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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香彌    


  「你是說她用嘴餵我喝藥?」路靖麟眉峰微蹙,突然憶起陷入昏迷時,隱約覺得有人一直握著他的手,還有一道嗓音哀傷地不停對著他說話。

  對了,他快醒來時彷彿聽見有人說——

  我情願用我的生命來換回你的,請你醒過來好不好……

  莫非,那個人就是她?!

  路靖飛猶豫了下再開口,「大哥,其實絲兒她對你……」

  見他才說了幾個字便打住話,路靖麟接腔問:「她怎樣?」

  既然說到這兒,他索性替她把話說開,好讓大哥明白她的心意。

  「絲兒一直心繫於你,這些日子看你重傷不醒,她比誰都憂急和心疼,你知道嗎?我還曾聽見她半夜向上蒼祈求,保佑你能平安的度過這個難關,她願意折壽給你。」

  見大哥一臉愕然,路靖飛續道:「打從半年前你救了她之後,她就把你放進了心坎裡,念念不忘,這半年來常常躲在莊外頭窺看,只想見你一面。」

  「你怎會知道這些事?」他以為紀絲兒性情靦腆內斂,難道他看走眼了,她竟跑去跟靖飛訴說這些女兒家的心事?

  「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同我說這些。是半年前,我發現有人常常躲在暗處窺伺咱們莊子,於是派人調查,發現她只是個尋常姑娘,之所以常常躲在暗處窺伺,其實是想看你。你沒看見,她呀每當瞧見你時,臉上的笑容總是格外燦爛!知道她對你的心意後,我也就沒再管她,任由她去了。」

  「所以你才會把她調來棲雲閣?」

  「沒錯。我原是想給她個機會,看看能不能讓大哥明白她的心意,撮合你們,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說到這裡,路靖飛認真地注視著他說:「大哥,絲兒是個好姑娘,若你對她沒意思,就趕緊讓她知道,好教她死了這條心,這樣我才有機會。」

  路靖麟劍眉微擰。「你想做什麼?」

  「也不知怎地,我愈看她愈喜歡,倘若你看不上她,我想追求她,與她雙宿雙飛。」

  不知為何,聽見弟弟的話,令他有些不悅,「你不是喜歡活潑的姑娘嗎?她一點都不符合你的要求。」

  「噯,這種事哪說得準,其實我原木對她也沒特別中意,只是最近愈看她愈覺得順眼。」也許是她對大哥的癡情打動了他,他覺得對紀絲兒愈來愈有好感。

  明明只要他說一句話——我對她無意,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便能解快這件事,但路靖麟只覺心煩,一點都不想這麼說,索性閉上眼,「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路靖飛仍不死心地再勸,「大哥,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你若是對她無心,早點讓她知道,對她也好嘛。」

  「靖飛,我累了,這事以後再說。」路靖麟輕揚了下手,表明自己無意再談。

  沒錯,只要他說一句話就能放走她,成全弟弟的心意,可是也不知為何,那句話他就是梗在咽喉裡,難以吐出口。

  低首瞥了眼自個兒的左手,他記得方才醒來時,她緊握著他的手,他依稀記得昏迷時,也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牽著他的手,不讓他墜向更深的黑暗裡,他忍不住握住拳頭,似怕失去什麼。

  ***

  紀絲兒這一睡,一直睡到翌日才醒來。

  瞥見窗外透進來的明朗陽光,思及什麼,她趕緊翻身下床,梳洗完後,匆匆來到路靖麟住的寢房。

  然而房裡卻空無一人,應該躺在床上的路靖麟不見蹤影,她心下一駭。難道在她睡覺時發生什麼事了?

  她慌張地走出房門,剛巧遇見沏了壺茶回來的侍婢。

  「青兒姐姐,莊主呢?怎麼不見了?」她抓住她的手,神色著急地問。

  「聽說有人抬棺來鬧事,二爺剛巧不在,莊主到大廳去處理了。」

  「抬棺鬧事?這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這次死在礦坑裡那些人的家眷,他們抬棺來向莊主討公道。」青兒端著剛沏好的熱茶走進屋裡說。

  「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莊主願意的呀,他們怎麼能怪在莊主頭上?」紀絲兒不平地道。

  「唉,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總之那些人這會兒在大廳那吵鬧不休。」

  「我過去看看。」莊主才剛醒來不久,她很擔心他的身子會吃不消。

  不久,快步來到大廳,在門外,她就聽見裡面傳來的哭嚷聲——

  「我就只有這麼個兒子,才到礦場工作不到六天,好好一個人就這樣不明不白慘死在裡頭,咱們家的香火就這麼斷了,莊主,你讓老漢以後怎麼辦?死了之後拿什麼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一名五旬老者臉上涕泗縱橫,哭得好不傷心。

  另一名婦人也淚流滿面地哭訴,「我才剛產下孩子,丈夫就沒了,我跟孩子將來要依靠誰啊?」

  接著,另一個少年忿忿不平地吼道:「我爹為連雲莊賣命地挖礦,如今連命都沒了,誰來賠他一條命?連雲莊根本罔顧人命。」

  第4章(2)

  總管李泰看這些人輪番哭訴叫罵,場面著實難看,出聲想制止,「各位鄉親,大家別吵了,發生這種不幸的事,莊主也不想呀,你們冷靜一點,這件事連雲莊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你們先回去吧。」

  「你說得倒輕鬆,人都死了,你們要怎麼交代,難道能讓死人復活嗎?我們要求莊主關閉那個出事的礦場,不准再挖礦了,讓死在裡頭的人能得以安息。」一名穿著綠衫的青年揚聲怒道。

  「沒錯,關閉礦場,讓死者安息。」另有兩人跟著附和。

  坐在椅子上,路靖麟臉色還很蒼白,黑色的眼緩緩環顧大廳裡的眾人,剛想開口說什麼,忽然聽見有人激動地出聲——

  「你們怎麼能把這次不幸的事全怪到莊主頭上?你們難道不知道當時莊主為了下去救人,自個兒也受了重傷?若是他真的罔顧人命,豈會親自下去救人,你們說話要憑良心啊!」

  紀絲兒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大廳,看著那些人,她續道:「你們知不知道,莊主為了護住當時在坑道裡的大家,他一人隻身擋住坑道的落石,才會被落石砸到,受了嚴重的內傷,昏迷了整整四天,直到昨天才剛甦醒。」這事她是從同樣脫困的人口中知道的。

  「至少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死,可咱們的親人卻沒了性命。」那名綠衫青年鄭重反駁。

  「你們的親人在這次意外不幸過世,莊主跟你們一樣心裡都不好過,可是請你們捫心自問,連雲莊曾經虧待過大家嗎?連雲莊給工人的薪酬遠遠比破日堡還高,所以塞北這一帶的人,大家都搶著想進連雲莊的礦場工作,你們的親人不也是衝著這點,而找盡各種方法進到連雲莊礦場的嗎?若是有人在礦場傷亡,連雲莊給那些家眷的撫恤,難道曾短少過嗎?」

  這半年來,她打聽了不少連雲莊的事,知道連雲莊不僅很善待底下的人,平常施藥贈糧、造橋鋪路的善舉更沒少做過。

  「這……」那些人被她說得啞然無語,面面相覷。

  其中三人見大家似乎被她的話給說動了,暗暗交換了眼神,一人趨向她質問:「你是誰呀?憑什麼在這大放厥詞?」

  紀絲兒直視那人,「我只是個丫鬟,可是我知道要怎麼明辨是非,這次崩塌是個意外,不是莊主造成的,莊主已經盡力救人,當時是昏迷不醒被人扶出來的,可你們知道當莊主出來後,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他問二爺,所有的人是不是都救出來了,即使昏迷,他仍一心記掛著大家的安危,這樣的他,怎麼會草菅人命!」

  說完,她看著那些人,神情激動得眼眶都泛紅了,懇求地說:「莊主昨天才剛甦醒,身子還很虛弱,請大家能不能不要再為難莊主?先回去吧,讓他好好養傷,這次的事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其中有八、九人在聽完她的話後,交頭接耳的低聲交談一陣,最後由一人出面道:「請莊主原諒咱們的魯莽,咱們這就回去。」

  聞言,綠衫青年立即出聲,「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回去?」

  「你想鬧,你自個鬧去,咱們不跟你摻和了。莊主,咱們告辭了,請莊主好好養傷。」

  說完,八、九個人一起走出去。

  剩下的三人眼見同來的人走了,勢單力薄,互覦一眼,也匆匆跟著離開。

  見他們都走光了,李泰讚許地望住紀絲兒。

  「看來我之前小瞧絲兒了,想不到絲兒口舌這麼伶俐,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讓這些人自動離開。」

  被李叔這麼一誇,她不禁赧紅了臉。

  「不是,我只是……看不過去,所以才莽撞地說了些話,不知有沒有說錯?」她方才一心想護著路靖麟,一時急了,才會脫口說出那些話。

  黑瞳凝注著她許久,久得令她心頭發顫。難道她真的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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