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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春野櫻    


  怕突然叫她,會讓她嚇得從樹上跌下來,於是他撿起一顆小石頭,稍微斟酌了一下力道,往她扔去——

  趙慕真正在作一個夢,夢裡她回到了長慶城,回到那令人亟欲逃離的怡春院。

  「丫頭你在磨蹭什麼?還不快點把這些衣服洗乾淨?!」

  嬤嬡圓瞪著眼,凶巴巴、氣呼呼的喝斥著她,她趕緊抱起那成堆的髒衣服放進盛滿水的桶中。

  天氣好冷,那水冰得彷彿針般一下下刺著她小小的手,痛得她又將手抽回。

  「你幹什麼?不幹活兒嗎?你爹娘把你賣到這兒來,可不是讓你來享福的!」說著,嬤嬤狠狠的在她臂上擰了一下。

  「啊!疼……」

  她哀叫了聲,想閃躲嬤嬤,但她動不了也逃不開,害怕得身子猛然一顫、眼睛陡地睜開。

  「咦?」看著四周,她恍神了一下。

  她在哪裡?怔愣幾秒,忽地想起自己昨晚被那群兇惡的野狗追上了樹。

  是的,此刻她在樹上,而剛才……只是一場夢。

  話說回來,天快亮了呢,底下一點聲音都沒有,那群野狗應該已經放棄了吧?

  她低頭往底下一瞧,卻猛地一驚!

  那群野狗已經離開了沒錯,可此刻卻有個男人站在樹下……

  「二爺?!」

  她陡地睜大眼睛,難以相信的看著正一臉慍怒,冷冷瞪著她的傅天抒。

  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眼花了……她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再看。

  「醒了?」傅天抒聲音裡有著火氣,「我正準備再撿顆大一點的石頭呢。」

  「二爺,你怎麼會……」

  「下來!」他沉喝一聲,打斷了她。

  她一震,像只受驚的小貓般看著他。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語帶斥責,「你知道大家為了找你忙了大半夜嗎?」

  「你……你不該找我的……」她怯怯地道。

  「你!」不該找她?她明知他一定會找她的。「你留下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我……我是想告訴你,我要離開傅家,我不要你找我……」

  「你想死嗎?你想了斷自己的生命嗎?」

  「沒、我沒想死,我只是……」

  「來生再報?離我很遠的地方?你知道那看起來像什麼嗎?」想起看見她的留書時那可怕的感覺,他不覺惱火,「我以為你要躲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了結自己的生命!」

  她一愣,她不是那個意思呀,她表達錯誤?還是他想像力過於豐富?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快給我下來!」他氣惱的朝她大吼。

  「不、不要。」她俯視著他,聲音微顫卻堅定,「你不該來找我,你應該讓我離開的。」

  「為什麼?」他濃眉一皺,「你可別忘記我們一起欠了我爹娘三百兩,你想讓我一個人償還嗎?」

  她心虛地縮了一下,「我不是說了……你跟傅家的恩情,我來生再報嗎?」

  「今生債今生還!你想欠到什麼時候?誰知道下輩子你是頭豬,還是隻狗?」

  想到她讓他驚嚇了一整晚,他簡直……他對天發誓,待她下來,他一定要狠狠的處罰她。

  「我就是為了償還你跟傅家的恩情,才會選擇離開,你不懂嗎?」她語帶委屈,「因為我,大家都不買鎮金堂的首飾,有人說你跟老爺夫人是笨蛋,全被我騙了,甚至還有人說你跟我聯手一起騙老爺跟夫人……我……我是個禍害,我待在傅家只會繼續惹來災難……」

  「日久見人心,那些人遲早會瞭解你不是那種人的。」

  「什麼時候?!」她有點哽咽地問:「他們什麼時候才會瞭解,才會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心情,我、我真的不想害你們……」

  「慕真……」

  「我玷污了傅家、鎮金堂及你的名聲,我若是繼續待在那兒,你會失去一切的!」

  「笨蛋!」他又憐又氣的瞪著她,「快給我下來!」

  「不要!」她跟他卯上了。

  她是如此的用心良苦,他難道不明白?為什麼說她是笨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她所在意的、喜歡的他。

  在她眼裡,他不只是二爺,而是她喜歡的男人,為了心愛的人,她願意犧牲奉獻。

  「我不是笨蛋!我是為了你好!我不要你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你懂不懂?!」她邊哭邊對著他大叫。

  「你就是我的一切!」傅天抒直視著她,「趙慕真,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我的一切!」

  看著他深情凝望著她的雙眼,趙慕真心頭一顫。

  她是他的一切?老天爺,這句話會教一個女人甘心為一個男人做任何的事情,甚至連命都不要。

  她何德何能?她怎麼能被他如此愛著、護著、憐著?

  「二爺,你是笨蛋……」她抽噎的哭個不停,「我是麻煩,不是你的一切。」

  「你是。」他蹙眉笑歎,「你是我的一切,是比任何稀世珍寶都還要珍貴的寶物,所以……我拜託你別離開我。」

  聽見他那近乎哀求的話,趙慕真心頭一緊,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水般湧出。

  「二爺,別……別這麼說……」她會動搖、她會反悔,老天,她不想聽見這些動人的話。

  「好,不說,我只求你……」他癡癡的望著她,「下來好嗎?」

  一道曙光乍現,天亮了。

  兩人的眼神對上,她清楚看見他疲倦的臉龐,他真的找了她一夜,他真的不放棄她。

  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連累他呀!

  「嗚,二爺,你幹嘛這樣?為什麼要找我?我……我明明叫你別找我了……」

  「你犯懶了嗎?不想給我燒飯洗衣了嗎?」他笑歎一聲,「若你走了,以後誰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會有別人的……」

  「沒有別人了,只有你。」他舉起雙手,「我只有你。」

  往下看著他高舉的雙手,她愣住了。

  「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牢牢的接住你。」

  這一刻,趙慕真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她敵不過他的柔情攻勢,她自以為猶如銅牆鐵壁的心防,其實不堪一擊。

  解開將她跟樹幹綁在一起的腰帶,她往下一跳,撞進了他的懷裡。

  當傅天抒緊緊將她溫暖的身子抱在懷中,他心中大石也終於落——她總算回到他身邊了。

  而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他。

  捧起她的臉,他深深的注視著她,「趙慕真,我要狠狠的修理你,給你個教訓,好教你知道以後絕不能再這麼嚇我。」

  聞言她心虛的看著他,「慕真……甘願受罰。」說著,她緊緊的閉上眼睛等待著責罰。

  他會擰她嗎?還是打她一耳光?或是……正想像著各種可能的責罰方式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唇瓣被重重壓上。

  睜開眼睛,她看見他的臉……好近。

  她意識到這是什麼樣的「責罰」,而這完全不在她的想像之中。

  「閉上眼睛。」他低啞的說。

  「二爺,這……這是責罰嗎?」她滿臉羞紅,嬌怯的問。

  「對。」他勾唇一笑,「而且……我還要繼續責罰你。」語罷,他再次攫住了她的唇。

  她閉上眼睛,一如她剛才所說的——甘願受罰。

  回永春城的路上,趙慕真將自己被野狗追上樹的過程全部告訴了傅天抒。

  他這才知道為什麼她的鞋會掉在小徑上,而且上面沾了血。

  那血不是她的,而是那群野狗在互咬後又叼了她的鞋所致。

  想起那教人驚心的畫面,他慶幸那兒有棵救命的大樹,也慶幸她有足夠的力氣爬到樹上避難,更慶幸那些狗叼走她的鞋,好讓他能循跡找到她……

  總之,這次真是有驚無險。

  回到傅家後,排隊等著臭罵她一頓的有一票人。

  傅長年、張儷、張媽、韓棟、林群開、李叔……他們一見到她回來,每個人都責罵她。

  她哭了,不是因為被罵而覺得委屈,而是因為感動。

  她知道他們為什麼罵她,那是出於關心、出於不捨、出於愛的責難,她何其有幸能進到這個家,何其有幸能被這些人愛著……

  當她被輪流責罵而掉下眼淚時,張儷上前緊緊的、猶如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般抱住了她。

  「孩子,這兒是你的家,別再離開了。」張儷在她耳邊輕聲道:「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只要我們在一起,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懂嗎?」

  就在張儷對她說了這些話後,她哇的一聲,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第8章(2)

  午後,輾轉得知此事的二夫人來到傅府探望。

  張儷先行接待了她並寒暄片刻,便遣張媽替她領路前往別院。

  別院裡,聽見有人在院門外喊著,趙慕真立刻迎出來——

  「二夫人?」見站在院門外的是二夫人以及張媽,她十分驚訝。

  「你在休息嗎?」二夫人笑問。

  「不,我哪兒睡得著,正在畫樣……」

  「二夫人,我先離開了。」張媽說。

  二夫人謝了她,「有勞。」

  「二夫人客氣了,應該的。」張媽說完,轉身離開。

  張媽離去後,二夫人笑視著慕真,語帶促狹地道:「才剛歷險歸來,就急著投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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