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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春野櫻    


  鄭婉兒並未搭腔,臉上若有所思。

  自爹死後,陸傲秋就不遺餘力的在照顧著她、保護著她,不管那份情感是什麼,他對她確實是有情分的。她曾想過就這麼安分的跟了他,隨他一起行醫,替他生幾個孩子,然後過著不富裕但餓不死的生活。

  可是在接觸了段景熙後,她有了全新的想法。她不想窩窩囊囊的過一輩子,她想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陸大哥,」鄭婉兒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道:「我現在真的很倦,讓我先歇歇吧。」

  見她似是無意多談,而兩人又沒共識及交集,陸傲秋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只要求她日後別再進居城。

  豈料第二天,段景桓竟遣人帶著厚禮前來,說是要接鄭婉兒進居城。

  鄭婉兒跟劉媽對此事似乎一點都不吃驚,這讓陸傲秋意識到她前晚留宿居城必然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當段景桓派來的侍衛要帶走鄭婉兒時,他即刻出手阻止。「軍爺,國主大人為什麼強押民女?」

  「強押?」侍衛頭子哼地一笑。「國主大人要的人,便是他應得的,哪來的強押?」

  「這位姑娘是我的未婚妻。」他說。

  侍衛頭子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在下奉國主大人之命前來迎接婉兒姑娘回居城,只知道她跟大人已成就好事,大人要納她為妾。」

  陸傲秋陡地一震。「你說什麼?!」

  鄭婉兒跟段景桓已成就好事?難道她留宿居城的那一夜,段景桓對她……他難以置信的轉過頭,兩隻眼睛直直的看著鄭婉兒。

  「婉兒,到底是……」

  鄭婉兒柳眉一擰,假意掙扎而痛苦地道:「陸大哥,請把我忘了吧。」

  「婉兒,」他拉住她,緊張的低聲急問:「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事?」

  她抬起淚濕的眼,楚楚可憐、萬般委屈地道:「我、我已經沒有臉再待在你身邊,我不再是清白的身子了……」

  這下陸傲秋不必冉問,也能猜到那晚的情況,難道這便是段景熙的真正目的?

  那日他進居城,她對他說想看他難過、挫敗,莫非就是打算要用這種方法來報復他、打擊他?

  想起她曾在馬蹄下救了那個小女娃,想起她出資幫助那些城郊的農民,想起她為他包紮手掌時的專注神情,想起她澄澈清亮的眼眸,想起……他真沒想到她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不惜聯同段景桓奪取鄭婉兒的清白以報復他。

  眼睜睜看著鄭婉兒隨著侍衛離開,他的心裡燃起了熊熊怒焰,而且不斷往上竄燒……

  第4章(1)

  鄭婉兒住進居城後,幾次求見段景熙都未果。

  原因無他,只因每當她看見鄭婉兒,就會想起兄長做的事,想起陸傲秋該是如何的痛心憤怒,更想起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她執意和陸傲秋比劍,兄長不會為了替她出氣而強要鄭婉兒;若不是她將鄭婉兒帶進居城,兄長也不會有機會對她下手。

  對於陸傲秋,她有著深深的歉疚。

  獨自坐在茶亭裡,她此刻的愁緒,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昨兒聽兄長說他將風光迎娶鄭婉兒,並決意乘轎游城,讓所有城民看看他新納的寵妾後,她便更加抑鬱寡歡,悶悶不樂。

  除了迎娶正宮必須如此大張旗鼓,與民同歡外,在驌國是從來沒有納妾還抬喜轎游城的先例。她知道兄長此舉是為了向陸傲秋耀武揚威,是為了讓陸傲秋更加難受且難堪。

  所有人都知道鄭婉兒是鄭子傑托付給他的,也早認定鄭婉兒會是他的妻,可現在……他的准娘子卻硬生生被奪走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該是多麼大的打擊及羞辱。

  她曾想央求兄長打消念頭,可又說不出口,她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雖說鄭婉兒愛慕虛榮,早就不打算答應陸傲秋的求婚,可他卻是一心一意想要娶她,如今她成了兄長的女人,不知他有多悲憤。

  又躲了幾天,段景熙決定要面對現實,這件事無論如何,她都欠陸傲秋一個道歉,她得親自向他請罪。

  所以她支開了彌生,獨自來到陸傲秋的醫所外。

  醫所的門虛掩著,屋裡只有一絲微光,卻聽不見半點聲響,顯然醫所已經幾天沒開了。

  據她所知,陸傲秋並沒有家僕或婢女,家中除了鄭婉兒跟劉媽,再無其它人,如今鄭婉兒跟劉媽都進了居城,這屋子裡除了他,已沒有任何人活動著。

  他的宅子不大,可對現在的他來說,恐怕仍舊太過寬敞。

  明天就是兄長要帶著鄭婉兒乘轎游城的日子,主要街道早已佈置完畢,到處可見綵帶及綵球飛揚。

  她想著,若陸傲秋看見那景象,肯定無比的難受。

  她其實很害怕面對此刻的他,不管是悲傷的他,還是憤怒的他,但她不能再逃避,不論如何心懼,她都要面對自己犯下的錯,於是她鼓起勇氣,推開虛掩的門。

  穿過小小的院子,她走進了他為人看診的前廳。案上燭火如豆,幽暗之中只見他安靜的坐著。

  發現有人進來,他抬眼瞥了一眼,看見是她,眉心微微一擰,卻沒有其餘的反應及動作。

  段景熙怯怯的走向他,本想道歉,話到嘴邊卻又發不出聲音。

  兩人沉默僵持之際,陸傲秋出聲了,「你居然敢來?」

  他的聲音低啞得教她害怕,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你……有這麼痛不欲生嗎?」

  他抬起頭,狠狠的瞪著她。「你竟敢來到這兒對我說這些話?」

  「我……」段景熙原是來向他道歉的,但不知為何似乎更惹火了他。

  「我真是錯看你了!」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得氣恨,「我曾經以為你光明磊落,原來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知道他指的是兄長強要了鄭婉兒的事,但那不是她指使的,她從沒動過那樣的邪心,可是此時此刻,不管她如何辯解都無濟於事,她只能這麼說道:「陸傲秋,我知道你很憤怒、很痛心……但事已至此,你就……放下吧。」

  這樣算是安慰吧?她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放下?」聽她說得雲淡風輕,陸傲秋冷然一笑。「婉兒是我對恩師的承諾,可我沒保護好她,讓她清白受損……段景熙,你讓我變成一個忘恩負義、不值得托付的混蛋!」

  什麼承諾不承諾的,他根本不知道鄭婉兒不想嫁他吧?要是他知道,心裡應該會好過一些。

  但此刻他已經夠受傷了,要是知道鄭婉兒根本嫌棄他是個窮大夫,恐怕從此一蹶不振,難以東山再起。

  為了不再增加對他的傷害,段景熙只能再次勸道:「你的恩師應該也希望他的女兒能有好歸宿吧?對方是不是你,根本不重要,不是嗎?你放心好了,我兄長會好好待她,讓她享盡富貴榮華的。」

  「婉兒不是那樣虛榮的女子!」他充滿血絲的怒目瞠視著她。

  她忍不住心想,看來他對鄭婉兒的瞭解,真的不如他以為的多,但話說回來,兄長對鄭婉兒用強也是不爭的事實,無論如何,她都理虧。

  「陸傲秋,木已成舟,你就看開一點吧。」

  陸傲秋濃眉一蹙,猛地站起身,攫住她的胳臂,惡狠狠的瞪著她。

  迎上他駭人的目光,段景熙嚇了一跳。

  「恩師將婉兒托付給我,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可你跟你的兄長竟然聯手染指她、玷辱她,讓她無可奈何的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他憤恨的看著她。

  「你這該死的女人!」

  「她不愛我兄長,難道就愛你嗎?」她再也忍不住的回嗆道。

  他的心猛地一震。婉兒愛他嗎?他又是她想委以終身的男人嗎?他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已經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是兄妹之情,而非兒女情愛,那麼她呢?

  她將他視如兄長,還是男人?

  「陸傲秋,拜託你振作起來好嗎!」段景熙有些急切地道:「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陸傲秋在哪裡?!」

  看著這樣的他,她心裡好難受,寧可再看見他那傲慢的、氣得她七竅生煙的嘴臉。

  陸傲秋神情冷凝,視線如刃的射向她。「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是你害了婉兒!如果可以,我真想——」說到這兒,他驀地一頓。

  她發現他握緊成拳的手在顫抖,他是想揍她吧?可又顧慮她是女人而未能動手。

  段景熙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好吧,是我的錯,你想打我、罵我都行,我絕不會逃,也不會還手。」

  看著她,陸傲秋想起段景桓對鄭婉兒做的事,當段景桓強要她的時候,她該是多麼的恐懼及痛苦?恩師將愛女托付給他,但他卻讓她遭遇如此可怕的事,這一切都因眼前這個女人而起,他痛恨她,但他更痛恨的是在不知不覺中對她動了情的自己。

  他懊惱的將她推到牆上,掄起拳頭,朝她而去。

  段景熙閉上眼睛,並未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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