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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古靈    


  「女婿跟妳說了嗎?他是誰?」

  翠袖怔了怔。「爹,您喝醉了嗎?怎不認得他是誰了,他是我的夫君啊!」

  袁士弼白眼一翻。「我是說,他叫什麼名宇?」

  「爹,您真的醉了,夫君叫金日,您忘了是不是?」翠袖攬眉,回頭。「娘啊,妳怎麼大白天就讓爹喝醉了呢?」

  「我……」袁夫人啼笑皆非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好了,你們別吵我,」翠袖硬從他們中間穿過去。「夫君說了,他醒來要喝甜湯,我得先去廚房吩咐,不然他喝不到會哭給我看的!」

  大家眼睜睜看著她走開,不由面對面苦笑,現在才感覺到她單純得有點可恨。

  「固山貝子是宗室封爵,他不可能真的叫金日吧?」玉弘明喃喃道。

  「他應該姓愛新覺羅,聽說愛新在滿語中是黃金之意。」袁夫人低喃。

  「所以他說他姓金?」黃希堯插一嘴問。

  「不知他是襲爵或封爵?」於承峰咕噥。

  「廢話,是封爵,沒聽他說阿瑪、額娘嗎?人家父母還在呢!」傅康說。

  「那他父親起碼也該是個多羅貝勒。」玉弘明點著頭道。

  「還有,他說他是宗人府右宗人、鑲藍旗滿洲都統,天,他的官位品級比我還高呢!」袁士弼不可思議的直搖頭。

  「但,他不過才十六、七歲……」袁夫人更不敢相信。

  「可是,娘,」袁舞袖拉拉娘親的袖子。「這麼一來,算命先生說的不就證驗了嗎?他說大姊會嫁個身份高貴的夫婿,連朝中一品大臣都得對他行禮,姊夫不就是了?」

  一陣靜默,隨後一陣異口同聲。

  「對喔!」

  下一刻,玉弘明與黃希堯不約而同轉眼望定汪映藍,雖不吭半聲,汪映藍也能明白。

  她真想孤獨痛苦一生嗎?

  汪映藍垂眸思索片刻,抬眼,表情依舊淡漠。「這只是巧合。」換言之,她不相信,不相信冥冥中真有某種奇特的力量能夠主宰她的生命。

  不,她的生命只有她自己能夠決定!

  ☆ ☆ ☆ ☆ ☆ ☆ ☆ ☆ ☆ ☆ ☆ ☆ ☆ ☆

  既然金日不肯明說,大家只好裝作沒那一回事,袁士弼也安心地啟程趕回小金川戰區去了。

  「姊夫。」

  「嗯?」

  「你見過皇帝嗎?」

  「見過啊。」

  「好看嗎?」

  亭子裡,金日啃著水梨,漫不經心地朝對面的袁蝶袖瞄去一眼。

  「幹嘛,妳想進後宮作嬪妃?過兩年後再說吧!」

  「討厭啦,才不是呢,人家只是好奇嘛!」

  「最好不要,誰敢評論皇上的容貌,我可還沒活夠呢!」

  「哼,希罕!」袁蝶袖對他裝個鬼臉,跑走了。

  金日哈哈一笑,再咬一口水梨,眼角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往通向東跨院的月洞門瞥一下。

  人影倏閃。

  他不禁莞爾。「他想幹什麼?抓我?我還以為他已經忘了自個兒是誰了呢!」

  不過,來就來吧,誰怕誰呀!

  搖搖頭,他起身回房去了,待會兒又得喝湯藥了,儘管難喝得要死,但他不敢不喝。

  一來是他不喝的話,翠袖肯定會掉一湖淚水來淹死他;二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還虛得很,老是頭暈眼花,倦怠乏力,他只是硬裝出好樣子來讓翠袖安心而已,其實大部分時候他都累得只想躺下來睡覺。

  唉,這要是讓額娘知道,額娘不笑死他才怪!

  ☆ ☆ ☆ ☆ ☆ ☆ ☆ ☆ ☆ ☆ ☆ ☆ ☆ ☆

  兩個時辰後,西昌城南,邛海南岸的瀘山!

  光福寺旁的蔭林內,一位孤立許久的中年美婦人徐緩的回過身來,面對林間小徑,一位年輕人疾行而至。

  「娘。」

  「弘兒,許久沒聯絡,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呢?」

  美婦人的聲音十分溫柔慈祥,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威嚴,聽的年輕人不覺瑟縮了一下,不知為何,在人前他是一個樣,沉著穩重,從容自若,甚至還有點兒冷森;但在母親面前,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興起一絲懼意,變回一個平常人家的兒子。

  「孩兒……孩兒喜歡上一位小姐。」

  美婦人凝目注視他片刻,歎氣。

  「弘兒,你不想告訴我實話嗎?」

  年輕人窒了一下。「她是官家小姐,但她爹已被流放了!」

  「而她也不是那種會為反清大業付出的女人。」

  「誰說的?」年輕人脫口道。

  「七長老。」美婦人輕輕道。「你許久沒有聯絡,我讓她去找你,後來她在這裡找到你,也查明白你為何逗留在這裡不回去,這才通知我過來。弘兒,七長老也是女人,她的眼光你應該信得過吧?」

  年輕人又窒住了。「那……那就不要讓她知道。」

  美婦人歎息。「短時間,可能,但你真能一輩子不讓她知道嗎?」

  年輕人無言以對,美婦人上前握住他的手。

  「弘兒,天下女人遍地皆是,又何苦要執著於一個無心於你的女人呢?」

  「但我只要她一個!」

  「可是你不能。」

  年輕人咬咬牙。「那我就離開你們!」

  聞言,美婦人吃驚的睜大美眸。「為了她,你要捨棄你的責任?」

  「那也是娘強加在我身上的責任!」年輕人硬聲反駁。

  美婦人怔愣地注定他,良久,她黯然苦笑。

  「好吧,也許你本來就不適合承擔這份責任。不過……」

  「我知道,我得做件事,一件足以讓舅舅相信我不會出賣你們的事。」

  「而且……」

  「我只能獨自來,不能靠他人,以免將來我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既然你都明白,那就去吧!」

  於是,年輕人飛身離去,美婦人繼續佇立原處,片刻後,她身邊忽又出現一位瘦得有點可怕的道姑。

  「他果然選擇離開。」

  「或許原就不該讓他參與這項大業。」美婦人歎道。

  「所以大小姐妳才沒有把所有武功都傳授給他?」

  「那是大哥的意思,大哥說在能確定弘兒的心性之前,不能把武功全都傳授給他。」

  「大少爺顧慮得是。」

  「我知道,所以我才聽他的。」

  「那麼,要我繼續跟著他嗎?」道姑問。

  「不用了,讓他自己負責吧,免得大哥說話。」美婦人輕俏地轉身。「我們回去吧!」

  一眨眼,兩條纖細的人影俱已消逝。

  風,襲來一陣若有似無的涼意,邛海一片浩瀚波光,倒映著楓柏闡影在漣漪中飄搖,今夜,月依然皎潔。

  第十章

  漢族的年在一月,彝族的年在十月或十一月,由巫師占卜而定,不過多半在十月上旬,節期三天,人們鳴槍放炮,互相慶賀五穀豐收,除了唱歌跳舞之外,還舉行磨秋、賽馬、射箭等競技活動,婦女不出門留在家中招持客人,男人則三五成群走親訪友,相互拜年,認真說起來,其實跟漢族年是差不多的。

  這日,正是彝族年的第一天——

  「岳母大人!岳母大人!」

  午覺一醒來,金日見不著老婆,馬上繞府一路叫一路問,但怎麼也問不到,他只好問到岳母大人面前去。

  「啊,岳母大人,原來您在這兒。」他失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再嬉皮笑臉的湊上去。「請問岳母大人,您的女兒,小婿我的老婆,那位閨名翠袖的小妮子,她跑到哪裡去了呢?」

  「同往年一樣,彝族人在過年,她們姊妹全跑去看熱鬧了。」

  「咦?看熱鬧?」金日當即垮下了臉兒,哭兮兮的抽抽鼻子。「好過分,怎不叫上小婿我呢?」

  「這個嘛……」袁夫人咳了咳,努力藏起笑意。「因為胡大夫說你的身子還不合適出門湊熱鬧,你知道,彝族年也挺熱鬧,還有競技活動,這一玩連三天,你會撐不住的。」

  「胡大夫?」金日恨恨一咬牙。「他大爺的,居然陷害我!」

  袁夫人實在忍不住笑出來。「他不是陷害你,是你的身子還不堪勞、不堪累,再多忍兩個月吧!」

  「還要再兩個月?」金日驚叫。「我先死給他看好了!」

  「再喝兩個月藥而已,」袁夫人拉著他坐下。「沒那麼慘吧?」

  「那我之前喝了個把個月的都是啥?」金日喃喃咕噥。「他老婆的洗腳水?」

  袁夫人噗哧失笑。「胡大夫說之前你的脾胃弱,虛不受補,進大補反而有害,只能進溫補,再過兩天他才要開始給你進大補。」

  「還補?我的身子猶不夠硬朗麼?」

  「要聽實話?」

  「……不用了。」

  「那就乖乖聽話吧!」袁夫人溫聲撫慰道。「等你臉色轉紅,胃口更好一點,不再老是手腳冰冷,或者老打呵欠想睡覺,屆時再來抱怨也還不遲啊!」

  唉唉唉,一切都逃不過岳母大人的法眼,薑還是老的辣呀!

  「是,岳母大人。」金日不得不乖乖低頭。「不過她們究竟要玩到什麼時辰才會回來呢?」

  「說到這就奇怪了,」袁夫人不自覺往廳外張望。「翠兒說會在你醒來之前回來的,怎地還不見人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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