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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單飛雪    


  「李四——喔李四——」李四的老婆胡圓圓早候著,揮著手絹奔上去。「考得怎麼樣啊,阿四,難不難啊?」

  「哈哈哈哈哈——」李四笑摟住老婆,掐了掐她饅頭大的臉。「你等著當狀元夫人吧,哈哈哈哈——」

  「嗯——就知道狀元郎一定是你!」噁心的小倆口,牽手去飯館慶祝。

  幾家歡樂幾家愁,每一位考生都有親友或妻子關照。唯獨司徒劍滄,他一人孤孤單單地走出考場。

  他臉臭臭,目光冷,陰沈沈地步過那些喧嘩的人們。他立在廣場,揮開隨身的白扇,想扇去週遭混濁的人腥氣。

  「有沒有搞錯,這麼冷的天氣還帶扇子?」右邊一位大叔瞪他。

  司徒劍滄瞪他一記,那陰森的表情,銳利的日光,立時教大叔閉嘴。現下,司徒劍滄心情惡劣,他望著大街上擁擠的人潮,那眸子像在尋覓什麼,但旋即暗下了,可笑。難道以為阮罌會像四天前突然出現,給他驚喜?不,她這會兒正往西域前行,實現她的夢想了。

  忽然,有人拽住他的右臂。阮罌?他回頭,沒人?往下看,一顆光頭?!

  正是光頭,只剩三根頭髮飄在亮光光頭頂。正是愛摳頭摳腳的什居士,他搭著司徒劍滄肩膀。

  司徒劍滄面色一沈。「快放手。」髒髒髒。

  「糟了啊!司徒先生……」什居士驚慌道:「大事不妙!有人來我的店找你。」

  「誰?」司徒劍滄揚起一眉。

  「跟我回去,這個人我們絕不能怠慢。」說著拉司徒劍滄就走。

  「不說是誰,我不走。」

  「你一定要走。」

  「如果我不呢?」

  什居士看看左右,向司徒劍滄招招手,司徒劍滄低頭,讓什居士附在他耳邊說話。

  「臭小子,你不希望頭沒了吧?就算你不在乎你的頭,我還要我的頭,我要它安安穩穩在我的脖子上。求你,快跟我走,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什居士滑稽地張開雙手。「我抱你喔。」十根手指邪惡猙獰地作勢抓他。

  算你狠!司徒劍滄臉臭臭地同什居士離開。考壞心情夠差了,又被什居士莫名其妙地纏著去他的店,煩透了。

  是什麼人這麼重要?竟讓什居士怕得面白白,講話神秘兮兮。

  半個時辰後,終於見到什居士所謂很重要的人。這才理解,什居士為何惶恐。確實,這個人,怠慢不得。

  兵器店外,停著華轎,站一排侍衛。店裡,六個婢女,陪著主子。她們的主子,坐在店裡最豪華的……桌子。桌子?是,此人嫌什居士的椅子太廉價,揀了桌子坐。

  司徒劍滄凝視桌上訪客,這個人找他,但他不認識這個人。

  此人,約十六歲。穿金色錦袍,她雙頰豐潤,五官艷麗。那黑色眼睛,看人的模樣,強悍而野蠻。

  「見到長公主,還不行禮?」一旁的侍女訓斥司徒劍滄。

  長公主?

  什居士睞司徒劍滄一眼,那眼神說著——看,這個人來頭夠大吧?

  司徒劍滄向長公主行禮。

  長公主清清喉嚨,喝一口宮女備上的參茶,問他:「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在下不明白。」

  「因為這個——」長公主從袖內,抽出佈滿黑色花紋的匕首,匕首指向司徒劍滄眉心,笑意盎然。「你就是『蒼』?」

  「是。」

  摸了摸匕身鑄的「蒼」字。長公主問:「認識裴將軍嗎?」

  司徒劍滄搖頭。

  長公主又說:「不認識不要緊,但他的下士陳少偉識得嗎?」見他還是搖頭,她笑道:「不識得陳少偉無所謂,但陳少偉的家僕阿回聽過嗎?」

  廢話真多!講半天,到底要講什麼?司徒劍滄顯得不耐煩了,眉頭擰起來了。

  長公主懶斜著身,右手撐桌上,左手勾玩頭髮。「你呵,你要記住阿回,不,不只記住,還得要好好去謝謝人家。因為阿回是你命中貴人。有人送阿回這把匕首,匕首輾轉讓陳少偉看見,討了去。裴將軍又輾轉看見這把匕首,覺得特別,要了去。前些日子東宮擺宴,裴將軍表演刀法,操的是這匕首,給我看見,我要了。我想著呢,是誰設計這麼特別的花紋,一路問下去問到阿回那兒,才知道是你。」

  原來如此!什居士大鬆了口氣,這是好事啊,還以為這小子闖禍,讓公主找來。

  司徒劍滄聽完,面色如常,懶得應話,淡漠的臉龐上沒絲毫歡悅之情。

  他想,這公主腦子不夠靈光吧?就一把匕首,可以講大半天才講到重點。

  「聽著——」長公主晃著雙腳,口氣隨便地宣佈道:「以後,你只能為我設計兵器,往後經手的兵器都歸我。當然,我不會虧待你,每件兵器以市價十倍當報酬,好,講完了。」勾勾小指,宮女捧上熱茶,公主漱漱口,呸在地上。

  什居士聽完長公主的宣佈,是目瞪口呆、張口結舌。啊,不用考狀元,司徒劍滄已經飛黃騰達了。為長公主做事啊,了不起、了不起——不禁得意自己的眼光跟公主一樣。

  司徒劍滄聽完,卻沒大反應,照樣冷著臉,冷著眼,冷覷著長公主那雙笑盈盈的眼睛。

  長公主怪道:「怎麼?你聽清楚了嗎?你傻了啊?你還不笑啊?」

  「有什麼好笑?」他想也沒想地反問。

  長公主怔住,宮女們呆住,什居士開始雙手並用,用力摳頭。完了完了,這裡要發生命案了。臭小子在說什麼啊?現在不是耍酷的時候啊!

  「你說什麼?」長公主笑意驟失,坐直身子,瞪著司徒劍滄。

  「我問有什麼好笑。」

  「知道你在跟什麼人說話嗎?」

  「跟一個幼稚、無聊透的女孩講話。」

  店內響起此起彼落的抽氣聲,有一聲還來自公主自己。

  啪,怒拍桌子一下,長公主罵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公主息怒啊——」什居士腿軟,跪下就拜。「求長公主息怒……」

  該死,心情夠惡劣了,這公主還來亂。司徒劍滄挑起一眉,挑釁地覷著公主。

  他就是活得不耐煩,怎樣?他悶透,想殺人。要說遷怒也好,阮罌離開後,他看什麼都更不順眼了,現在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他也是這態度。更何況,他對這盛氣凌人的長公主,很反感。管你什麼公主,他現在很、火、大。

  長公主也超火大。「司徒劍滄,本宮讓你有幸為皇室效勞,你竟敢這種態度?」

  「在下心領。以後,在下不再設計兵器。」

  「為什麼?」

  「如果設計的兵器都歸你使用,我寧可不幹。」

  「大膽,」長公主氣急敗壞地吼:「本宮出的價錢不好嗎?怎麼?本公主賞識你,你拽起來了,找死!」

  「換作別人,我考慮。就你,我不想。」

  豈有此理!長公主氣煞了,面孔脹得紅咚咚。

  什居士已經緊張到把頭上僅存的三根頭髮全拔下來,握在手中。

  宮女們膽戰心驚,全縮到牆角,恐懼著即將發怒的公主。大家都替司徒劍滄的命冒冷汗。

  長公主索性站到桌上,俯瞪司徒劍滄,右手指向門口,下令:「叫外面侍衛進來,把這死老百姓給我抓住了!」舉高匕首,她狂道:「我要用這把匕首,將他的腦袋慢慢地割下——」

  「公主!」什居士趴好,拜她。「公主息怒啊公主息怒,司徒先生不是故意頂撞您,他這個人腦袋有問題,有時候搞不清楚狀況,您原諒他吧,他腦筋不清楚啊,他是弱智啊……」

  哦?公主面色稍緩。「是弱智兒?」情有可原,難怪敢衝撞她。

  「我腦袋清楚得很。」司徒劍滄陰陰地補上一句。「弱智的恐怕是公主。」

  暈——枉費什居士臨機應變急中生智,都讓他這句毀了。

  現下,公主何止氣,簡直抓狂了。她像只發怒的野獸咆哮:「把侍衛通通給我叫——進——來——」

  侍衛們衝進來,公主指著司徒劍滄。「抓住他!」

  侍衛們七手八腳,衝上去,抓住他,拽到公主面前。

  公主惡狠狠地揮著匕首罵:「再說啊,死老百姓,你還有什麼話講?你說啊、快說啊!」

  「偉大的長公主,為你設計兵器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感謝您的寬容與仁慈,偉大的長公主啊,我定為您效命,聽候差遣——」

  啪!她一巴掌給他打下去。瞬間,什居土臉頰紅了一邊。

  公主吼:「不是叫你說啦!」她指著被十名侍衛架住的司徒劍滄。「你、本座再給你一次機會!」刀光一閃,她手中的短刃抵著司徒劍滄頸子。「立刻講些讓我開心的話,快講!」

  司徒劍滄仍是一臉無懼地瞅著公主。

  那陰沈沈的目光,令公主心震顫,她竟臉紅了。「你快說啊,快點。」怪了,公主口氣怎麼像個撒嬌的孩子哩。

  司徒劍滄冷笑了,說:「幼稚、野蠻、粗魯的醜女。」

  現在,已經聽不見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大勢已去,大家不替司徒劍滄緊張,反正是死定了,準備為他收屍吧!可能是情況太荒謬了,有幾個人還忍不住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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