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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春野櫻    


  「若跟耀祖無關,你大可將她送到主屋來,不是嗎?」張儷一語戳破他這個善意的、出於孝心的謊言。

  他微微低著頭,沉默不語。

  「是娘慣壞了他,是娘委屈了你……」她眼眶微濕,眼底充滿對他的歉意及不捨,「娘知道你一直忍讓著耀祖,從不跟他爭也不跟他鬥……」

  「娘,別這麼說,做弟弟的本該敬愛兄長。」

  「娘感激你為了這個家的和諧而退讓,但也許該是你替自己打算的時候了。」

  傅天抒微怔,一時沒弄懂娘的意思。

  「天抒,」張儷直視著他,語重心長地道:「不管是什麼,若你在乎,若你要,就放膽的抓著吧。」

  李府·瀟湘苑

  瀟湘苑是二夫人所住的地方,此時,一名年約七旬的老者從苑中一間房裡走出來,後頭跟著的是神情焦急的二夫人。

  「周大夫,她的情況怎麼一點都沒好轉?」二夫人急問:「這兩天,她燒了退,退了又燒,腦子也迷迷糊糊的,到底……」

  「她是染了風寒,不過情況並不嚴重,我兩天前來時已開了藥方給她服下,照理說是該好的,只是……」周大夫沉吟片刻,「這姑娘似乎是心病重過身體的病恙。」

  「心病?難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蹙起了眉頭。

  「我看她是心病成恙,積鬱成疾,真要醫好她,那勢必要找到解開她心鎖的那把鑰匙。」周大夫續道:「我還是會開點藥給她,過兩日,我會再來。」

  「有勞周大夫了。」二夫人向他道了謝,旋即喚來家丁將周大夫送離瀟湘苑。

  她進到房裡,坐在床沿看著燒得整張臉紅通通,迷迷糊糊、意識不清的趙慕真,伸手輕探了她發燙的額頭,眼底逸滿不捨。

  「戀心害人呀,真是可憐的孩子……」她喃喃自語,「你似乎是愛上了一點都不懂女人心的男人。」

  看她病得如此重,她越來越覺得不妥,她該讓傅天抒知道慕真的狀況。

  忖著,她立刻起身走出房外,喚來一名丫鬟吩咐其好好看著慕真,然後便遣了另一名丫鬟隨她出門。

  來到工坊,她一眼便看見正在跟金匠們討論的傅天抒。

  「二爺。」

  她一出聲,所有人幾乎同時抬頭看她。

  對於她出現在工坊,傅天抒感到十分訝異。「二夫人,怎麼突然……」

  「慕真病了。」她神情凝肅地道。

  聽見她病了,傅天抒眼底閃過一抹震驚及心疼,但他很快隱去。

  「她前幾天染了風寒,這兩三天燒燒退退的就是好不了。」二夫人神情憂心,

  「我看她燒得迷迷糊糊的,實在很焦急不捨……」

  他沒有說話,臉上也覷不見任何情緒。

  「周大夫說她是心病成恙,積鬱成疾,二爺應該知道她心中記掛著誰吧?」她語帶深意。

  第3章(2)

  傅天抒依舊沉默。

  他知道她心裡記掛著誰?是的,他知道,就像他知道自己心裡記掛著誰一樣。

  他的心像是被撕扯般的痛,但在他將慕真送走的那一刻,他便決定不再跟她有任何的牽連跟瓜葛,不管對她是什麼感覺,這都是他保護她的方式。

  「我會叫韓棟跟群開去探望她。」他以異常淡漠的反應掩飾並壓抑著內心的波動。

  二夫人一聽,柳眉立刻緊皺,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二爺,你跟她終究曾是主僕一場,難道……」

  「她與韓棟及群開要好,看見他們,她的心情會好些……那應該有助於她的病情。」

  「二爺,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猶須繫鈴人,可別做將來會後悔的事。」二夫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言盡於此,告辭了。」

  語罷,她走出工坊,帶著候在外頭的丫鬟離去。

  一聽說慕真生了場大病,韓棟及林群開立刻前往李府探視。

  雖然他們極力想勸說傅天抒隨他們一同前往,但傅天抒卻像是鐵了心般拒絕。

  明白他的脾氣,也瞭解他當初為何將慕真送往李府,更知道一時半刻動搖不了他,他們也只能暫時作罷。

  到了李府探望了慕真之後,兩人心情沉重,不為別的,只因她確實病得不輕。

  看著原本活蹦亂跳的她,如今卻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呻吟,他們真是心疼至極。

  走出房外,二夫人請他們到小廳喝茶,三人就此事討論起來——

  「二夫人,慕真怎會病得這麼重呢?」韓棟一臉不捨,「她比之前見到時還清瘦,臉色也蒼白憔悴……」

  二夫人眉心一皺,「她這是心病,打從她來到李府的那一天起便染上了。」

  林群開微頓,「二夫人,你的意思是……」

  「二爺不明白,你們兩人總不會不懂吧?」二夫人一歎,「不管她知不知道,明不明白,但她確實是對二爺動了情呀。」

  韓棟苦笑,「我們當然看得出來,只不過天抒實在是太固執了……」

  「是啊,」林群開語氣無奈地道:「剛才我們不知費了多少唇舌想勸他跟我們一塊兒來探望慕真,可他……唉。」

  「二爺從不求人,既然費心央求我收留慕真,必然是因為慕真在他心裡佔了位置。」二夫人慨歎,「在他將慕真送來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韓棟跟林群開互覷一眼,不知該不該將他們所知道的事告訴二夫人。

  「二爺不讓她待在傅家,可是因為……傅家大少爺?」二夫人語似試探,但其實已心知肚明。

  韓棟無奈的點頭。「正是如此。二夫人對傅耀祖的事應該略有耳聞吧?」

  「那是當然。永春城雖大,但傅大少爺的名氣更是響亮。」只可惜全是壞名氣。

  「凡是天抒擁有的,傅耀祖都想奪去。天抒想保護慕真,又不願與傅耀祖衝突,將她送往別處是唯一可行的方法。」韓棟說。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必絕情到連來看慕真一眼都不肯吧。」

  「裝作不曾相識恐怕是他保護慕真的方式,」韓棟感慨不已,「他並非絕情,而是自知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二夫人微怔,不解的看著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韓棟點頭,「若我沒猜錯,他應該是擔心自己見了慕真,便會忍不住把她帶回身邊。」

  「我也是這麼想。」林群開附和的說:「他怕自己一旦動搖而將慕真帶回傅府,會使她身陷危險之中。」

  聽完,二夫人柳眉一蹙,「他為了報答傅家老爺及夫人的恩情,凡事總是忍讓,這我能理解,但若因此而放棄他該追求的,那不就正中傅耀祖下懷嗎?」

  「二夫人所言極是,但我們兩人實在是拿他那個固執性子沒辦法啊!」

  「韓棟,群開。」二夫人突然目光一凝,直視著兩人,「該是你們推他一把的時候了。」

  兩人微愣,疑惑地問:「推?」

  二夫人頷首,「看他如此委曲求全,你們該膩了吧?」

  「當然。」韓棟臉上微帶慍怒,「我跟群開早看不慣傅耀祖那囂張的嘴臉了。」

  管理並擔負起經營鎮金堂重任的是傅天抒,可偶爾,傅耀祖會到鋪子來耍威風、端架子,像是在昭告天下「我才是鎮金堂的准當家」。

  看他對著鋪子裡的夥計及金匠們大呼小叫、頤指氣使的囂張模樣,要不是傅天抒老以眼神阻止,他們幾度想把他拉到後面海扁一頓。

  傅天抒或許是欠了傅家兩老恩情,但他們並不欠傅耀祖,身為好友,真的看不慣傅耀祖那吃定天抒的可憎嘴臉。

  「二爺之所以不把慕真留在身邊,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為了保護慕真而不再隱忍屈從。」二夫人一笑,「也就是說,當他身邊有了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人時,便是他展開反擊的時候。」

  韓棟跟林群開彷彿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略顯興奮。

  「二夫人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二夫人唇角一揚,「如果生病動搖不了二爺的決心,那麼死呢?」

  兩人微怔,「你是說……」

  「咱們來演出戲吧?」她勾唇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兩天後,李府來了一個丫鬟,一進鎮金堂便哭喪著臉,跑到韓棟及林群開面前抽抽咽咽的說不出話來。

  傅天抒正在整理一些今天自珠寶販子那兒購來的飾物,見李府丫鬟哭著進來,立刻擱下手中工作。

  「小春,你怎麼了?」小春經常陪著二夫人來,眾人對她再熟悉不過。

  小春哭得滿臉漲紅,雙眼周圍紅腫得像是發疹子似的,眼淚直流說不出話來。

  傅天抒趨前,低聲問:「你們兩個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麼麻煩?」

  韓棟跟林群開連忙同聲否認。

  「別開玩笑了,小春是二夫人的貼身丫鬟,我們哪敢招惹她?」韓棟先說。

  「就是啊,好兔不吃窩邊草可是我跟韓棟的原則。」林群開附和著。

  傅天抒神情嚴肅的白了他們一眼,然後目光一凝,看著哭個不停的小春。

  「小春姑娘,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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