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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簡薰    


  「不,不是這樣的。」

  「哼,你到現在還想拉人給自己墊背。」陸桐月頓了頓,瞇起眼睛,將門之女的殺戮之氣盡現,「欺瞞太太,誣陷梅夫人,饒秀華,你好大膽子!」

  語畢,一個拍桌,那厚實無比的紫檀桌角居然瞬間裂開一個大縫。

  廳堂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那個縫,說不出話來。

  陸桐月進府以來,一直乖得跟白兔一樣,早晚問安,禮數周到,直到此刻拍破桌子,大家才想起來一件事情,陸將軍畢生戎馬,殺了數十萬異族,一個農家小子靠著軍功封上三品的男人,女兒怎麼可能真的是白兔,這巴掌要是拍在饒姨娘身上,她大概就掛了。

  汪氏見狀,知道大勢已去,這事情,她便是想著梅夫人老實,不懂其中機關,而夏東雷是男人,男人哪裡又懂這些事情,可沒想到陸桐月居然知道那種藥效極緩,絕對不可能當場肚子痛……簡直可惡。

  昨天康氏來報,說饒姨娘小產,心痛之餘讓她想到這計謀,還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竟功虧一簣……

  第4章(1)

  「疼死我了,春菊,輕點。」

  「小姐忍著些。」

  「嗷嗷嗷嗷,啊啊啊啊。」陸桐月一面哀嚎一面道:「甜李,讓人傳口信給三哥,我,嘶,我要白玉膏,春菊,小力一點,你想疼死我啊。」

  夏東雷走到小側院口,聽到的就是這陣奇怪的聲音。

  不過是個姨娘,又住在朝陽院中,並沒有守門丫頭之類,夏東雷很自然的推門而入,一眼看到陸桐月躺在美人榻上,一臉痛苦,那個叫春菊的丫頭跪在榻邊,拿著一罐油膏給她揉手。

  想起前日在大廳她那力拔山兮的氣勢,完全懂她在做什麼——他不練武,但基本眼力還是有的,拍了桌子後,她一臉煞氣騰騰的不言不語,惡狠狠的盯著饒姨娘……想必是痛到骨子裡。

  主僕沒想到會有人來,一時間僵住,還是陸桐月反應快,趕緊從榻上坐了起來,拿起手巾把油膏擦掉,看了維持原姿勢丫頭一眼,低聲道:「春菊!」

  聽到自己名字,春菊才醒過來似的,趕緊擦乾淨手,給自家小姐穿上鞋子,弓著身子退下。

  陸桐月攏攏頭髮,微一彎身,「見過世子爺。」

  男人看了看她,點點頭,「叫上你的丫頭,這就出門。」

  能出門?

  陸桐月當然很識相的沒有多問,覺得自己這身青竹金隱繡的夏衫還行,便只把香鞋換了一雙寶珠垂墜鞋,又加了一支鎏金鏤花釵,把春菊帶上,這才跟夏東雷出門去了。

  定疆侯府的紫檀金繡馬車,又大又寬敞,錦墊鋪得厚實,一路車行雖快,卻不怎麼顛。

  難得出門,陸桐月早忘了手痛,內心只想著,不知道夏東雷會帶自己去哪,春日遊湖,還是上寶香樓吃好吃的?她那日揭破了詭計,沒道理不打賞她一下啊。

  腦子正胡思亂想,馬車停了下來。

  「誰人馬車?」十分不善的聲音。

  「定疆侯世子,這是腰牌。」

  「原來是世子爺。」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客氣,「請。」

  車子又繼續往前。

  陸桐月想了一下,腰牌?去什麼地方會需要腰牌?

  瞬間瞪大眼睛,「皇宮?」

  夏東雷讚許一笑,「挺聰明。」

  帶她拜見公主嗎?理論上妾室的確應該來給正室敬茶,可宮中一直沒旨意,她自然不會傻到自己求見。

  公主一日未痊癒,她就一日得低調,不能開心。

  公主要是痊癒了,那她就得把皮繃緊,古來沒有駙馬能有小妾,她是天下第一人,以公主之尊,何必跟人分享丈夫?

  正努力當個小透明,夏東雷居然帶她進宮——想當年王姨娘入府,嫡母故意晾著,沒想到她自恃是親上加親的表妹姨娘,擅闖嫡母的院子,可被罰跪了整整一日,膝蓋都腫了,連祖母都說她活該。

  想到王姨娘走路那一拐一拐的樣子,陸桐月連忙道:「世子爺,這不太好吧,公主自然心胸如海,但婢妾賤命,怕衝撞了公主。」

  「賤命?」

  「是,婢妾八字極薄……」

  「我怎麼聽說你的八字極好,是旺家定宅命數,所以張太太才一定要你當孫媳婦,就是想你能給張少爺帶來福氣,好強身體,安後宅。」

  呃,「身而為人,定當自強,命數之事,實在不能做准。」

  「那剛剛說自己八字薄,會衝撞公主的人是誰?」

  太緊張了,居然自己打自己的嘴,眼見夏東雷問起,陸桐月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是我。」

  天下最蠢的事情就是自己害自己,此刻陸桐月深深有種體悟,那就是:好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不想見公主?」

  「公主玉顏,自然是想拜見,可、可是……婢妾命薄……」

  看著陸桐月一臉苦惱的想推托之詞,夏東雷忍不住好笑,其實她只要抬起頭,就能發現他不過是在逗她,但她太認真想理由了,導致什麼也看不見。

  「不去公主那裡也行,不過等會別抱怨。」

  「不會不會。」一聽不用去送死,陸桐月立刻來了精神。

  就算去做苦力都比拜見公主好,苦力只是累一點而已,拜見公主可是有生命危險。

  約過一盞茶時間,車子終於停下來,隨身僕人擺好踏梯,春菊掀起車簾,正想扶自家小姐,已下車的夏東雷卻快了一步伸出手,陸桐月微一猶豫,還是把手搭上去,男人瞬間反手一握,竟是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

  陸桐月心裡一突,他吃錯藥了?

  過門那日敬完茶,照說晚上他應該會到她的側院圓房,可他卻是派了柳梢過來,說讓她自己安睡。

  不用伺候對她來說當時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消息傳出,公主一定覺得順耳,只是隨之而來的又是另一種擔心——萬一,只是萬一,公主掛了,那麼憑著汪氏跟康氏的娘家,要把夏東於的世子之位奪回也不是難事,到時候夏東雷被打回原形,連帶自己身份也是三級降,世子妾跟庶子妾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世子能保她,庶子不能。

  何況一個女人沒有孩子,手邊又沒錢,將來年紀大了要怎麼辦?

  陸桐月開始猶豫起要不要主動去跟夏東雷示個好,但好難開口欸,總不能學吉姑娘一樣,一把拉住夫婿的領子問「你到底想不想跟我過下去」,想想,還是秦姑娘的傳情信好一點,不過,那好大膽,他會不會覺得她陸桐月不知廉恥。

  於是即使已經過門,還天天書房伺候,兩人一直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妾生活,陸桐月都已經想到將來要過繼三哥的女兒來養了,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候,夏東雷碰她了,雖然只是牽手,但感覺還是挺微妙的……

  他的手真大,還很粗糙。

  手掌心有厚繭,嗯?他是做啥了怎麼會有那樣扎人的繭?

  怪雖怪,可也沒抵抗,他剛好握到她拍桌那隻手,但握得很輕,不算痛,再者,兩人是夫妾,夫婿肯親近自己是好事,這樣一想,馬上就不怪了。

  下了馬車,看到院子上黑色牌匾寫著:太醫院。

  院子前庭頗大,曬著各種藥草,幾個藥生在旁翻看,廊下小爐子一排,都刻著各宮院的名字,有些正在熬藥,有些則是空著。

  空氣中都是藥草的味道。

  一個藥生見到他,很快過來,「世子爺,潘太醫在裡頭。」

  夏東雷點點頭,帶著她往內院去。

  太醫院極大,直穿過兩進,陸桐月才在二樓看到潘太醫。

  還以為太醫都是老人家,可沒想到人家十分年輕,看起來也才二十歲,溫文儒雅,笑容頗為可親。

  潘太醫見來人,站了起來,笑說:「今天怎麼有空來太醫院?」

  「這是皇后給我指名的侍妾,陸家姑娘。」夏東雷朝她一指,「前兩日用手拍裂了我家大廳的百年紫檀桌,怕她有什麼後遺病痛,你幫我看看。」

  「拍破紫檀桌?」潘太醫一臉驚訝,「是下人來報還是你親眼所見?」

  「我親眼所見,裂痕有半指寬,一尺長。」

  潘太醫哦的一聲,開始打量陸桐月,那眼光讓陸桐月又想鑽地洞了。

  「你這妾室,力氣可大得很,先跟你說,骨科傷科,可不是隔著絲帕診診脈就行,你若不介意,我才能給你看看。」

  「我都帶來這裡了,自然就是讓你好好看。」

  「那行。」

  潘太醫走到窗邊的羅漢床坐下,藥生很乖覺地立刻在小几放上脈枕,又拿了一罐油膏給他潤手。

  夏東雷一個眼神,陸桐月乖乖坐在小几另一側。

  夏東雷又是一個眼神,陸桐月乖乖伸出傷手。

  潘太醫拉過她,開始一個指節一個指節按壓。

  被個陌生男人摸手,感覺好奇怪,難不成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拉自己下馬車?想起來,第一個拉自己手的男人還是自己的丈夫……嘶,嗷!

  「這兒骨頭有些裂了。」

  別,好痛。

  手指按完,接著是掌心,外緣的部分,按著按著,陸桐月又覺得撕心裂肺,礙著有陌生人在,只能咬牙死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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