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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朱輕    


  「心心,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唔……」他的手指帶來的癢意,讓她朦朧地睜開眼眸,惺忪睡眼在看到熟悉的臉龐時,綻出嬌嬌的笑,口齒纏綿地低喃:「尉遲哥哥……」

  「嗯。」望著她的睡顏,溫柔地回應;他知道,此時的她是完全無意識的,那杯他吩咐管家特別準備的牛奶,可以讓她有一場長時間的酣眠。

  「別走。」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臉頰下面,徐徐摩挲著,慢慢地閉上眼睛。

  真好,他的體溫與聲音都是那麼溫柔、安定,讓她覺得此時像是躺在一片柔白軟綿的雲朵之中,舒服得只想懶懶地打幾個滾、伸伸懶腰,再好好地睡上一覺。

  「傻瓜。」他抬指撫上她的唇,那裡又Q又嫩,觸感極佳,不自覺便順勢探進她的唇內,摩擦著她的舌,他抵在她的唇邊歎息:「真是個傻孩子。」

  「尉……」

  「噓!」他的手指按住她的舌,阻止她的話語,左手在她的後頸徐徐撫摸著,那裡的皮膚他很喜歡,每次歡愛過後,他都會在那裡反覆摩挲著那片如絲般的光滑;他出聲安撫她:「乖女孩,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他處理好了,一切都處理好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他都會一點一點撫平、一點一點摒除!溫柔的語氣流洩,指間力道平和而輕淺。

  「唔……」他的聲音好好聽,如大提琴般低吟著,她徹底被安撫了,再度沉沉入睡。

  低頭,他嘴唇吻過她的眉心,看著那裡因酣睡而泛起淡淡的粉紅,「傻女孩,我說過,一旦我要了就不會再放手!你是真的懂嗎?」

  今天晚上,她已見過他的真實,怎會再無所反應?

  此刻的平和,不過是他刻意強求的一段緩衝。

  這已經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最後安寧了!他雖然捨不得讓她見識殘酷,卻也無法讓她就那麼在幻想中生活……所以,乖女孩,好好睡吧,睡醒之後,世界將會是另外一個樣子!更真實,更痛苦,你作好準備來接受了嗎?

  當初推開她、放她生路,她卻怎麼也不肯走。

  現在他已握緊,她又怎能逃開?而且,他也再無法放開她了。

  既然無法放開,那麼就只有握緊,不管痛苦與折磨,都要這樣走下去!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心心,到了你該付代價的時候!

  就算充滿無奈與淚水,你都逃不開了;這輩子你也只能在我的懷裡,只能!

  第4章(1)

  醒來的那個早晨,輕風微拂,花朵蔓枝,清新的空氣從推開的窗戶外面飄進來,帶著泥土的濕潤氣息以及鮮花的甜美芬芳;難得的暖陽在透明的薄紗上灑下淡淡的橘黃,風一吹,那嫩橘鮮活起來,蕩漾之間,金芒隨風閃耀。

  葉心栩躺在柔軟的被褥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緩緩地眨了眨,望著那飄揚的紗,怔怔出神,感覺身子有著熟悉的酸軟,可見昨晚在她暈了過去之後,他還是沒有放過她;倔強的眼眸裡,此時滿滿的都是悲傷與無奈,那不屬於她的眼神。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不能動、也不想動。

  不必起身,她也知道此時窗外景色美得讓人屏息,冬天已經走到了盡頭,外面初春的氣息已徑濃郁,山青水綠、樹木蔥鬱,但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台灣。

  這裡是Annecy法國東部邊境上的美麗小鎮,阿爾卑斯山就在眼前,那頂端皚皚的白雪閃爍著萬年的光,卻映亮不了她內心的陰暗。

  對一個男人全然的付出毫無保留,可能就會像她這樣吧?

  家、回不了,過去、回不去;離開、無能,放棄、無力。

  早該知道,沈尉遲這樣的人想要做什麼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的!在他們交往的最初,他就帶著她一起去了趟南部,故人之子,再加上他那麼穩重、儒雅,光是看表面就可以讓天下所有的父母放一百個心;連一向對她挑鼻子、瞪眼睛的媽媽,都滿意地拍著她的肩膀說:「葉心栩,幹得好!你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給自己找到了沈尉遲。」

  當時的她多麼單純呀?笑得一臉燦爛、自豪不已!她的尉遲哥哥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他寵她入心、疼她入骨,隨便她要怎樣都可以。

  但到現在才發現,她就連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了。

  因為是沈尉遲,葉氏夫婦很放心地就將她交給他,同意她繼續在台北求學;甚至媽媽那時還偷偷拉她到一旁傳授:「小栩,這種好料你記得要早一點挾去配,不要被別的女人搶走哦!啊,你不知道啦,現在的女人可凶狠了,男人結了婚都敢搶,臉皮厚到子彈都打不穿!」何美咧漪q時間,天天晚上都守在電視機前看熱播的連續劇,入戲很深。

  而她那時是怎麼說的?猛點著頭,還一臉豪氣地宣佈:「老媽,放心!尉遲哥哥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誰能想到,原來卻是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那天她醒過來之後,想起來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她問了他,而他也沒有絲毫隱瞞地將一切都告訴她,包括阿山伯。

  原來他的世界並不是她曾經以為的那樣,原來她認為自己什麼都可以接受,結果,原來一切還是自己太過天真了……

  她沒有辦法接受,明明那麼慈祥、那麼和藹的阿山伯,居然成了一位處心積慮,潛伏在他身邊隨時準備置他於死地的人!而她也無法接受,在他的世界裡死亡與戰爭是那麼平凡、那麼普通的一件事情!一夜之間,天翻地覆,既然無法接受,那麼她就乾脆離開。

  可是,他不同意。

  沈尉遲依舊是那個表面溫和的男人,他不跟她硬碰硬,看起來似乎是縱容著她;可是事實上卻是,她已無法從他的身邊逃開一分鐘。

  上課、放學,都有人接送。

  她蹺了課出來,卻發現學校所有的門邊都有人在不遠處守著。就算她換衣服、換髮型,哪怕女扮男裝,都沒有辦法逃開他們的眼睛!暗的不行,她試過來明的,她的身手算很不錯的,但試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沈尉遲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弱者!就連最普通的開車司機,都可以跟她打成平手,更別說,還有四名一直跟著她的男人。

  白天他不在她的身邊,她就已經跑不掉,更何況回到大宅裡面?

  在沈尉遲的身旁想要逃開,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她也想過無數的辦法,比如說在他的茶裡面下安眠藥,想趁他睡著後逃走;誰知道他只是低頭輕聞,然後溫文地朝她笑著,一臉寵溺,「心心,加了安眠藥的茶,茶香果然不同。」

  在她失去血色的剎那,他一口飲盡,雪白的瓷器襯得他溫潤如五,臉上的笑更是俊雅不凡,「以後別這麼傻,任何的藥,對我而言都是無效的。」

  然後,她的小心機,那晚他悉數還給了她,在床上。

  跟他撕破臉之後,她就不願意他再碰她!可是他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呀?耐心無限,可以跟她耗上一整夜的時間,溫柔地做前戲,直到她全然崩潰,從不要,到要,甚至最後讓她哭著求他、佔有她……很丟臉、很難堪,但卻是事實;她不是他的對手,完全不是!不論是心計、還是慾望,她都太過生嫩!原來以前她的上風,都是他給的、他讓著她的,陡她誤以為自己觸碰到的是天堂,但後來才發現,其實那就是地獄。

  一切扯開來之後,她才真正認識到,原來黑暗是真實地存在他們的生活中。

  她之前能夠單純而快樂地過活,僅僅是因為沒有發現,可一旦撕開那層偽裝光明的外衣,裡面深濃的腐黑讓她既噁心又痛苦。

  暗殺還是一波接著一波來,無論他走到哪,似乎都有人想要殺他,可是結果都是慘烈的,下場非常血腥;他喜歡殺人,也享受著殺人的快感,他從不隱瞞她這一點,但他尚算仁慈,每次都不會在她的面前動手。

  可是她有眼睛、有耳朵,會看、會聽。

  就算沒有親眼看到那些殘酷的場景,但她已經慢慢認識到,真正的黑道是怎麼一回事,不是電視上的那種義氣江湖,而是真正的你死我亡。

  他對來殺他的人,從來不逼問,似乎一點都不好奇,是誰想要殺他?他只是單純地享受著殺戮的那個過程;而每次看到他那種特別安靜的神情,她就知道,剛剛的沈尉遲,經歷了怎樣的事情!因為殺完人後的沈尉遲,他眼眸深處會有一種詭異的紅,閃動著幾許興奮與殘虐,讓她每每看著,心都會顫抖起來!

  他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可以那麼冷血,表情卻又那麼溫和!那種即便是出現在電影裡面,大家都會覺得殘忍過頭的畫面,他卻能慢慢欣賞,滋味無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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