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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單飛雪    


  司徒劍滄是瘋了。

  捨棄一路走來的花草顏色,捨棄加諸身上的感情,捨棄走近的人,不嗔不喜,將情感減到最低,就是因為將來早注定好的結果,來這裡搏他一搏。

  阮罌曾問他有什麼夢想?他聽了心中悲涼。阮罌哪知道,他能有什麼夢想?他是個沒有夢,也不能作夢的悲劇角色。

  他有的是義務,洗刷父親冤屈。這義務艱困危險,已霸佔住整個生命,整個前程,哪還有作夢的餘地?夢想是給那些衣食溫飽的人享受的,像他,從何夢起?

  為了父親最重視的名譽,為堅持一個正義,他願賠上自己性命,替這大世界,一個渺小微不足道的、沒人在乎的、曾發生在司徒家的悲劇,寫上句點。以他的鮮血,來拚皇上的良心。

  司徒劍滄想清楚了,假使皇上堅持不肯答應他的請求,他便要當庭刺殺皇上,讓這不義的皇帝命喪黃泉。自然,他抑或落得共赴黃泉的下場。

  滿朝文武官,噤聲不語。觀禮的長公主跟太子,緊張得呼吸急促。

  在一陣足教人血液結冰的沈默後,皇上以警告的口吻提醒司徒劍滄:「司徒劍滄,過去事休要再提,朕封你左拾遺,再不接受,朕就摘你腦袋。」

  蠢物!司徒劍滄仍是那句:「在下不想當官,請皇上下旨,追究前丞相過失。」

  長公主抽氣,面無血色。大殿空氣,頓時凝結。

  皇上坐在高處龍椅,卻不能威其跪地的司徒劍滄。皇上心一橫,命旁人:「來人,把他給我——」

  司徒劍滄目一凜,袖內短劍落在手中。再會了,阮罌……他提氣,盯住皇上,驀地,長公主忽地站起,摀住胸。

  「父皇!我心痛……」她往後倒,暈了過去。

  一時,秩序大亂,太監宣御醫入殿,愛長公主如命的唐皇,立時將公主抱進懷裡,心急如焚,卻聽公主低聲說了兩個字——

  「別殺。」

  很小聲,但皇上聽得清清楚楚。

  難道女兒為這狀元假暈?皇上回頭,凝視還跪在地,等他定奪的新科狀元。

  這傢伙有何能耐,竟讓他女兒幫他?

  三個時辰後,皇上跟御醫及前來關心人等,離開東宮。稍後,宮婢宣狀元郎司徒劍滄入宮。

  「你沒事了……」不久前還躺在大殿表演暈倒,這會兒長公主已大搖大擺地在寢宮喝甜湯。

  司徒劍滄緘默不語,慎重起見,暗自思量目前的情況。

  長公主睞他一眼,笑道:「我知道,你還惦著你父親的事,剛剛我已經跟皇上商量過了,皇上明日下詔書,收回前丞相的奉祿,並將你父親的案件轉交刑部,按律例責罰。你父親的事,我已幫你辦好。」她注意司徒劍滄的表情,搜尋感動的跡象——沒有,他神色如常,沒公主預期的表現。沒向她道謝,也沒感動得激動落淚。沒關係,她為他做的不止這些,待她說完,他肯定大感激。

  長公主喝了口甜湯,又說:「方纔在殿上,幸好我想到昏倒的妙計,不然你現在已是個斷頭屍。」感動了吧?沒,他的表情還是冷冰冰。

  長公主的鬥志整個被激發出來了,更賣力表現。「還有,我父皇不追究你忤逆的罪行,也同意你不必進朝當官了,只要求你留在太子身旁指導太子功課。這些通通是我幫你解決的。」覺得她好了不起吧?

  「多謝。」這淡淡吐出的兩字,便是他唯一的感動表現。

  就這樣?這跟公主預期中的落差太大,不激動得跪下謝她就算了,起碼真情流露歡呼一下吧?不真情流露就算了,最低限度笑一個吧?可好樣的,他還是八風不動,態度冷漠。

  索性擺明邀功了,公主說:「之前你打我一耳光,我沒跟你計較,事後也沒追究,現下還幫你,你知道為什麼嗎?」走到他面前,笑道:「因為我欣賞你,我喜歡你這個人,往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你不可以對我冷冰冰的,要記著長公主對你的好。」她口氣撒嬌,人靠過去,但司徒劍滄一個側身,輕易迴避掉。

  長公主個性就勇敢,越挫越勇,越挫折就越興奮。

  長公主尷尬地笑了笑,沒關係,慢慢來,早晚征服他。

  她轉了一圈,擺個嬌媚的姿勢,問他:「司徒先生,你說說看,我穿的這件百鳥裙,漂亮嗎?這是我的設計,你既然會設計那麼漂亮的兵器,表示你眼光獨到,我想聽聽你對我這身裝扮的感想。」

  「傳聞宮中有公主,搜集百鳥羽毛,制百鳥裙,那位公主,就是你?」

  「沒錯,正是我。共抓了一百隻鳥,才配成這條裙子,美吧?—」

  「鳥兒長羽毛是為了保暖,你奪其羽毛,就為了一時的美麗?」他冷笑。

  「一時?不,這麼漂亮的裙子我可以穿好久呢!」她嘟著小嘴,拽高裙子,有點孩子氣地,圍著他,踮腳尖,半跳半走舞一圈。

  「美嗎?美吧?是不是美得不得了?你看這顏色的變化……好美!」

  「好醜。」司徒劍滄想也不想就損她。

  長公主被裙擺絆倒了,因為他殘酷的話,她分心,踩到裙子。上次是被他打耳光,這次是被他害得跌倒,可憐的長公主,頻頻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

  他不心疼,還補上一段:「這裙子你穿起來很醜。公主體態豐腴,又穿上綴滿羽毛的裙子,如此搭配,便顯得公主肥胖臃腫,活像是一隻……」豬。好吧,刻薄也是有限度,豬這字,省略。

  然而,公主已敏感地領悟到他省略了什麼。「活像什麼?你是要說什麼?豬嗎?」

  她跌坐在地,泫然欲泣。候在四周的宮婢要很努力地才能忍住不笑,她們上前要扶公主起來。

  「滾開!」公主斥退她們,就這麼賴地上,仰望他。看那一雙寒星似的眼眸,長公主雙眸燃著熊熊的挑戰欲。「我不氣你,總有天,我要從你口中,聽到對我的讚美。」

  司徒劍滄面色一沈,眸光凜凜,像告誡她,甭浪費力氣了。

  在他心中,已有一位,她不需百鳥裙,她不必對他笑,不需討好他。那一位,將他的心,全部佔領。

  入皇城時,原本抱必死決心,料不到,他竟能全身而退。世事難料,那麼在之前,他何苦畫地自限,限制去擁抱愛的那位。

  此刻,望著長公主,她笑盈盈,炫耀色彩斑斕的百鳥裙,司徒劍滄不覺美,倒覺得無限蒼涼。

  打贏這戰役,但錯過最愛的女人。她嫁作人婦,往後對她的感情,只能埋心裡。

  「你怎麼不說話了?」長公主問。

  他微笑,他跟她,沒有話講。

  司徒劍滄窮畢生心血,平反父親冤屈,這才覺得,很無聊。因為對爾後生活,缺乏熱情……

  他面色一凜,明白過來,他也有夢想,他有。直到這刻,才意識到自己的夢想是什麼。

  第七章

  今日宮廷發生的事,宦臣宮婢們傳到皇城外,成為長安城個把月來人們最津津樂道之事。

  舉目望去,豎耳來聽,啊,這邊,那邊,誰不神情激動,日氣興奮?不論是茶館、飯館、客棧,或街頭、馬路、山林湖畔,人人都在講,人人要議論,誰都不能免俗,誰都對新科狀元產生大幻想。特立獨行的司徒劍滄,滿足老百姓們的想像!

  一者,他不愛當官,有這種事?一個不屑當官的狀元郎?

  二者,敢忤逆皇上,忤逆還不稀奇,最稀奇的是忤逆完竟安然無事?

  三者,從東宮婢女傳出去,說長公主愛慕狀元郎,她無時不刻都在討好狀元郎,天天要設宴款待狀元郎,長公主之心,人人皆知。本想跟司徒劍滄提親的媒人,全打消念頭,誰敢跟長公主作對?

  四者,司徒劍滄背景坎坷,男人們佩服他,以他為榜樣。女人們母性大發,心疼狀元郎,把他的冷酷當成心靈受創的表現,把他的不好相處當成感情上的不滿足。更有甚者,把他當偶像,睡前要幻想一下。

  人人都愛狀元郎,還有作曲家做了一首符合時事的狀元郎之歌,大街小巷人人傳唱——

  「好一個瀟灑的狀元郎——好一個英俊的狀元郎,聰明清高又堅強,人人當他是榜樣……」

  忽然,沒沒無聞的司徒劍滄,無所不在。

  「啊——」阮罌快瘋了。

  當全城都為司徒劍滄瘋狂,她卻因為染病,陷入痛苦中。這怪病令她常莫名衝動地想揍人,但她找不到理由揍人。這衝動沒處發洩,她就很焦慮、很心慌。

  自從曾經只跟她熟稔的師父,變成每個人嘴邊說的名字時,這怪病便開始纏上她。好像重要東西被偷走,而忽然間這重要東西每個人都擁有了。阮罌的生活陷入荒謬情境,她不習慣,無法適應,還莫名地,感覺被傷害……但她卻找不出傷害自己的兇手,心裡常填塞著憤怒的情緒,有時又莫名地異常悲傷,甚至還一個人躲著偷偷哭泣,她不明白自己為著什麼而絕望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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