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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席絹    


  柳寄悠懶得制止這個丫頭生活中唯一的樂趣,只淡淡漫應道:「歷代後宮軼事不都是這麼流傳的嗎?這種事還需要問我嗎?」

  她實在不懂,為什麼女人會將能人皇宮當成至高無上的光榮、當成身為女人最了不起的成就?莫非是想著自己將來一定能成功坐上太后那個尊位?這得有多麼強大到不可思議的信心才敢認為自己有能力有資格在那種地方笑到最後,而成為唯一贏家?

  「小姐,你不擔心嗎?也許今年老爺又會送上你的畫像進宮哩。」

  「不可能,我超齡了。即使被破格允許,也仍是遭汰落的分,所以沒什麼好擔心。」她雙手大張,躺在平滑的大石上承接涼風迎面而來,突然起了意興,逕自漫吟道:「散發乘夏涼,蔭下臥閒敞。荷風傳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愁無知音賞。感此倍闌珊,隨風獨自涼。」

  「好個隨風獨自涼!」一聲帶笑的喝采打破閒適的氛圍,渾厚男音中滿是笑意,且不帶任何歉意,彷彿擾了他人的清閒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一般。

  落霞首先戒備地跳起來,看向來人——

  「你們是誰?咦!是禁軍統領燕大人。」她只認得三名男子之中的一個,但已足夠了。燕大人可是當朝聞名的剛正人物,雖是世家子弟,卻從不欺凌弱小,要是換作其他品性頑劣的紈褲就難說了。

  「這兒是柳侍郎的土地,想必你們是柳大人的家人了?」開口的不是禁軍統領燕奔,而是居中的年輕男子。男子不單渾身散發迫人的尊貴之氣,那張俊美容顏簡直讓人為之失神,久久回不了魂。

  懾於那般的威嚴,也驚艷於那樣罕見的俊顏,落霞呆愣結舌,怎麼也開不了口、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柳寄悠緩緩起身,眸光一掃,立即猜出這三名男子身份不凡,若非頂級勳貴,定然也是皇家之人:何況他們是由震西王爺的領地方向而來,不管其真實身份為何,她都得要好好地行禮,將貴女的禮儀規矩好生展現,切不能讓父親丟臉。所以她微一福身,面容微垂,做出十足恭慎的姿態道:「見過各位貴人。奴婢二人正是柳大人的家人。」

  「是麼?那柳侍郎或其公子可有在此?」男人們的眼光全落在賞心悅目的落霞身上:這麼俏麗的女婢,不愧如外頭所傳聞,丫鬟們全比主子美,那一身氣韻全無奴顏卑瑣之態,實在難得。

  「奴家大人以及公子並未前來。」

  「哦?既然主人家並未在此,因何你二人卻在此悠閒度日,如此舒適愜意,豈是一般傭僕應當享受的福分?」為首那名俊顏男子幾乎是沒事找事地問著,彷彿對於柳侍郎管教家人過於寬仁鬆懈而有所驚詫。

  柳寄悠雖然不是故意誤導,私心裡卻是希望這幾位貴人將她們二人認定為傭僕身份——她可不想讓人知道堂堂官家千金,竟然在山野間這樣放肆坐臥、喝酒吟詩,全無忌諱,一副魏晉名士作派:所以不管這些人如何猜測她都好,就是不要把她的真實身份給猜出來。反正這些人應也不期望她有比丫鬟更高的身份,而她正好從善如流地讓他們這樣認定。

  這個誤會很美好,完全符合雙方的期待,希望這樣美好的誤會可以一直持續下去:所以她很快回道:「可不是咱們這些小女子的福分嗎!主人家如此寬慈,簡直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下人們只要做好分內工作,其它空暇時候並不拘著,尤其在這山野之間,更容許奴家等人放縱些許。不過……今兒個這模樣,是有些失態,讓各位貴人見笑了,全是奴家的不是。回府之後,定要向總管請罪的。」

  容貌俊美、氣勢懾人的男子終於勉強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但也就瞄了那麼一眼,問:「沒料到柳侍郎的家人,竟連區區丫鬟也能出口成章、應景吟詩,著實了得。」很平凡的女子,但全無傭人氣息。男子內心立即有了評估。

  「貴人過獎了。幾句淺白的詩句,不過是聽主人家隨口吟出,覺得好聽又好記,便偷偷學了來顯擺,不敢當貴人一聲贊言。」

  「小——」落霞躲在主子身後,囁嚅地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在主子掃過來的眼光下,機靈地住了口。

  「爺,請過來這邊休息。」

  不遠處,兩名男子已在風景獨好處擺上了酒食』鋪妥了布墊,恭敬地過來稟報。

  能被燕大人以「爺」字來尊稱的,放眼朝廷可沒幾個人當得起:而能讓燕大人如此恭順的人,扳扳手指,還真沒幾人呢!所以,眼前這位俊美懾人的貴人,想必、或許、應該是……那位吧?

  柳寄悠看了一眼,笑道:「三位貴人既要在此欣賞美景,奴婢二人就先行退下了,不打擾大人們的興致。」

  「無需退下,你們就留下來服侍主子吧。」那名看來約莫三十歲、臉上肌膚光滑如女子的男子開口說著,聲線不似男人的低沉,間中夾著清亢。

  「各位大人,奴婢二人尚有它事——」

  落霞哪肯讓主子受委屈,再怎麼說也不能讓小姐去服侍他人:雖然說一般而言王公貴族們前來自家地界中,傭僕可以任其支使,但她的寶貝小姐何等尊貴,豈能讓人任意使喚一一「霞兒,快住口,怎麼可以違逆貴人們的意興呢!這可不是咱柳府的待客之道。」眼中閃過一抹興味,柳寄悠阻止丫鬟發話,對面前三人道:「奴家大人有交代,若有貴客前來,切記要服侍妥貼,絕對不能怠慢。」

  「看來柳侍郎將家人調教得極有分寸、極好。」男人搖著折扇,微一頷首,其矜貴神態,像是支使別人家的奴僕是給人多麼大的恩典似。

  ……怎麼覺得此刻應該高呼「謝主隆恩」來應景一下?柳寄悠心中暗笑,對於這些養尊處優的頂級貴人,將他人的服侍當成恩賜,想來也是理所當然得緊。

  當然接下來眾位貴人們自是不會與她們這兩名無足輕重的傭僕說些什麼,逕自飲酒賞玩、談天說地。另兩名男子全以俊美男子為中心,附和所有他說的話,神色間的恭謹明顯厘出了上下之分:儘管服飾上己極力做到相同質材,但肢體語言上的尊卑卻難以瞞過明眼人。至少,不光是柳寄悠,連一旁的落霞都覺得這三人明顯是一主二下屬,而非三個平輩相交的友人。

  這三人使喚起別人家的傭僕可是一點也不客氣,很快地便命她倆去提溪水過來,好待等會貴人酒食盡興了,需要淨水稍作洗漱。

  兩名「弱女子」走出好一段距離之後,落霞才接過主子手上的水桶,不悅道:「小姐,你也真是的,又這麼著了。」

  也就是說她們已不止一次被人當成同是丫鬟身份而不予拆穿,不過這次被人支使去工作倒是頭一遭,那個約莫三十歲的白淨男子還特意把水桶交到柳寄悠手上。是不是人心皆以貌取人呢?同樣被當成奴婢,比較美的就可以省去粗重的工作,平凡些的則活該接下所有吃力的粗活?

  柳寄悠拍了拍裙擺上的草屑。

  「我這等荊釵布衣扮相,又在草地上坐臥了一身草屑,說出身份會讓爹爹沒臉:要展示身份也得看眼下的狀況合適不合適,很明顯,現在我最好只是柳家的丫鬟。」

  雖然小姐此刻的儀態確實不適合讓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落霞仍是心有不甘道:「但我們可以拒絕他們的支使呀!那個燕奔大人是武官,老爺可是中書侍郎哩!那名氣度非凡的公子頂多是一般不掌權的皇族子弟吧!瞧他那遊山玩水的作派,不過是富貴閒人而已,怎比得上國之棟樑的老爺!」實在不值得她們誠惶誠恐去服侍。

  柳寄悠笑了笑,心想就算柳侍郎權傾朝野深受皇上重用,也不表示身為柳家人就可以恃權而驕,任意去與任何人交惡。因而道:「別說了,他們不會待太久,我們也就被支使提個水,算不得什麼。」

  「怎麼算不得什麼!他們叫小姐你提水耶!真是太無禮了!」

  「做人別太計較。」事事計較,還要不要好好過日子了?

  柳寄悠淺笑著看向天空。晴藍如洗,無邊無際的遼闊點綴著幾朵棉絮似的白雲,看得高些,望得遠些,世間種種又哪值得掛懷?

  「乘風而去,不知是怎生的心情?」迎過一陣涼風,她雙手大張地笑道。

  「賽神仙嘍,還會有什麼!」落霞悶悶地回道。她雖然常常不知道小姐在想些什麼,卻是知道小姐嚮往自由自在的神仙生活,所以她早就習慣在小姐心情愉快時這麼回著。

  據她看來,主子已離神仙境界不遠了。容易快樂,在四時變化中感受季節遞嬗的神奇,將自己隔絕在世人閒語外,沒有什麼話可以傷到她。這種性格,除了要具有聰慧穎性外,也得要有豁達的胸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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