那好,我欠你一次,剛才你惹我不悅,咱們就一筆勾銷吧。」

  趙破軍濃眉一皺,表情顯得疑惑,「我惹你不悅?我倒覺得是錢姑娘反覆無常。」

  「你質疑我錢家人的人格及品德,我當然不悅。」

  「我不是質疑,只是提出合理的懷疑。」他說。

  錢蠻蠻不以為然的輕啐一聲,「我會證明你的見解充滿謬誤的。」說罷,她領著梅君離開了。

  看著她瀟灑離去的身影,趙破軍的唇角不自覺的上揚。

  顯仁宮,御書房。

  皇上爽朗愉悅的笑聲傳了出來,不為別的,只因趙破軍正在講述他跟錢蠻蠻過招的經過。

  「錢卿的千金可真是有趣。」皇上笑道:「改天你帶她進宮,朕想會會她。」

  趙破軍苦笑,「她可不是有趣,而是特立獨行,皇上千萬別讓她進宮得好。」

  「為什麼?」皇上深深睇著他,語帶玩笑,「你怕朕要她進宮伺候?」

  「非也。」趙破軍搖頭一歎,「臣是擔心她心直口快,不知輕重,要是冒犯皇上,恐怕難逃責罰。」

  「這麼說來,你是在關心她呢。」

  皇上意有所指,但心眼兒直的趙破軍沒聽出來。

  「朕當初要你跟錢卿一起查案,是希望你們能藉此機會瞭解彼此,免得老是在朝堂上像宿敵世仇般你來我往,沒想到錢卿的千金竟會代父出馬……」皇上深深一笑,「這姑娘可真有意思。」

  「皇上可曾聽說過錢姑娘的事?」趙破軍問道。

  皇上頓了一下,「略有耳聞。」接著他輕聲一歎,「我聽說錢姑娘與其娘親一樣貌美,而且自幼習藝,才華橫溢,一直以來都是京城眾家公子們追求的對象,可兩年前在展秀上,她卻出了一個大糗,從此乏人問津,真是可惜了……」

  「她可一點都不難過。」趙破軍說。

  聞言,皇上不免感到狐疑,「不難過?哪個姑娘遇到這種事能不難過?」

  「她說……」想起她說的那些話,趙破軍還沒說便先忍不住笑了。

  皇上看著他的反應,更是好奇了,催促道:「她說了什麼,你倒是快告訴朕。」

  「她說,春光外洩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說是少塊肉,就連掉根頭髮都不會。」

  皇上先是一愣,隨即大聲朗笑。「有趣、有趣!朕真是越來越想見見她了。」

  「她不是個尋常的官家小姐或富家千金,臣總覺得她……有什麼秘密。」趙破軍深思道。

  皇上微斂起笑意,定定的望著他,「我說趙卿……」

  「臣在。」趙破軍恭謹地應道。

  皇上的眸光閃過一抹促狹,「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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