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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香彌    


  經過上午方九一再的解說,她雖然比昨日又多懂了二、三分,可仍不太會撥算盤珠子,她這手一碰到那些珠子就僵住了,老是撥錯。

  侍雨將先前廚房送來的糕點果品遞給她,「夫人用些點心,休息會兒吧。」

  弄梅則沏了杯柚香蜜茶遞到她手上,讓她暖暖手。

  陶涼玉懊惱的捶打著自個兒的腦袋,「我這腦子真是笨,你們倆站在一旁都懂了,只有我還是一知半解。」

  為了昨夜他說的那句——「等你哪天能擔起主母該負的責任時,我就不生氣了。」她今日很用心的同九叔學,可是成效仍是不彰。

  她從沒這麼惱恨過為何自個兒不生得聰明些。

  「夫人別這樣,要是打傷了可不好。」侍雨急忙拉下她的手阻止她。

  弄梅剛想啟口安慰,這時,有人比她快一步的出聲。

  「喲,嫂子這是在做什麼?怎麼自個兒敲著自個兒的頭,莫不是哪兒疼?」

  「沒事。」見進來的人是李昭宜,陶涼玉訕訕的輕搖螓首。

  李昭宜走到桌案前,瞟了眼擱在桌上的算盤和賬冊,眼中閃過一抹鄙夷,嘴上則笑道:「我來猜猜,嫂子該不會是被這些賬冊給難住了吧?」出了議事廳,她便直接來了這裡,想來看她的笑話。

  陶涼玉默默的頷首。

  李昭宜看她一眼,眼裡閃過一抹算計,「我知道嫂子向來不擅長這些事,要不要我去同憶風哥說說?」

  「好。」陶涼玉下意識的便脫口答道,接著思及什麼,又趕緊搖首,「不,不用了。」想起昨晚他說的話,她覺得自個兒確實是該擔起身為莊主夫人的責任,不能再事事仰賴別人。

  李昭宜不死心的再勸道:「我知道嫂子不喜歡做這種事,用不著勉強。」

  「我是相公的妻子,這些事本該是我做的,我不能再推諉責任,什麼都不管,把所有的事都推給你做。」陶涼玉真心誠意的接著說道:「昭宜,這些年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李昭宜臉上堆著笑回道:「這些事不過只是舉手之勞,嫂子無須這麼客氣。要是嫂子遇上什麼困難,隨時可以來找我。」說完離去時,她眼裡流露一抹冷意。

  哼,她倒要看看她能撐多久?

  待宋憶風與方九談完話,方九離開後,孟兆進屋去,將先前弄梅來打探的事稟告他。

  「我沒將莊主這趟出門求醫的事告訴她。」他兩手橫在胸前,抱著一柄劍,姿態隨意自在。他跟在宋憶風身邊多年,宋憶風從未以僕從的身份待他,兩人的關係就如同朋友。

  宋憶風對他辦事素來放心,「孟兄,往後涼玉身邊的婢女再來打聽什麼,也別透露。」

  孟兆答道:「莊主只管放心,沒人能從我的嘴裡撬出不該說的話。」

  宋憶風點點頭,接著思及一事,「對了,孟兄,你可曾聽聞這鸞鳳和鳴珠可還有其它的用途?」他想他闖蕩江湖多年,見多識廣,也許曾聽聞一些不為人知的隱密。

  孟兆思忖片刻後搖頭,「這『鸞鳳和鳴珠』與那個下落不明的『百年好合璧』相傳皆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神奇至寶,能令夫妻舉案齊眉、白首偕老,有緣人得之便能心想事成,但聽說即使得到此物,想實現心願,也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至於它是否還有其它作用,我倒是不曾聽聞。」說完,他好奇問道:「莊主先前不是得到了那顆鸞鳳和鳴珠,可是發現了什麼奇異的事?」

  「沒有,那顆珠子你也瞧過,沒什麼奇異之處。」只有親身經歷了那場「惡夢」的他,才明白那顆珠子的神奇之處。

  然而它將他送回了四個月多前,可他卻無力扭轉改變自個兒未來的命運,那隱藏在他身子裡的惡疾仍是無人可醫。

  孟兆略一思忖,大約明白他為何詢問那鸞鳳和鳴珠的事,遂道:「莊主無須太過憂慮,雖然先前尋訪的那些大夫都對莊主的病情束手無策,但也說了,只要好好調養,那病也未必會奪命。」

  這趟出去前,連他都不曾料想到一向健朗的宋憶風竟患有心疾,尋訪數名醫術精湛的大夫後,皆搖頭表示他罹患的心疾無法根治,只能在平日裡多加注意調養,並要盡量心平氣和,避免大悲大怒。

  未必會奪命?當年他便是死在猝發的心疾之下,以至於什麼事都來不及安排。

  如今這病就宛如懸在他頭頂上的催命劍,隨時都可能發作,但卻無法可治。

  沉默一瞬後,宋憶風才啟口道:「這病就彷彿在我這身子裡埋了火藥,至於它何時會爆炸,我卻難以知曉。」

  孟兆想了想說道:「我聽說十幾年前宮裡有位太醫,有妙手回春之能,他治好患了絕症的太后,可惜後來因為遭了牽累,捲入政爭,受了宮刑,之後便不知去向。要不要我托幾個江湖朋友幫忙打聽,查查他如今落腳何處,也許他會有辦法治好莊主的心疾。」

  「那就有勞孟兄。」經他一提,宋憶風也想起了這位太醫的事跡,不禁燃起了一絲希望。

  一直到十二天後,陶涼玉才終於學會如何使用算盤,但她動作笨拙,往往一筆帳要算上好半晌才能得出結果,那些高高堆在案頭等著她計算的那些賬冊,是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計算得完。

  眼看著宋憶風當初給她的期限已逼近,她急得從早算到晚,可一整天下來,也算不了幾頁。

  此時早已過了就寢時分,她仍坐在桌案前埋頭苦算,因為期限只剩下兩天。她伏在案前,抬著酸疼不已的手專注的撥著算盤珠子,即使累了也不敢停下來歇息。

  一旁的侍雨幫她翻動賬冊,弄梅則幫她核算數目是否正確。她沒辦法直接幫她算,只能幫她覆核,因為先前莊主發下話,表示若她和侍雨膽敢幫她算帳,就直接攆出去。

  「夫人,這筆錯了,加起來應當是九十六兩。」

  「夫人,這筆應是五兩七文。」

  「夫人,這筆是……」

  她越著急,算錯的便越多,最後陶涼玉無助又挫敗的趴在桌案上委屈的啜泣,「怎麼算都是錯的,我不算了、我不算了,我根本做不來這些事,我不想再做了……」

  宋憶風默然的站在屋外,透過窗子望見裡頭的燭光映照出她哭泣的身影。

  片刻後,他如同來時一般沒有驚動裡頭的人,悄然離去。

  屋裡頭的侍雨見了不忍心,勸道:「我瞧夫人也累了,要不咱們先回去歇息吧,明兒個再繼續。」

  「明天我也做不好的。」陶涼玉接過弄梅遞來的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

  「那不然奴婢去跟莊主求個情,讓他別再為難您了。」弄梅說道。

  陶涼玉想了想,搖頭道:「還是再算算吧,若是真做不出來,再同他說吧。」

  她想若是她真的做不到,以他往昔對她的疼愛,應當也不會太責怪她。

  可當兩天後他給的期限到了,她仍是無法計算出今年到目前為止莊子裡的花銷究竟有多少時,宋憶風雖沒有出聲責備她,卻面沉如水,不發一語的離去。

  這樣的漠然以對比罵她一頓還教她更難受。且他這一走,接下來幾日都沒有再回來。

  她急壞了,找人四處去尋他,結果得知他是宿在外頭。

  她惴惴不安的在莊子裡等著他、盼著他,夜裡也不敢入睡,只要門前一有風吹草動,便以為是他回來了,驚^^吾的上前去開門,可結果房門外總是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呼嘯拂過。

  白日裡,她則拚命的撥著算盤,計算著賬冊,即使手指頭打得又紅又痛,手臂都快抬不起來,也不敢休息。

  「夫人,您不吃不喝已經連算了好幾個時辰,歇會兒吧。」侍雨看不過去勸道。

  陶涼玉頭也不抬的回答,「我不累,我要盡快算完這些,萬一相公回來,見我還沒有算完,定又會生氣不理我。」

  「可您這樣折騰自個兒,萬一累出病來該怎麼辦?還是休息會兒吧。」弄梅勸道。

  走進來的李昭宜聽見她們的話,秀麗的臉上帶著笑,也假意的勸了聲,「可不是,橫豎都做不完,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何況憶風哥這幾天又不在莊子裡,嫂子甭急。」

  日前方九已同她點交了莊子裡的帳目和小庫房的鑰匙,在交出那支鑰匙時,她心痛得簡直像被剜了一塊肉似的,她忿恨的把這筆帳全算到陶涼玉的頭上。

  見到她,陶涼玉情急的問她,「昭宜,你這幾日可曾見過憶風?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

  李昭宜心懷惡意,存心不讓她好過,刻意說道:「他呀,只怕這會兒在外頭快活著呢,我瞧怕是沒那麼快回來。」

  當年她曾向憶風哥表示過,她願意不計較名分委身做小,卻被他一口拒絕,他甚至還說,倘若她仍存有這樣的念頭,便要將她送走,不讓她再留在莊子裡,她為了留下,迫不得已當著他的面發誓,表明自個兒對他已沒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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