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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淺草茉莉    


  「別擋道,公子就要到了,閒雜人等讓開!」其中一人對她喝。

  她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跤,不由得冒起肝火。「喂,你們是什麼人--」正要質問他們的來歷,她後方立刻又起了騷動,再有兩個人前來報訊,打斷了她的話。

  「留意,公子將至!」

  柳延秀收了口,蹙起眉,站到了小道旁。這是哪來的大人物,需要人層層戒護通報?

  不一會,她見到她爹也親自由夫子閣裡走出來了。難不成來的人就是爹新收的門生?

  柳如遇剛步出夫子閣就瞧見被驅趕到偏處的她,馬上板著臉叫喚,「我要丫頭去喚人,你怎麼拖到現在才回來?既然回來了,躲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過來!」

  「爹,我不是躲,是教人趕的!」她刻意瞄了一下那些家僕打扮的漢子們後,不高興的告狀。

  愣了愣,柳如遇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才朝那群人道:「此人是小女,請麻煩讓她過來可好?」

  話說,柳如遇這人是有些書生傲氣的,說話舉止從不向人顯弱,這會的語氣居然是出乎意料的誠懇請托,這讓柳延秀有些吃驚。

  其中一人立刻笑說:「原來是柳夫子的千金,多有得罪,還請夫子見諒。」那人回頭朝柳延秀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她領到柳如遇身旁。

  「不知姑娘身份,請勿見怪!」

  柳延秀看這人對她也變得極為客氣,雖然臉上的笑意總不見真誠,但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她有不愉快也不好發脾氣,只得點頭表示不介意,轉頭就想立刻向她爹問清楚狀況。

  這場面哪裡像是學生來求教的,反倒像是京裡某大官來考察了!「爹,這個人--」

  「公子到了!」有人高喊。

  柳延秀的話再次被打斷,她轉身望向門口,先瞧見出現了約七、八個穿著同樣衣飾的大漢,接著,在這群大漢後方來了一頂轎子,轎子並不特別華麗,但明眼人都瞧得出,那是由頂級梨木所打造,不是一般人家坐得起。

  照理,在書院內是禁止乘轎或騎馬的,更遑論將轎子公然抬至夫子閣前,這不僅有違書院規矩,也形同藐視師尊,可柳如遇的臉上不僅不見怒容,他甚至快步趕上前,親自迎轎。

  轎子停妥後,裡頭的人並未馬上下轎,而是讓立於轎側的中年男子先環顧週遭一遍。帶有審查意味的視線在掠過柳如遇後,瞧見了柳延秀,中年男子的雙眉立刻皺起,目光改投向方才與柳延秀說話的人,那人朝他頷首,示意無害後,他才再度審視了她一眼,這一眼讓柳延秀有背脊微涼的感覺。

  中年男子收回犀利的眼神後,這才躬身朝轎裡的人道:「公子,咱們到了,柳夫子親自來接您了。」他的語氣極為恭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嗯。」轎內發出一道淡淡的回應。

  中年男子立即小心翼翼的撥開轎簾,接著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年輕公子由轎內現身。

  這人的五官深刻俊美,衣衫考究,頂上黑髮用銀絲織的繡金緞帶乾淨地束起,身著的白袍亦同樣織銀繡金,華貴不可言,讓此人更顯出類拔萃。

  他站在轎前,面色冷峻,瞳孔沉黑,眼底你佛從不曾有過任何感情,全身上下籠罩在一股疏離孤寒中。在這初夏的午後,卻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而這人叫做古牧耘,這是柳延秀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印象。

  第1章(2)

  河岸邊,垂柳依依,書院內傳來清朗讀書聲與淡淡墨香。

  在柳樹蔭下,石椅上,一對璧人並肩而坐。

  「那人仍是這麼目中無人嗎?」傅挽聲問。

  柳延秀蹙了蹙眉。「其實……我也說不明白,那人到底是目中無人,還是天生寡言。」

  古牧耘每日勤學,日日來見她爹,倒不曾有一日倦怠,但此人冰冷至極,這一個月來,她甚至不曾見他笑過,就連對話也不出三句,她爹更是除了授字外不曾與他攀談過。

  可若說這人無禮傲慢,但他對她爹的態度尚且客氣,反倒是她爹見了他額上會冒汗,說話謹慎小心,生怕冒犯的樣子。

  「這人……可與你說過話?」傅挽聲沉默了一會後又問。

  「說來好笑,我為這人磨了一個月的墨,他至今還沒問過我是誰,甚至沒抬眉多望我一眼,恐怕連我生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吧。」她驀然輕笑。她從來不知自己是這麼容易被漠視的人,若由這點說他目中無人,可一點都沒錯。

  「他沒留意你也是好的,只要是多瞧你兩眼的人,都很難忽視你,這我可不樂意。」傅挽聲鬆了口氣。

  瞧她眼角微微上揚,明眸皓齒的模樣,煞是好看,要不是柳夫子總板著臉嚇退人,她及笄那年,媒婆恐怕早已經踏破柳家門坎了。

  而那姓古的有眼無珠瞧不見名花,這對他來說才是萬幸。自從柳夫子收了那人為學生,讓延秀成了那人的專屬書僮後,他除了不滿,內心更多的是不安,生怕那人是個識貨人,瞧見他珍藏的明珠。

  這顆明珠他珍視了五年,只等明年他滿二十時采收,這時他可不願出現任何盜匪搶奪。

  他只希望這人能繼續「目中無人」,那麼就不會發現那為他磨墨的人有多珍貴可人。

  「你不會是擔心那人瞧上我吧?」瞧他的反應,她湊向他促狹的問。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故意左右晃動,把話說得咬牙切齒,「柳夫子這麼重視他,又聽你說他生得俊俏風流,這我能不擔心嗎?」

  「奇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他生得俊俏風流了?」她好笑的反問。

  「你說他相貌堂堂,不就這意思?」他露出一副不是滋味的模樣。

  她掩嘴輕笑,側首望著他時表情嬌俏,揶揄道:「原來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啊?」

  傅挽聲挑高眉峰。「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對那小子沒信心!」

  「咦?」這什麼意思?

  「能對你視而不見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瞎子,我沒信心那小子會一直瞎下去,萬一將來拐跑你了,那我該如何是好」他說得理直氣壯。

  「說來說去你是對我沒信心嘛,你就認定我是見一個愛一個、用情不專的女子是吧!」她撇開臉,故意生氣的說。

  瞧她發怒,他馬上用大掌包握住她的小手。「你哪可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若是這麼隨便的人,我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但你天天在他身邊悠晃,我難道不能吃醋?」

  本來柳延秀生氣也是裝的,見他居然緊張起來,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好了啦,我們都認識五年了,只要彼此信任,能出什麼意外?你這醋吃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心知他外表謙遜、內心高傲,肯說出吃醋這樣的事來,就表示他非常在意,她可不想讓這事繼續困擾他。

  聞言,他的眼神放柔,加重力道緊握在手中的柔荑。「信任這兩個字說的好,我們倆只認定彼此,誰也不能背叛誰!」

  瞧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她笑得嬌艷如花。「好,咱們誰也不能背叛誰。」她毫不遲疑的點首。

  那人的排場還是這麼大!

  當柳延秀走近夫子閣時,門外已經站了四、五名的大漢守著。

  算算時間,她爹應該還在課院教學生朗讀五經,尚未下課,那人不可能這時候到來,那麼這群人就是他的先鋒了。

  想來好笑,每次古牧耘「出巡」,總會先有一群人前來「探勘」,順道驅離間雜人等接近,幸好目前她的身份是書僮,這些人見了她不會再歸類於「雜」流。

  柳延秀朝門口的幾個人頷首,便逕自進到夫子閣。

  書院提供的這座夫子閣,空間雖不大,但十分僻靜舒適。

  原本的前廳已被柳如遇改成習字間,此處的地板墊高了一呎,鋪有松木板,入門前須先脫鞋,往裡走有張大書案,案上文房四寶整齊排放,牆上還掛了幾幅柳如遇的手稿,整間屋子終日飄散著檀香與墨香。

  再往內走有兩間睡房,以及一間小廚房和後院,環境頗為清幽。

  柳延秀環視一周,在習字間裡並沒有見到任何人。那傢伙果然還沒到,她輕鬆自在的轉了一圈後,覺得屋內有點悶,便打開了窗子通風。

  原先,她想回自己的房裡休息一下,等她爹跟古牧耘來了再出現,但頓了一會又決定往那張大書案走去。

  自從古牧耘來了之後,便奪去了她獨自讀書習字的時間,不如她就趁現在把之前想要臨摹的帖子拿出來練練。

  她爹只有她一個女兒,自然親自指點她筆法,但爹的筆風剛強有勁,卻不若另一位書法大家李峰的筆風輕柔婉約,相較之下更適合女子習之,因此私底下她爹並不反對她臨摹李峰的帖子。

  柳延秀正專心揮毫,忽然一陣風吹來,墨跡未乾的紙張隨風揚起,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筆伸手要抓回紙張,不料剛要抓到了,一陣強風又從窗外刮進來,一個失手,紙張飛離她眼前,往她身後飄,她慌張的旋身要抓,才轉身就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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