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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什麼?!」祿至臉色大變,心痛得眼前發黑,幾乎站不住腳。

  「大姊為什麼會吐血,姊夫的金丹不是……」湯知秋驚得臉色發白,身體顫抖了起來。

  一道白影倏地消失,沒人發現白狐不見了,大家都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驚住,震驚後拔腿直奔,誰也不落下。

  她就要死了嗎?

  不是還有兩年的時間,為什麼她的身體已經這麼不中用了,虛弱得連想抬起手都那麼困難?

  好多好多的血,那般猩紅,那樣的止不住,像地底噴出的泉水不斷外溢,她感覺到血的腥味撲鼻而來,杏色襦衫被染紅一大片。

  可是她不想死,她還有好多的事要做,秋弟才十二歲,他怎麼支撐得了整個湯府,百來口的生計會壓垮他的。

  她多想看他高中狀元、衣錦還鄉,再娶一名如花美眷,幫湯府開枝散葉。

  還有相公……阿祿呢!他在哪裡?

  她好想問他一句,後不後悔娶了她……

  「娘子,你醒一醒,不要睡了,我來了,我在你身邊,不要怕,睜開眼,你的時候還沒到……」

  是他嗎?他來了。

  「你會沒事的,娘子,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死……」

  意識模糊間,湯負心彷彿看到一道白光,她想朝前卻被白光往後吸,她慢慢睜開眼。

  「……我……我死了嗎?阿祿……」

  「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只差一步,她離死亡那麼近,近到他差點肝膽俱裂。

  原來凡人的不捨是這般劇烈,讓他感受到錐心的痛。

  她很用心、很用心的看清眼前朦朧的影像。「你……你騙我,你說我……我的死劫是十九歲,可是我才十七歲……」

  「你不會死,有我在,想死沒那麼容易。」

  「兩年……兩年後還是會死……你……怎麼救……」早死、晚死都是死,救了也徒勞無功。

  只是她放不下,放不下……

  第8章(2)

  「不要說太多話,保存體力,等一下藥就來了,服完藥你就沒事了。」祿至不管有沒有人瞧見,一指抵住她眉心,輸送真氣穩住她的氣息。

  她想笑,卻成了嗚咽。「讓我說,再……再不說就沒……沒有機會了,我……我要告訴你,我不……我不愛你,但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有你……有你我死而無憾,但是我不愛你……不能愛……愛你,我死了你……不怎麼辦?不……能愛……」

  她給不了一生一世,所以不能愛。

  因為……怕辜負呀!她拿什麼去愛?沒有明天的人注定是傷害,她不想害死真心對她好的人。

  「娘子,傻心兒,你已經在愛了……」多美的心,連到了最艱難的時刻都不忘惦記旁人,讓人不要記掛她。

  「……不,不愛,我不愛你,阿祿,我只是想……有人陪我等死……我害怕一個人……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她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好,不愛,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從不覺得陪你是一件為難的事,我的心很歡喜,你讓我有動心的感覺。」為一個人心動,為一個人牽掛,他的心是豐足的。

  「阿祿……」湯負心眼眶紅了,面無血色的蒼白臉上有道濕意滑過。

  「別說話,藥來了,你先等一下,一會兒就好了。」

  湯負心隱約看見弄梅端著一碗黑稠的湯藥立在門口,她看到夫君走過去,一會兒再回來時藥碗換到他手上,一旁的弄春在哭,畫眉和寫翠眼睛也紅了,用力搗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們的表情這般難過?是她病勢加重,連藥也救不了的無藥可就,還是……

  「心兒來,張口,把藥喝了。」祿至親自把藥送到妻子嘴邊,一匙一匙地吹涼了再喂。

  恍惚間,她彷彿聞到很濃的血腥味。「這藥用了什麼藥材,和以往的味道不一樣。」只喝了一口,她便有反胃欲嘔的噁心感。

  「先別問,喝了再說。」

  察覺有異,湯負心吃力地撐起身。「那到底是什麼藥……等等,你的手指上有血……」

  驟地,她喉頭一緊,未語淚先流,她看見一道血痕從他腕處蜿蜒流下,她撩開他的袖子,刀割的傷口赫然出現在眼前……

  「你……你用自己的血入藥?!」他……他為什麼……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回報不了,回報不了呀!

  湯負心無聲地流著淚,怎麼也不肯喝下摻和人血的湯藥,她承受不起這份刨心的大恩。

  「和你吐出的血相比,我這不算什麼。」他朝穴道點了幾下,血止住了。

  她沉重地低叫,「你不痛我很痛,我的心痛,我不要你用自己救我,我不要……」她不要他的心,不要他的情,不要他的關心,因為她什麼也給不起。

  祿至輕笑出聲,細細撫著她柔順青絲。「傻心兒,你要壓抑自個兒的情感多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何必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溫柔的你多彌足珍貴,我被你迷住了。」

  「你……你還嘲笑我……」她又氣又難過的瞪他,不敢相信這人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他憐寵地笑道:「玉陽草性烈,有固本強身之功效,它能解你體內的毒,化瘀去堵,可你的身子無法化開藥性,我是修道中人血性溫,兩者中和方可緩和烈性,一舉拔毒。」

  「你……你說我中毒了?」怎麼可能,她已許久不曾服藥,膳食以溫和為主,從不食不明之物。

  祿至玉潤的黑眸流露出冷意。「有人在你的飲食中下毒,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叫紅花開。」

  「紅化開?」

  「一種會讓人吐血而亡的劇毒,一刻內未服解藥必死無疑。」那人心思之歹毒實為罕見,沒讓人活命的打算。

  「誰會下毒害我?我從沒害過人……」到底是誰下的手,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置她於死地?

  她原本就是短壽之人,自幼病痛纏身,就算不害她也活不了多久,何苦多此一舉,徒增罪孽?

  「先把藥喝了再說,留著命才能找到兇手,不然你死也不瞑目。」他趁機取笑她。

  看了他腕上的傷口一眼,湯負心悶不吭聲地吞下他親喂的湯藥,眉頭深深一蹙道:「很苦。」

  「良藥苦口。」

  幸好狐小小盜來了玉陽草,看到他突然消失又出現時叼著玉陽草,他趕忙讓人把仙草熬成汁,而後他割破自己的手讓血流出,血滴入碗裡混成一碗,這便是救命的湯藥。

  「我討厭你。」她悶悶地說道,低著頭不看任何人。

  「我知道了。」他的娘子口是心非。

  「我也不愛你。」不愛他,一點也不愛。

  「好,不愛。」說著傻話的小娘子。

  「我要把你趕出去。」她不要看見他,她的心會痛。

  他頓了一下,抬眸看她一眼,隨即又垂目。「可以,我自己再走回來。」

  她一聽,心口一窒。「你……你這個人……我說得這麼多,你不覺得生氣嗎?我說一覺你應一句,還賴皮,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他要是不走,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愛他,這麼般好的男子誰能不愛?

  可是她怕……

  「因為你哭了。」柔潤而修長的食指伸向盈盈水光的眼下,一滴珍珠般晶瑩淚水滴落指上。

  「我哭了?」怎麼會……一滴一滴的淚珠滑過臉龐,她這才明白自己有多麼不捨他,失去他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傷痛。

  祿至將碗放在几上,伸手將她擁入懷中。「這言不由衷的話說多了也會當真,你心裡明明捨不得將我推開,為什麼卻要逼自己說出違心話,讓別人以為你無心,是個薄情寡義的狠心女子?」

  她推著他,無力地捶打他。「誰說言不由衷,這就是真話,比金子還真,我要你走,你走你走,不許留下,我要休了你。」

  「休了我?」他失笑,揚起無奈又縱容的嘴角。「你不能休了我,自古有男人休妻,沒聽過女子休夫。」

  「你……你是入贅的,不算,我可以休離贅夫。」她怕了,不要他瞧見她死前可憎的模樣,更不要他難過。

  「誰說我的贅夫的,當初可有言明?你是妻、我是夫,我只是借住丈人家的女婿。」想休夫,行不通。

  「根本是無賴的說詞,大不了和離,我給你一筆銀子走人,你也不吃虧。」

  幽然地一歎息,祿至一吻落在她微涼的唇瓣上。「喝完藥有氣力了,開始和為夫的耍起性子了。」

  「我不是……」咦!她的手能動了?

  她感覺到一股熱流在身體內流動,每流經一處她的不適便減輕一分,胸口也舒暢了。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後,擔心你走後,我能不能承受喪妻之痛,你說不愛我是因為你已經愛上我,而你不能愛我是同樣的道理,你不要我對你生了情又得忍受失去的痛苦,你要一切到此為止,誰也不會因愛受到傷害。」真是傻得令人心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怎麼能如此懂她,這樣要她怎麼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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