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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衛小游    


  「皇子入睡了。」

  「那就不打擾了。不過我奉三公主之命,定要親眼見到皇子,不知是否能讓我走近一些探視,好給公主一個交代……」

  咦?這聲音,有點耳熟。

  三公主……蘆芳!是她派人來?等等,她派了誰來?

  「我瞧一眼就好。就一眼。」蘆芳派來的那人低聲地說,似乎怕吵醒他。

  那種壓低聲音的方式,那氣音,以及那種奇特的感覺……難道——

  隱秀霍地睜開眼睛,但仍背對著來人。他刻意伸了伸腿,背著身體出聲詢問:「月兔,是誰來了?」

  兩個跪地叩頭的聲音緊接著出現。

  「啟稟皇子,我是樂彌。」說話的人是隱秀的新侍童。

  隱秀心一沉。遣走月免已經一個多月了,怎還改不過來?該罰。

  「樂彌,是誰來了?」隱秀緩緩坐起身,看向跪在地上,額頭伏地的兩人。

  「是三公主的侍女。」樂彌恭敬地回答。

  而跪在樂彌身邊的那人也答說:

  「啟稟皇子殿下,小婢是三公主的侍女,奉公主命令,送來東洋的高山參材,並且探視皇子的病情。」福氣跪在地上,對著地面講話。

  「……出去。」沉默半晌,隱秀突然沉聲道。

  小侍童樂彌頹喪著臉,請福氣離開。「麻煩妳……」

  「不是她。樂彌,你出去,順道把門帶上,再有人來就說我身體不適,不宜見客。」

  「是。」小侍童連忙離開,並將門帶上。

  待內室裡只剩下一名穿著秋日宮服、梳著兩丸丫頭髻的小宮女時,隱秀坐在床榻上,開始猶豫著該怎麼處理眼前這件事。

  唉,福氣……

  ☆ ☆ ☆ ☆ ☆ ☆ ☆ ☆ ☆ ☆ ☆ ☆ ☆ ☆

  好熟悉的嗓音。

  還有那背影……躺在床上的那背影、那腰身……福氣一踏入七皇子小憩的住處就隱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她不傻。至少,不真的傻。所以這種不應該出現的熟悉感,在此時出現,一定有原因。

  很快地,她發現了原因。

  她跟著樂彌一起跪在地上,幾乎五體投地,額頭叩著地板,雙眼瞪著青石地板說話,但那熟悉感卻越見強烈。

  她不傻。

  她當然知道……知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能只看、只聽信表面。可、可是……當那熟悉感對應到她所認識的某個人身上時,福氣不再確定了。

  她所認識的隱秀,怎麼會化身為七皇子,離奇地出現在夏暉宮裡呢?

  隱秀他、他應當是翰林大學士,身兼太子少傅,是東宮屬官,以及當朝第一美男子……他是個舊識,他還對她很好,他、他是個朋友啊!他……

  福氣沒有察覺自己的額頭開始冒汗,跪在地上的兩條腿也開始發抖。

  當侍童樂彌離去,並關上門扉,屋裡只剩下他與她兩人,他淺淺的呼息聲清晰地伴隨著她越來越粗重的呼吸。

  而後他彷彿歎息了聲,並說:「起來吧。」

  福氣應該要起身答應,但是,她發現她的膝蓋黏在地板上,起不來了,只好死命跪著。肩膀開始僵硬,雙腿發麻,嗚……好想哭。

  「唉……」隱秀無奈地看著死命跪在地上,雙肩還微微發抖的福氣。

  他想,她必定是知道了。誠如他知道眼前人是她一般。

  從她入門到現在,他都還沒見到她的臉。儘管他也有些訝異,何以遠遠的一聽見她的嗓音,他就能斷定是她?瞧瞧他,連貼身侍童的名字都還會突然忘記呢。

  在蘆芳那裡當值的宮女起碼有十來個,他怎麼能確定一定是她?

  隱秀心中沒有答案。或者說,是那答案太過明白了,才無法說出。

  他很想見她。自離開宮廷後,就一直想見她,無日不想。

  而她,不過是個小宮女。真的,不過是……嗎?

  隱秀此刻還無法明確地告訴自己那個答案,可是他也不能讓她一直跪著。

  在這裡。

  在夏暉宮。

  他是主子,她是僕。

  他可以叫她站起來,但是得用命令的語氣。

  可是他也知道他沒有辦法板著臉叫她站起來,彷彿在命令一個僕人。因為在他心中,她不是。

  在很短暫的時間裡,他的心裡掠過了不少思緒,其中一條,使他歎息。

  他下了床,移動身形,在那跪伏於地的小小身軀前站定。

  他請她站起來。但她不。

  他伸出手,想扶她站起來。但她仍不。

  於是他再度歎息。「唉。」負著手,他低聲詢問:「小宮女,我問妳。」

  不待她有所反應,他已經開口詢問:「假如妳有一個舊識,他隱瞞了妳一些事情,但並不是惡意的,妳能原諒他嗎?」

  福氣瞪著冰涼的地板,猶豫著該不該回答。半晌,她說:「那要看他為什麼要隱瞞那些事。」

  隱秀居高臨下地看著福氣,知道她傻歸傻,但是不真的笨,所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原諒他欺騙她真實身份的行為。

  於是他繼續說:「也許,他也不是故意的,或許只是因為……一種習慣吧。」回想第一次遇見福氣的情景,那已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當時他究竟為何會告訴她他是黃梨江,而不說明他皇子的身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在那當下,總覺得不想告訴別人自己是個皇子。

  而當時他更沒想到,偌大的後宮裡,每個人都認得出他,卻竟有一個小宮女真信了他的謊話。當下,謊言一發不可收拾。

  「皇子是說,那個人,他習慣說謊嗎?」福氣突然有點不敢置信。難道隱秀先前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還有,隱秀真是他的字嗎?

  那日誤打誤撞見到真正的黃梨江時,福氣還說服自己,那人應該不是黃翰林,是她弄錯了。後來也不願意去多想這件事,可是心中總有點不安。

  如今,此刻,正要印證她的猜疑,福氣還是很不願意相信。

  隱秀,那個帶她爬上宮牆,好心為她指路,還送她禁苑圖,讓她全心全意想念著的男子,竟可能一直在欺騙她?

  是因為她身份卑微的關係嗎?所以十分容易玩弄?他是刻意地想捉弄她,以此為樂嗎?

  隱秀蹙起眉,看著福氣握得關節處幾乎泛白的拳頭。他不自覺放柔表情,在她身前蹲下。

  他其實可以不用理會她的感受,甚至不需要澄清什麼,畢竟他是個主子,而她身份低微。然而他知道他不可能那樣對待她,無論如何,就是做不到。福氣在他心中,很重要。

  思慮著該如何解釋。該保留幾分真相?或者全盤說出?半晌,他輕聲道:

  「我不知道我現在說的妳信幾分,可是我真的不習慣在人前有話實說。我是一個皇子,福氣,我有我的難處,這後宮當中有不少人在等著看我犯錯,而我不能。妳瞭解嗎?我不是那種才見面就會對人掏心掏肺的人,除了妳,我只有對妳隱瞞我的真實身份一事,其它都是真的。福氣,請妳抬起頭,站起來好嗎?」

  放棄了假設性的語氣,他拋棄身份和一切不切實際的考慮,他只想要她抬頭與他平等地看著對方。

  他可知,以他的身份而言,這是很卑微的道歉?福氣知道要一個主子向僕人道歉,是件不容易的事。可是他說得那樣字字肺腑,讓她不得不相信。然而她還是很受傷,不想面對剛剛承認了自己說謊的他。可是、可是……他是隱秀!

  「你真的……字隱秀嗎?」她苦澀地問。

  他憂慮地看著她。「如假包換。我是七皇子琺玉,字隱秀。」

  福氣微微吁了口氣。難怪她總覺得叫他黃梨江時,感覺不很對勁;而叫他隱秀時,感覺就對了。

  「福氣,可以請妳站起來了嗎?」他幾乎想懇求她了。從剛才聽見她的聲音到現在,她都還沒抬起頭看他一眼過。半年餘未見,他想見她,面對面的。

  可她卻說:「不行。我沒辦法。」

  隱秀面露苦笑。「妳真的不能原諒我一回?」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還是生平頭一遭。

  「不是啦。」福氣猛然搖頭,知道他誤會了。「是因為我——」為了避免誤會加深,她努力地想從地上爬起來。可、可是……嗚,她爬不起來啦!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我的腳麻了。」

  掙扎而起,她兩腿發麻踉蹌跌出。

  隱秀忙張開雙臂穩穩扶住她。

  雙手、雙眼接觸的剎那,他知道他沒做錯。

  他喜歡他們之間能夠平等對待的感覺,他不要她跟他之間有主僕的分野。

  認知的當下,他已然心折。

  「我得說我真的很抱歉。福氣,原諒我好嗎?」

  福氣倚在他只著單衣的單薄胸懷裡,還來不及回應他的請求,她已驚喘出聲。「你瘦了好多,你真的病了!」語氣十分地擔憂。

  「是啊,我確實是病了。」隱秀扶她站好後,臉上已冒出冷汗。

  福氣連忙攙扶他回到床邊,讓他穩穩地坐下。「你,笨蛋笨蛋、笨蛋啊!」一時間,忘了主僕的分際,她焦慮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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