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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龍問雲悶著氣,一臉不快。「別提了,我家老頭不知吃錯什麼藥,居然要我學著做生意,丟了一堆陳年帳本叫我謄一遍,必須在他這趟回來前寫完,上個月還來了信說就快回來了。」

  「那不是很好,你爹要讓你管事,以後你就是當家的大老爺,腰纏萬貫豈不威風。」別人求都求不來,盼著有他的好運道。

  誰像他這麼好命,龍家一脈單傳,他可是龍家老夫人的心頭寶,現成的家產沒人瓜分,一人獨得。

  「好什麼好,我快煩死了,整天困在帳房裡,不瘋也去掉半條命,錢夠用就好,賺那麼多幹什麼。」花不完還得防著賊來偷,自找麻煩。

  有人嫌錢多的嗎?果真是不懂事的富家公子哥兒。東方無良與桑庸生互看了一眼,交換兩人才知的深意。

  「好好好,我們不提煩人事,只論酒交情,白蝶姑娘就彈首曲子給龍大少爺解解悶,彈得好重重有賞。」反正打賞的銀自有人出。

  柳眉彎彎,玉顏如畫的白蝶嬌柔地一福身。「那奴家就來彈首〈菩薩蠻〉吧。」

  纖指輕撥三兩弦,未有曲調先有情,她水眸輕睞,素指撩撥,琴音隨著吟唱輕揚——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沉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

  白蝶那句「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唱得特別溫婉動聽,讓人心思浮動,想一醉解千愁。

  在美妙的歌聲中以及好友們的一再勸酒下,龍問雲不知不覺喝多了,他的頭更重,昏昏沉沉地靠上已唱完一曲的白蝶香肩。

  女子幽香暗飄,沁入鼻中,竟有些飄飄然。

  「問雲,如果你不想接手家裡的生意,不如和我們合作弄個有趣的事兒玩玩,你不用出面,只管做檯面大爺,繁瑣的活兒我和那個庸才多盡點心便是。」龍問雲負責資金即可。

  桑庸生沒好氣地白東方無良一眼,「誰是庸才,論起生意經你們一個個不如我,瞧我四處吃喝玩樂,銀子照樣像水一般的流進我口袋。」

  「這倒也是,沒見你為銀子發愁過,好吃好睡,養得福福態態……」突地,他失笑的說:「龍兄弟,你要是瞧上白蝶姑娘就上榻去,我們是過來人,不會嘲笑你的性急。」

  龍問雲微窘地將頭從白蝶肩上挪開,伸手拿起酒杯,大口喝酒閃避朋友的取笑。「我酒喝多了,醉了。」

  「你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你就安心的享受美人恩,在溫柔鄉里醉一晚吧。」有了個相好的,日後食髓知味便會沉迷,令人更有機會……從中得利。

  「這不行,晚點家裡人會尋來,我若是夜不歸營,恐怕連奶奶都要叨念到我耳朵長繭,逼我幹點他們認為對我好的事。」瞧著白蝶的嬌媚樣,他是有些想留宿,可一想到奶奶為他等門的心焦,那股躁動也就冷了幾分。

  生性不羈的龍問雲還算孝順,不忍老人家擔心,至少還能懸崖勒馬,而且為了避免家中二老發現他的頑劣,繼而設下諸多規矩,讓他沒法子出門,只能待在家裡做些討厭的事,他玩樂歸玩樂還是有所節制。

  「你怕什麼,老夫人疼你,哪捨得罰你,來,把這杯酒喝了,溫香軟玉在懷,可別糟蹋,我和庸生也要快活去!」有人當冤大頭還客氣什麼。

  東方無良和桑庸生各自拉著妖嬈花娘離開,才要走出去另辟戰場,將暖閣留給龍大少,一道身影忽地衝了進來和他們撞個正著,兩人低啐了聲,才擁著花娘離去。

  「不、不好了,少爺,老爺他、他回來了,你趕緊回府,別耽擱了。」跑得氣喘如牛的小伙子是龍府的家丁。

  「什麼,我爹回家了?」龍問雲頓時慌了手腳,嚇出一身冷汗。

  「是呀!大少爺,劉管家叫我來知會你一聲,千萬不要讓老爺知曉你上青樓喝花酒一事,否則……」大夥兒都難逃責難。

  龍問雲一聽,整個人清醒了。「打死都不能說!你嘴巴閉緊點,敢漏了口風,少爺我扣你月俸。」

  「小的不會說,少爺放心。」他又不是向老天爺借膽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哼!最好一個個都給少爺我嘴上縫線,走了,還愣著幹什麼,要我賞你幾腿嗎?」真是個不機靈的奴才。

  「是是,小的就要走了。」他腰彎得快斷兩截了,表情誠惶誠恐,就怕丟了差事。

  龍問雲走得匆忙,想趕在爹發現他不在家前先溜回去,壓根忘了要付帳,等他發現時已走了老遠,離胭脂胡同好幾條巷子了,再繞回醉和春肯定來不及回家,他想了想也就作罷,大不了下次再請客。

  走在街上,驀地,一陣剛出爐的餅香飄了過來,讓方才光喝酒沒吃多少東西的龍問雲食指大動,想買幾塊餅嘗嘗。

  當他循著香味走近時,抬頭一看……喝!這不是爹和奶奶喜歡的那家糕餅鋪子嗎?爹和奶奶向來嘴刁,卻偏愛這家的雪餅,嘗上一口便欲罷不能。

  「少爺,你要買餅?」看少爺一直探頭,像是在考慮要買幾個餅。

  「嗯。」他皺起眉,不悅地看著黑壓壓的人群,這麼多人擠在前頭,他要怎麼買?

  「少爺,這家糕餅店的生意似乎很好,一直有人過來。」哇!他真是大開眼界,他們推來擠去的不會受傷嗎?

  看了看人潮,龍問雲又瞧瞧一臉憨相的家丁,修長手指突然朝他鼻頭一指。「你去買。」

  「嗄?我去呀?」他會被擠成肉餅吧!

  「你不去,誰去?你說誰是少爺,誰是奴才?」龍問雲臉一沉,不可一世的挑眉。

  「你是少爺,我是奴才。」家丁沮喪地垂頭。

  接著家丁一咬牙,衝向人滿為患的糕餅鋪,可是很沒用的,三兩下就被擠出來,而且還不小心踉蹌跌倒,扭傷了腳,痛得沒辦法站直,看得龍問雲又氣又惱,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

  「算了,我自己去,我就不信買塊餅有多難。」爺兒有錢!誰敢不賣。

  抱著花錢是大爺的心態,龍問雲仗著個高手長,硬是擠入一群婆婆媽媽之中,他相中最後一包雪餅,眼明手快地長臂一伸向前一抓。

  孰料這時候,一隻白嫩如雪的手也向前一探,抓住了雪餅。

  「這是我的。」

  「這是我的。」

  容貌俏麗的小姑娘搶到了雪餅,而龍問雲抓到的卻是人家的瑩白小手。

  *****

  第1章(2)

  「姊,我想吃雪餅。」

  「好,你安靜坐好,不要再動來動去,真是的,咱們店裡又不是沒夥計,你瞎攪和什麼勁,這下傷了腿,看你待會怎麼回去。」她蹙眉叨念著。

  腳踝腫得像豬腳,那個請來看診的大夫膽子卻小得離譜,都老得可以讓她喊聲爺爺了,她不過問了句弟弟的傷勢如何,他居然手就抖了一下,面色發白,把手上的藥膏撒了一地,害她得差人再回他醫館取。

  她有差到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嗎?不過嗓門大了點,性子有些急,瞪人的時候特有魄力,然後……呃!悍了些,其實她為人不算太差吧。

  起碼她從沒拖欠工人工錢,該給的酬勞一分不少,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會包個小紅包,讓為她做事的人笑得闔不攏嘴。

  所以她哪裡可怕了?那些個胡說八道的傢伙,下一回她見一個打一個,看誰還敢說她是武松拳下那頭打不死的母老虎。

  「我是想幫楊五叔的忙,試試看自己的力氣夠不夠大,誰知道……」看別人推車推得容易,他一接手才發現重得要命,木頭輪子還卡住。

  柳仲齊也是一片好意,看楊五忙著出貨進貨,他想他閒著沒事就幫忙推車,好讓楊五省點力。

  誰知三輪的板車不好推,他力道不均車子就倒了,又扭到了腳,反而讓所有人停下手邊工作,忙著瞧他的傷。

  其中最心疼的莫過於他的姊姊,她一見到他受傷就急了,方才竟然跑到醫館一把揪著大夫的領口,將人拖過半條街出診。

  「知道個頭啦!你姊我供你吃、供你穿,哪裡少了讓你當大爺的福氣,你這半大不小的孩子逞什麼強,非要跟自己過不去,累得姊姊跟著心疼,就怕你的腿落下什麼毛病。」

  「姊,我長大了,可以幫你做事,你不用再一個人辛苦了,我很快就會長得比你高,體壯如牛。」他要保護姊姊,不讓別人在背後嘲笑她是梧桐花城第一悍女。

  樣貌俏麗的姑娘笑著揉亂他的頭髮。「你才幾歲呀!想太多了,姊不辛苦,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再累也沒關係。」

  「我十三了,不是小孩子,姊姊十二歲就開始當家,我已經算慢了,而且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理當由我照顧柳家。」他要扛起長子的責任,不能再依賴。

  「有志氣,可是沒腦子,誰說做事只能靠力氣,咱們賣茶靠的是這裡。」她比了比頭,「腦筋靈光比什麼都強,談生意可不是靠力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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