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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安琪    


  「少爺,您早!」見他醒來,小傢伙立刻上前幾步,站在桌緣對他淺笑吟吟,並且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

  「唔……你這麼早起?」他有點驚訝,他以為她累了,會多睡一會兒。

  「我習慣了,我向來都是這麼早起的。」為人傭僕的,哪能睡到七晚八晚、太陽曬屁股?當然得早起,準備伺候主子一天的生活起居呀!

  「少爺也很早起呀!我沒見過比少爺更努力的主子了,不像別人有了錢就忙著享受,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身,該做的事都隨便應付,儘是揮霍祖產,沒幾年就坐吃山空,到處乞討要飯。」

  跟著於凡朋在商場上混久了,這類的悲劇,她也看了好幾例。

  「你是特意提誰嗎?」他好笑地看著她。

  「我沒特意指誰呀,就只是有感而發嘛,我哪有膽子去影射誰呢?」蘇盈盈噘著小嘴嘟嘟嚷嚷。

  「若是不說,我當你在指我那些堂兄弟呢。」於凡朋冷冷哼笑,提起那幫鎮日混吃等死的混賬堂兄弟,他心底難免有氣。

  當初爺爺分家時,大伯與三叔分得的家產,沒多久就花用殆盡,然後帶著陷入困境的家人到於府來哭窮。

  他爹不忍,只好訂出按月領餉的規定,避免他們花費過度,連自己家都拖累。

  大概是因為羞愧,大伯與三叔還算安分,直到過世前,都靠著那筆月餉度日,也沒捅什麼大樓子。

  只是他們的兒子、他的堂兄弟們就不同了;同自己父親一樣,可領的薪餉已算優厚,竟還整天打他們於家家產的主意。

  他們未曾想過,當年若不是他父親贊助他們,現在他們好幾家人,早就在街上喝西北風了。

  「少爺,您起身了是嗎?奴婢給您送熱水來了。」大概是聽到裡頭有動靜,婢女趙虹兒在門外輕聲喊道。

  以往都是蘇盈盈伺候於凡朋梳洗,現在她失蹤了,總管不得不換個婢女過來。

  於凡朋立刻朝蘇盈盈使個眼色,聰慧的她不必多問,立刻會意,找個地方躲藏起來,不讓人瞧見。

  見她躲好了,於凡朋才揚聲道:「送進來吧!」

  吱呀——

  大門開了,趙虹兒端著一盆冒煙的熱水走進來。

  鑒於昨日白天惹惱了少爺,被罵得狗血淋頭,趙虹兒餘悸猶存,顫抖的雙手捧著燙呼呼的熱水晃呀晃地,瞧得從花瓶後探出頭來偷覷的蘇盈盈膽顫心驚。

  啊!小……小心啦!她好幾次在心裡高喊。

  她的動作皆很小心利落,所以在看見趙虹兒端得不穩當時,心裡直為她捏把冷汗;直到趙虹兒終於將熱水放在盥洗架上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趙虹兒放好熱水後,便轉身,恭敬地道:「少爺,虹兒伺候您梳洗吧!」

  「不必了,我自己來便可。」他冷冷回道。

  因為蘇盈盈的存在,現在的於凡朋,很不喜歡別人跨入他的秘密領域,即使是送茶湯、熱水進來,他都巴不得他們趕快出去。

  「是。」

  蘇盈盈發現,不笑的於凡朋果然很可怕,只見趙虹兒咽嚥口水,完全不敢說第二句話。

  她輕歎口氣,正想將腦袋縮回花瓶後時,忽然發現趙虹兒的眼,不經意地朝她這兒瞥來。

  蘇盈盈趕緊縮回腦袋,亡羊補牢地將自己藏好。

  「啊——」來不及了,趙虹兒發出恐怖的驚呼。

  蘇盈盈閉上眼,縮起脖子。

  糟糕!虹兒看見我了。完蛋了!

  少爺,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怎麼了?」於凡朋正走向盥洗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聽到她的鬼叫,他不悅地轉頭質問。

  「那個花瓶——那個花瓶後頭,有個東西會動!」她指著蘇盈盈隱躲的方向,好像見鬼般的尖叫著。

  「那兒怎麼可能有東西會動?你看錯了吧!」他故意裝得平靜,不讓她起疑。

  「是真的!那東西小小的,跑得好快,好像是……」

  於凡朋不由得屏住呼吸。「好像是什麼?」

  「像是老鼠!」趙虹兒的嗓音裡,已透著恐懼的哭音。

  她和蘇盈盈一樣,都怕老鼠。

  聽到這兒,蘇盈盈不知道,是該笑自己並沒有被清楚看見樣貌,還是該哭被人當成她最討厭的老鼠。

  於凡朋聽了,也悄悄鬆了口氣,但臉上仍是波瀾未興,還假意斥道:「胡說!我房裡怎麼可能有老鼠?」

  「是真的!奴婢親眼看見!它從那花瓶後跑過去,現下說不定還藏在那裡。」

  趙虹兒懼怕地吞了下口水,抖著嗓子問:「要不要奴婢教福財他們進來抓老鼠?」

  「不用了,等會兒我讓總管施點老鼠藥就行了。」他隨口敷衍。

  當然,他不可能真要總管來施藥,怕會毒到蘇盈盈。

  「好了,這兒不用人伺候了,你先出去吧!」於凡朋趕忙打發她走。

  「是。」怕他的趙虹兒,求之不得,福了福,飛快轉身走出他的寢房。

  確定趙虹兒真的離開之後,蘇盈盈才低著頭,走出躲藏的花瓶後,一臉認真懺悔的模樣。「少爺,對不住,我太不小心了……」

  其實於凡朋一瞧見她那副認錯的可愛模樣,氣就消了大半,但為了她的安全,他不得不板起臉來念她一頓。「你自己也知道錯了?」他故意冷著臉問。

  「對不住……」蘇盈盈的小腦袋瓜,已經快垂到桌上去了。「奴婢只是一時好奇。」

  「一時好奇?」他用力冷哼。「你可知道你的一時好奇,會導致什麼嚴重的嗎?如果你自個兒,都不在乎會不會被當成妖怪,抓去火烤水淹,那我還替你擔心什麼?」

  蘇盈盈什麼都不怕,就怕他生氣;他一氣,往往就要氣上好一陣子。「真的很對不起,少爺!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小丫頭說著,竟然好像快哭了。

  說來奇怪,趙虹兒哭了,他只覺得心煩,但她哭了,他卻有種心口揪緊的怪異感。他,並不想看到她哭……

  「好了!我不生氣,但你也別哭了;要是你真的給我哭了,我才會真的生氣。」

  於凡朋恫嚇她。

  蘇盈盈一聽,嚇得淚水立刻縮回去。

  她猛搖小腦袋,嘴裡不斷說著:「好!好!我不哭了,不哭了。」

  「嗯,很好。」於凡朋轉身走向盥洗架,繼續去做方才想做但被打斷的事。

  「我來伺候少爺吧!」

  「不用了。這麼大盆熱水,你怎麼把布巾擰乾?」還是他自己來就行了!

  身後立刻沒了聲響,他停下腳步,狐疑地轉頭,看見小小人兒正蹲在桌子上,低垂著頭,手指在地上畫圖圈,四周滿是灰暗的線條。

  「奴婢真是沒用,什麼都幫不了少爺……」嗚嗚。

  於凡朋無言又無奈。

  閉閉眼,他重歎口氣。「好吧!我把布巾擰乾,你來幫我擦行嗎?」

  「行的!」只見方纔還要死不知的小傢伙,立刻生龍活虎地跳起,嘴兒咧得開開的,精神奕奕地朝他跑來,半點也瞧不出悲傷之色。

  好哇,她在陰他嗎?於凡朋瞇起眼,可心裡倒是沒生氣。

  這丫頭以前這麼活潑嗎?

  他歪頭想著,想不起她曾經露出冷靜,或鎮定之外的表情;發覺她原來也這麼多心眼,他不由得覺得好笑。

  看來經此一事,不但他,連她也變了不少。

  他無奈地扯扯嘴角,算對自己苦笑,先在盆子的熱水裡擰好了布巾,然後才交給她。

  「請少爺坐下來。」小丫頭構不著他的臉,只好恭敬地示意他在桌前坐下。

  於凡朋依言落坐,還刻意往桌前多靠了幾寸,方便她能摸到他的臉。

  小丫頭兩手抓著折迭好的布巾,吃力地在他臉上移動著。

  經過一天,蘇盈盈已開始適應自己的小小身軀,也慢慢抓到做事的訣竅;雖然她動作吃力又緩慢,但擦起臉來其實還挺舒服的,只不過這小丫頭真的是閒不住,除了服侍他盥洗、幫他搭配好衣物,雖然無法替他換上,但用早膳時也堅持要幫忙遞筷子湯杓。

  「別忙了,你也吃吧!」於凡朋看不過去她光忙著照應他,自己的熱粥變涼了也不吃。

  「不行!我是奴婢,少爺沒用完膳之前,我怎能吃飯呢?」小傢伙萬分堅持。

  他忘了,她的腦袋瓜是石頭做的,不懂得變通的。

  「那麼,如果是我的命令呢?你從是不從?」於凡朋斜睨著她問。

  「……」小人兒臉上露出苦惱的思索之色。「如果是少爺的命令,那麼奴婢自然得遵從。」

  「那好,我現在命令你,不許忙了,陪我一起用餐,聽見了嗎?」

  「聽……聽見了。」被罰「陪吃」的小傢伙頭低、肩垮、兩手下垂,沮喪得活像要被趕出去似的。

  「來這兒。」他差點笑出來,清清喉嚨,用手指輕敲桌面,示意她快點過來。

  她加快腳步走過去,乖乖在他所指之處跪坐好,等著接受「伺候」。

  「張嘴。」

  命令下來,不得不從的苦命小婢女,只得聽命張嘴,讓一匙稀飯送往嘴邊。

  即使是小藥匙,對她的小嘴而言仍嫌太大;她無法將整個湯匙含入口中,只得湊過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吸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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