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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單飛雪    


  莫燕甄又瞪住譚真明。」幹麼?我不知道刺別人種的蘭花也有問題?要我付錢就太過分了。」

  原來她以為騙她來是想跟她收費,兩個大男人大笑。」沒這種事……」譚真明解釋。」妳蘭花刺得很好,我感到很榮幸。只是,我很難相信是妳刺的。」

  「為什麼懷疑?」

  「妳看起來不像刺青師,更不像會跟高金虎這種人認識。」

  「喂!黑道也是有人權的好嗎?」高金虎抗議。

  「那些蘭花真的都是妳刺的?」譚真明再確認一次,瞥向她長袖外的手。」妳的手那麼細小。」

  莫燕甄回答他,而她的回答很酷——

  她抽出牛仔褲口袋裡的黑色簽字筆,坐下,突然抓來譚真明右手,拉近,低頭,以不到五分鐘時間,默默地在他手掌虎口邊緣,描出一株黑色蘭花,它栩栩如生,彷彿真有花香會打那竄出,又彷彿風吹得厲害一點,虎口邊緣的蘭花就會野野地搖蕩起來。

  她畫完蘭花,輕放下他的手。他心頭卻重重地,失了神魂,恍惚地瞅著虎口邊的蘭花,更令他恍惚的是心頭慌慌的感覺。

  她說:」拿刺青槍過來,我可以立刻刺好這朵蘭花。」

  他信了。」妳為什麼記得我種過的蘭花?」

  「是不是暗戀他?」這是高金虎問的。

  「我走了。」她不回答,沒必要。

  「請等一下。」譚真明攔下她。」能不能坐一會?」

  他微笑,這溫暖的笑意使她內心顫慄。已經很久,沒有被殺的感覺。當然,被殺是過分渲染的形容,真正的意思是,她軟腳,虛弱,當譚真明用這樣溫暖的微笑衝著她來,她恐懼著自己會變得很白癡。

  「要幹什麼?!」她只好大聲又不爽地問,掩飾心慌。可這在他看來,只覺得她緊張兮兮。

  「妳放心,我沒惡意,我們要開會,也許妳可以提供意見。」

  「你以為我很閒嗎?」

  「我付妳鐘點費。」

  「你以為我很便宜嗎?」

  「這樣吧,付妳一小時兩千。」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動?」

  「四千。」

  「你一定是錢多到沒地方花。」

  莫燕甄坐下,幹麼不?有錢賺,四千呢,她缺錢。

  高金虎大笑,這兩人太有趣了。

  莫燕甄不只是坐下,還很務實,立刻拿出手機調鬧鐘,設定一小時。」現在開始算……」她故意機車,好像只要這樣就不會太明顯,讓人知道她其實,其實仍對這男人很忐忑,她還是……會被他影響。即使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單純的莫燕甄。

  譚真明真拿出四千大鈔放桌上。」妳看,我很有誠意。」

  高金虎罵道:」喂,讓別人看到以為我們在做什麼交易!」他哈哈笑了。」不過是要討論週六要訂的一千朵蘭花,需要她什麼意見?」譚真明很怪喔。

  譚真明說:」我們開始吧,喪禮用的蘭花,你要哪一種?」

  高金虎說:」就蘭花嘛,還不都一樣,就一般的蝴蝶蘭吧。」

  譚真明問:」死的是誰?什麼個性?有沒有照片?」

  「真有心,還針對死者個性搭配蘭花。」高金虎很佩服。

  「我是怕我的蘭花不高興會托夢給我。」

  「托夢給你?」

  「對,托夢說它被送錯地方不甘願。」

  高金虎嗤之以鼻。」最好是啦,死的是巴萬的小弟,二十三歲,因為女朋友被欺負,跟金山江老幹架,不自量力的傢伙,被砍二十三刀,很慘,面目全非……」

  OK,瞭解。譚真明轉而問H:」如果是妳,請問這位男人的喪禮,要配『庚明苑』哪一款蘭花?」

  「狂歌。」莫燕甄想都沒想地就說。那是庚明苑獨產的蘭花,花色火紅如血,花朵形狀似玫瑰,但顏色稠濃如血液,像花在泣血,更奇的是花梗帶紫色。」這傢伙為愛瘋狂,如狂歌,紅得很瘋、很野,有種飛蛾撲火的氣魄,很傻也很純真。」

  譚真明眸色驟亮,笑了。

  「狂歌?」高金虎問:」有這款蘭花嗎?」

  「有。」譚真明看著H,自這刻起,她留給譚真明永難抹滅的印象。就這一句,已征服他。他完全明白,她,為何能刺出蘭花的魂。

  晚些,譚真明打電話給營銷經理,將問H的問題問經理:」……妳覺得這個人的喪禮配什麼蘭花?」

  「紫蝴蝶蘭。」

  「為什麼?」

  「今年這款量產,趁這筆交易,可以大量消化庫存。」

  營銷經理說得沒錯,但是,他希望聽到特別的,對蘭花有感情的回答,那樣的人可遇不可求。見過H,這天,譚真明一直心神不寧。

  他坐在辦公桌後,剛掛完電話,又瞥見虎口靜美的蘭花,彷彿又見她低頭,握著他的手勾勒線條繪製蘭花時的專注模樣。一筆一畫,刺癢皮膚,莫名心悸。

  他知道這世上要遇到跟他一樣懂花的少之又少。愛蘭者眾,懂蘭的少。H是懂蘭花的人,很令他驚艷。就像三年多前,有個他愛慕的女子,也曾帶給他的感動。那位女子,是他人生最黑暗期的一點光亮。

  H,讓他有同樣感受,但他不會追求她,因為他身邊已有女友,交往一年多的可人兒,郭雪貞。可是為什麼理智這麼想,心裡卻有一點遺憾?

  電話響了,是高金虎打來的。

  「怎樣?H很特別吧?你們倆太有意思了。」

  「她的確很特別。」

  「你好狠,因為她的話,我訂了一千朵超貴的『狂歌』,這是搶劫。」

  「我知道你對人慷慨,何況死者為大。」

  「來這套,生意人就是生意人。」

  「你知道我愛蘭花,勝過賺錢。」這是他跟死去父親不一樣的地方,父親被利益迷惑,才會讓企業集團蠱惑,大量種蘭花、蓋花場。當時他激烈反對,認為蘭花有靈性,不該用商業模式運作。這裡邊沒有」愛」,一定失敗。事後證明,一敗塗地。

  譚真明一直認定,養蘭花,必要條件是」愛」。除此外,都不持久,也是這論調,讓業界稱他為怪人。也因為如此,蘭花也最愛他,總是在他手下盡情展現風情,爭奇鬥艷,只除了那一株不再開花的心蘭。

  「說真的,H是人才。我如果是你,絕不放過。」

  「你如果是我,會如何?」

  「娶她。」

  「我愛我的女朋友。」譚真明大笑。

  「包養她。」

  「你都是這樣對待人才?」

  「只有女的人才我才這樣。」高金虎說:」這女人待在萬華的小刺青店太可惜了。你知道嗎?下午光聽她講評蘭花,我衝動得打這通電話給你。」

  「哦?」

  「因為我想跟你多訂一百株『狂歌』,她說得太淒美了,我要養幾盆在家裡,你說,這麼懂蘭花的要去哪找?窩在刺青店太可惜……」

  「說不定她熱愛刺青。」

  「愛個屁,我認識她師父,H當初是為了賺更多錢才學刺青,她本來在餐廳上夜班,聽說原本很落魄的……」

  掛電話前,譚真明問:」我還不知道她的本名。」

  「莫燕甄。」

  莫燕甄住在近龍山寺的小巷,一樓的舊屋。

  早退流行的磚造屋瓦,上頭長滿野草,下雨滴滴答答漏水,哀淒地響不休。屋內光線不好,昏昏暗暗,踏進來,就是沒有明天的憂鬱感。

  環境不好,她無所謂,晚上鋪了被躺下就可以睡;沒生活質量,無所謂,店是老師父讓的,不收錢,還一併介紹許多主顧。靠這收入,她衣食無缺,還清一些債務。她沒啥開銷,除了還債就是還債。她沒娛樂,不買物品,衣服都穿舊的,所以很寬鬆,因為她比過去瘦十公斤。她不交朋友,她的人生,還能有什麼憧憬?大富大貴?享受生活?戀愛結婚?負債纍纍的她還能有什麼期待?只有恨,恨那無情出賣她的人,然後繼續過沒希望的日子。

  有親戚知道她的狀況,竟透過父母勸她嫁人,說她漂亮年輕,說不定會有人愛她愛到願意一併承接債務。她感到好笑,這和賣身有什麼差?

  因為對未來失去憧憬,對過去又充滿怨恨,使得莫燕甄長年都臭著臉。現在也是,一看見踏進屋裡的高金虎她就不爽。

  「要刺青嗎?應該先預約。」

  「想跟妳聊聊。」高金虎想拉椅子坐下。

  「不刺青?請回。」莫燕甄抓住椅子,不讓他坐。

  「真受不了,我們男人愛面子,妳這種態度,以後一定會吃虧。」

  莫燕甄去開門。」慢走,不送。」

  「妳這傢伙……我帶好消息來,聽完我說的,看妳還趕不趕我走?」高金虎硬抓住椅子坐下,巴拉巴拉說起來。原來譚真明的庚明苑將在內湖開分店,五十坪店面,後院有空房,獨立門戶,願意供她免費住。如果她堅持,也可以接一些刺青的案子。

  莫燕甄只要幫忙更新庚明苑網站,定期發表介紹庚明苑蘭花的文章。工作時間彈性,還付她五萬月薪,更大方讓她享有勞健保。這麼優的條件,讓前來提議的高金虎面上有光,笑呵呵地講完,預備聽莫燕甄感謝,喜極而泣,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開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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